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口 第66节
作者:
鸦鸦吃素也吃肉 更新:2024-05-14 14:33 字数:4354
“这个‘最好的东西’不一定是最贵的,但一定是最上心的。”
“是你觉得他‘值得’,是他觉得你‘配得上’。”
“聿仔他从小不缺吃穿, 如今的工作也算高薪稳定。于他而言,买一些贵点的蔬菜水果并没有什么负担,他也许只是想让你吃得更好一点,你值得更好的。”
“而你呢,你那么用心的处理食材做好饭菜,也只是想让聿仔吃得开心吃得满足。你提出负担一半的费用,也不过好心希望和他分担经济的压力,他也值得你这么对他。”
“这么看,你们俩似乎都没有什么错。”
“但换个角度,你们又都犯了点错。“
吕君看着因为自己的话又陷入迷茫的青年,干脆停顿了下,耐心地等郑海川消化。此时一个人在小房间里玩的郑嘉禾从门缝里探出了个头,像是好奇自家幺爸和吕老师在说什么悄悄话。
吕君干脆冲郑嘉禾招了招手,小豆丁便哒哒地跑到了沙发旁边。
“作业写完了吗?”吕君今天教了小禾苗几个拼音,刚才便让他照着图卡默写和描字,也算是学前教育了。
郑嘉禾乖乖点头,“写完了。”
“好, 那老师晚上检查。错了的话明天要多抄写十遍哦。”吕君对待小家伙更是耐心十足。
“啊……十遍啊。”郑嘉禾揪了揪手指头,忽然很想再回去重新检查一下。
吕君看小禾苗那副纠结的小模样,有些想笑。而此刻,小家伙的叔叔也冲他露出了同样纠结的表情,满脸求知欲:”吕老师,您说我俩都犯了啥错啊?“
吕君这下是真的忍俊不禁了。
他知道自己说得可能有些晦涩,便干脆拿眼前现成的事给郑海川举例子:“喏,要是让你把一个错别字抄写十遍,你会觉得难吗?”
郑海川愣了一下,然后摇头。他虽然读不进书,抄个错字还是很简单的。
“但是你瞧,”吕君抱起小小的郑嘉禾,让郑海川看到自家侄儿纠结的一张笑脸,然后自己问他,“小禾苗,你觉得抄十遍错字难不难呀。”
小家伙连连点头:“难!写字比写拼音难好多!写得手疼!”郑嘉禾噘着嘴可怜兮兮地求饶,“吕老师,我能不能只抄五遍呀?”
吕君将小家伙放下,微笑地拍了拍他的小脑瓜,嘴里却说出‘残忍’的话:“不可以哦。我们小禾苗难道不应该不做错吗?那就一遍也不用抄了。”
目送着小禾苗飞奔回房间重新检查自己的作业,吕君这才扭头对郑海川道。
“大川,你和聿仔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在意对方。”
“但感情,本质上是彼此的情感交互啊。”
“你该多去想想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也该多为你考虑,用你觉得舒服的方式来对你好。”
“对象,对象。”
“如果都不走进对方心里看看,还谈什么对象呢?”
第88章 等你啊
桂伟明铺子里仅剩的一箱啤酒在凌晨之前被消灭一空。
杯盘狼藉的餐桌上趴着个已经喝大了的成子俊,歪着头满脸通红,一只手还醉醺醺地指着祁聿晃来晃去:“聿仔你、你有时候……确实,嗝,挺过分的!”
“朋友这么……这么多年了!我不找你、你就不搭理我!”成子俊特别委屈,“你……你说说你主动找我过几次!哼,还好我有香香甜甜的小姐姐们贴贴……”
祁聿一把拍下他的手,送他个死鱼眼:“那今天是鬼找你来喝酒的。”
“嘿、嘿嘿,”成子俊傻笑,话音一转,“不过你最近……好多啦!这难道就是……爱情的魔力?嗝!”
祁聿不想再和醉鬼讲话,单手撑着额头去瞧手机,只不过金丝眼镜下的眼尾也已经被酒气沁透了红。
“对了!”成子俊忽的一拍桌子,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指着祁聿嚷嚷:“聿仔!说好的开趴体呢!把嫂子叫上!一起!咱们去最高的旋转餐厅开趴体!泳池趴体!耶!”
祁聿被他吵得太阳穴都开始嗡嗡疼,把没有任何新消息提示的手机一扔,冷冷将一张擦手湿巾盖在了成子俊的打脸上:“开,到时候把你脑子都泡在泳池里洗洗。”
却没注意被他扔到桌角的手机此刻忽然震了震。
桂伟明是全场最清醒的一个了,这点酒量对他来说也就算润润嗓。他笑着听两个小年轻跨频鬼扯,等成子俊以为自己真溺水呼吸不上来了开始在板凳上扑腾时,才扯开湿巾一把将人拎起来。
“走吧,我带这小子回楼上睡了,我那还有空房间。”说着就拉开卷帘门,把醉醺醺的成子俊扛在肩头,又转头跟祁聿确认,“你自己回去行吗?”
