等了一会，甘子阳没出声。
  纪玉兰皱眉：“有事说事，如果你们是想现在就收拾东西也可以，只是动作快点，我很累，想早点休息。”
  甘甜甜一惊，顾不得害怕了，冲出来抓住甘子阳的胳膊：“堂哥，你真的要走？”
  话音没落眼泪已经流了一脸。
  这下轮到甘子阳慌了：“没有没有，甜甜你别哭呀。”
  在这件事上，小姑娘大概觉得纪玉兰更可信一点，小犟牛越说，她哭得越厉害，抽抽噎噎的话都说不清楚：“呜呜呜，你舅舅找来了……呜呜，你就要走了……呜呜呜……你这个大骗子，还说……会，会……会一直保护甜甜……”
  说到伤心处，她干脆哇的大哭起来。
  甘子阳急得手忙脚乱，劝说了一会反倒惹得堂妹哭得快背过气了，只得眼一闭心一横大喊：“二婶之前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不该没礼貌不该咬你你要打我骂我都行。”
  一口气说了一大段，他的脸都憋红了，放低声音可怜兮兮：“我不想走，能回来吗？”
  哭声戛然而止，甘甜甜抽着气瞪大了眼睛。
  纪玉兰也十分意外，掏了掏耳朵：“你刚说什么？”
  然而自己都没发现，眼角已经染上了笑意。
  甘子阳闭着眼睛飞快重复了一遍。
  瞥了顾景云一眼，见他毫无异色，便知道小孩儿不肯走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清了清嗓子，好容易将面色调整到严肃档位，压着声音问：“当我这里是招待所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不是你们舅舅吗，还是北大高材生呢，跟着他走多好啊，而且看顾老师的衣着，家境应该也不差吧，你们跟着他，说不定就能住回云城去了，也不用在这穷地方吃苦……”
  本来是故意这么说的，谁知说着说着自己倒觉得句句属实，刚刚愉快点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从对孩子好的角度来说，他们跟着顾景云确实比跟着自己好。
  余音消失在嘴边，纪玉兰忽然又不想开口了。
  然而这段话不知哪里踩到了甘子阳的尾巴，刚刚还一副“我错了”模样的熊孩子，这会又气得跳脚：“我就不走，我就要住在这里！别忘了二叔把我和弟弟的钱都偷走了，你是他老婆，你要负责，你就得养我们，不然……不然……”
  他灵机一动：“不然就要把两千块还给我们。”
  纪玉兰：……
  这熊孩子，永远在挨揍的边缘疯狂试探。
  甘子阳吼完直接就溜进房里，嘟囔着“我就不走”，把鞋子甩得老远蹿上床，连衣服都不脱便将被子连头盖住。
  透过门看到他这番幼稚的举动，纪玉兰满心无奈。
  自己真要扔他出去，一床被子能挡得住吗？
  从甘子阳那是别想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她不得不看向顾景云，不出声，只用表情表达疑惑。
  “……他们跟我回去后，子阳把今晚的事情告诉我了，他那样做确实没有礼貌，我没有看到前头的事情就随便发脾气，也做得不对，所以就回来跟你道歉了。”
  纪玉兰不耐烦地翻个白眼：“道歉我已经听到了，我奇怪的是他怎么不走了？”
  提起这个，顾景云也无奈：“他说答应了堂弟堂妹，会保护他们陪着他们，说自己走了甜甜会哭死的……”
  看了一眼看小姑娘，可不是哭得眼睛都肿了么。
  想不到这小犟牛还挺信守承诺的。
  不过想想之前跟自己打的两回赌，说好几天不能顶嘴，他确实憋得要命也只是去拔草泄愤。
  “那你呢？”她忽然看向甘子星。
  这孩子可有点邪门，也不像他哥对弟弟妹妹那么照顾。
  纪玉兰觉得甘子阳的理由应该说服不了他。
  小屁孩沉默半天，慢慢开口：“我哥不走我也不走。”
  说着抬着头也进了房间，走到床边跟他哥用被子拔河：“脱了衣服睡，不然明早起床会觉得冷。”
  又是一个意外，平时甘子星对谁都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想不到原来哥哥在他心中的地位这么高。
  忽然听到顾景云叹气。
  纪玉兰立刻似笑非笑开口：“这可真是不好意思，不是我不放人，这也是尊重孩子的意见。”
  谁都听得出来这话里的幸灾乐祸。
  顾景云一时无语，忽然想起那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女人不能得罪，不然抓住机会就要刺你一下。
  但这次是他理亏，所以最后他也只是道：“这次是我鲁莽了，孩子的事情我们再商量，今天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这是还不死心？
  念头刚起，纪玉兰连忙摆正心态。
  他要真能带走两个侄儿，也是给她减轻负担啊，毕竟少两张嘴吃饭呢。
  更何况，甘子阳甘子星已经五岁了，马上就面临读书的问题，她可团不出一所小学来。
  让他们跟顾景云走，对双方来说都有好处。
  纪玉兰浑然没发现，她找了许多理由，是想将心中那份不情愿彻底压下去。
  ……
  睁眼又呆呆在床上躺了一会，她只觉后腰比昨夜更痛。
  这也正常，伤的地方不好用力，昨晚后来自己也只随便用红花油揉了两下，淤血没散开，还有得几天疼。
  挣扎着爬起来，得赶紧做早饭，一会就得准备今天的盒饭了。
  谁知走到外头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端着东西进屋。
  脸色一沉，她责问：“你怎么在我家？”
  甘甜甜赶紧快走几步——刚刚她被顾景云挡了个严实，纪玉兰压根没发现后头还跟着人——小姑娘手里也端着一个大碗，里头是嘟嘟囔囔的五色饺子。
  “妈，顾老师说是他不小心弄伤了你，所以一早就来帮忙做早饭了。”
  顾景云有些不好意思：“别的我也不会，上次你送来的饺子还没吃完，我就拿过来煮了，你的腰怎么样了？”
  人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纪玉兰不想让自己看上去斤斤计较，只好淡淡道：“没什么事了，你不用做这些。”
  “错了就要承担后果，何况我也只是借花献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