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村子里的叔叔婶婶都知道我和哥哥是爸爸的孩子啊。”甘甜甜还是不敢置信。
  对此纪玉兰也有猜测。
  她叹了口气：“当年你们妈妈怀孕的时候，一直被甘老二以怀相不好为理由，不许她出门，我问过乐姐，那几个月几乎没人看到过她，之后生产好像也只请了金芍的婆婆帮忙，但你们也知道，熊奶奶如今脑子已经有些不好了，说不清楚当初的情况，所以一切都是我的推测，但……”
  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亲子鉴定是一种非常科学的手段，错误率很低，结合各种情况来看，你们确实很可能是那对丢失的龙凤胎。”
  沉默笼罩在房间里。
  纪玉兰定定看着孩子们，古怪的情绪正在心中拉扯。
  一方面觉得如释重负，终于不用再隐瞒真相。
  一方面又隐隐期待着孩子们哭闹起来，仿佛这样能证明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但还有一部分自己却希望他们能欢呼雀跃，那就代表她不需要担心之后双方的相处。
  慢慢的，甘甜甜和甘子阳的表情变了。
  小姑娘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里面闪耀着名为兴奋的光芒。
  “王爸爸和杨妈妈是我真正的爸爸妈妈？”
  失望瞬间席卷全身，纪玉兰暗暗告诉自己：这是不对的！
  却需要用十二分的力气才能保证自己语气正常：“对，他们是你和帅帅的亲生父母。”
  “太好啦！”小姑娘举手欢呼。
  甘子阳也跟着跳起来：“太好啦~！”
  纪玉兰没忍住露出一分焦躁来：“并不是你找到了亲生父母，你高兴什么。”
  小犟牛一抬头：“我为弟弟妹妹高兴不行吗？甘老二和……以前对她还有帅帅多坏呀，还有些人嘲笑他们是没有爸妈的野孩子，现在看他们还敢说什么。”
  他拉住甘甜甜的手：“甜甜，真的太好啦！”
  空出一只手来将还傻呆呆的帅帅也牵住：“帅帅，你有妈妈有爸爸啦，高兴吗？”
  沉默寡言的孩子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万分难得的露出个浅浅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
  看着他们在眼前又跳又笑的，纪玉兰只觉心神憔悴。
  若孩子们苦恼，对她无比留念，那她还有理由和王家谈判，甚至可以尝试着争取让孩子每隔一段时间来跟自己小住之类的方案。
  可如果他们接受新生活毫无问题，自己又有什么立场说这些呢？
  论亲疏，自己一年前还是杨槐村有名的虐童人物。
  论抚养时间，加上原身嫁过去的时间和自己传来的时间，也才两年而已。
  论家境、论成长环境……不管哪方面，自己都没有什么优势。
  越想越难受，孩子们的笑声就像是某种粘稠的物体，缠绕在周围让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突然站起来，迎着几个孩子诧异的目光，她勉强道：“我今天有点累，先睡了，子阳子星，一会照顾下弟弟妹妹洗漱，不要睡太晚。”
  走到卧室门口，不死心地又补充了一句：“明天还会送你们去王家……”
  话还没落，甘子阳就急忙道：“那当然要送啊，明天甜甜和帅帅可以直接喊爸爸妈妈了。”
  转头一看，小姑娘满脸憧憬，正对着空气喊着“爸爸”、“妈妈”。
  而帅帅虽然不说话，嘴唇却也微动，看嘴型也是在练习着忽然喊这两个称呼。
  忽觉两道视线刺过来，眼眸微微一动，便与甘子星对了个正着。
  从来没有哪一次觉得这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目光如此可怕，她猛地扭头，仿佛有洪水猛兽在追赶自己似的，匆匆躲进房间里。
  或许是有意，又或许只是随手一甩，总之房门发出了一声巨响。
  砰——
  还在兴致勃勃交谈的孩子们被这一声吓到，突然都安静下来。
  好一会后，甘子阳才撅着嘴巴道：“她发什么疯啊，吓唬谁呢。”
  话音刚落，便看到弟弟滑下沙发，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道：“时间不早了，该洗漱了。”
  他的话向来很让人听从，另外三个孩子乖乖排队去洗漱。
  只是一直到并排躺在床上，甘子阳依旧忍不住和妹妹不断畅想未来。
  因为担心他们怕黑，又为了防止半夜小孩如果要上厕所，一点光都没有容易摔跤，他们房间的窗帘并没有拉紧。
  甘子星仰面躺着，定定看着昏暗的天花板。
  不知为何，哥哥和堂妹喁喁的声音让他觉得无比烦躁。
  终于忍不住低喝：“睡觉了！”
  甘子阳不满地咕噜了一声，不过到底还是听弟弟的话闭上了嘴巴。
  他们刚刚兴奋，可是一闭上眼睛入睡也很快，反倒是甘子星在寂静的房间里怎么也睡不着。
  终于他发出不爽的啧声，小心翼翼地搬开甘子阳的腿溜下床。
  打开门，无视一片黑暗的小客厅，左转四步之后，便到了纪玉兰的房门外。
  没有敲门也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他动作熟练的往地板上一坐，将头轻轻靠在门板上。
  里面一片安静，数秒之后才响起轻而压抑的哭声。
  只有一下而已，仿佛害怕被人发现似的。
  甘子星缓缓眨了眨眼睛，耳中听着纪玉兰断断续续的哭声，脑子里却响起顾景云的声音：
  “子星，我不知道你对她的警惕和偏见从何而来，但人是会变的，我们应该给人改过的机会，而你这么聪明，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用脑子去判断，相信你能清楚这份改变究竟是否真心。”
  小孩儿静静坐在黑暗中，良久嘴唇才微动，不出声的问：“你真的变了吗？”
  这个问题无声地消散在空气中，当然不会有人回答他。
  ……
  第二天孩子们起来的时候，发现纪玉兰已经坐在客厅里了。
  她看上去有点儿没睡好的样子，甘子阳狐疑地看了好几眼：“你昨天不是挺早就睡了吗？”
  纪玉兰笑笑：“是啊，梦里做了一笔大生意，把我兴奋醒了。”
  不出所料，收获到一个鄙视的目光。
  “快去洗漱吧，一会王家应该会来接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