跟在他身后走出铺子的年轻男人站姿挺拔,看起来挺正常,只不过回答慢了半拍:“嗯。”
“你小子!”桂伟明笑了,“小心点啊回去,别磕楼道里了。”
“嗯。”
月上中天,白日里热闹的城中村也渐渐恢复了寂静。祁聿三两步跨过街,再度走进了漆黑一片的楼道里。
老楼年久失修,层灯还是旧式的感应灯泡,需要有人发出声响或是脚步跺重一些,才会迟钝地亮起。
祁聿一步一台阶,爬楼的步伐比下班回家那时要倦缓许多。像是身体拖着突然间变得繁复纷杂的思绪,一时间照应不过来,连带着把步子都拖得慢腾腾的。
他的脑海里还在回想桂伟明说的那些话。
在今晚之前,祁聿其实从来没有去仔细考虑过他和郑海川之间所横亘的障碍。
于他而言,从承认自己喜欢上郑海川到主动告白让郑海川成为自己对象,祁聿自觉已经跨越了很一大条鸿沟。这完全是打破他生活习惯与人生规划的一次意外,虽说有些冲动,但祁聿却没有后悔过。
因为报了太多的期待,他选择性忽略了鸿沟下面还有碎石暗礁,忘记了奔流的河海山川与沥青道路原本就不相交。
他以为自己换了个角色,就可以替郑海川轻松解决生活上的那些困苦和拮据,却忽视了除了恋人这个角色以外,那憨子还是个一向靠自己本事养家糊口的老实笨蛋。
郑海川还没有习惯依赖他,而他显然也没有学会如何去正确的喜欢人。
凌晨的楼道里无边寂静,只剩下沉郁的脚步声穿廊回响。
——‘你永远不可能真正的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走来走去。’
祁聿纷乱的脑子里忽然闪过这样一段话。
那是他一次乘飞机时随手翻看的小说。是很多人推荐夸赞的一部作品,可祁聿看过却觉得无甚趣味,很快便抛在了脑后。此刻再度回想起来,里面的内容却恍如一钟重锤敲击在他心头——
‘你永远不可能真正的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走来走去。可真的当你走过他的路时,你连路过,都觉得难过。’
足音踏踏,祁聿忽然想起上一回在这样的夜里,他打开门,看到一张鼻青眼肿的脸。那张脸的主人狼狈不堪,却还试图冲他傻笑。
祁聿忽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简直是……干了些什么蠢事啊。
嗒。
在二层停留了太久,楼道的灯亮了又黑下。
祁聿扯着领口在拐角间停了好一会儿,直到遏制下想将几天前发脾气的自己打一顿的冲动,才继续抬步朝三楼走去。
年少时在这栋楼里发生的种种分明还历历在目,可什么时候,他竟然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祁老头当年最得意的时候,每个月抱着大把大把的房租回家,大手一挥就潇洒地让他们娘俩随便出去买吃的买穿的,自己却转头就和牌友厮混在了麻桌上。祁聿记得那时候阿妈总是安安静静把钱收好,浅笑着说给他攒起来读书,但转身却偷偷抹起眼角。
祁聿这辈子最痛恨这种混账,可现在回头看,自己做的事又和祁老头有什么区别呢?他想,成子说的没错,他的确挺过分的。
祁聿忽然很后悔,后悔自己赌那一口无意义的气,这么多天都没有去问过郑海川怎么样。明明是他把人拐到这条道上的,他自己都纠结烦闷了这么久,那个憨子那么轴,会不会一个人轴到不知道哪里的沟里去?
“郑海川……”
在酒精的催化下,祁聿忍不住把自己惦记了好几天的名字喊出了声。
他想,他家那个憨子,不会这几天……也在家里抹眼泪吧?
安静的楼道里,这一声脱口而出的呢喃声并不大,却仍然沿着铁质的栏杆和中空的楼隙向上蔓延开去。
三楼的感应灯并没有被触动,可却在几秒钟之后蓦地亮了。伴随着灯亮,还有一声带着疑惑的“嗯?”从上方传了回来。
祁聿的脚步突然呆地愕停在了楼道的半中央。
此时他距离三楼抵达家门口只有七级台阶,但在最上面一级的台阶上,竟然蹲坐着一个人影。伴随着黑暗空间突然亮起的短暂光明,祁聿看见那个人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然后冲他露出了一如往日憨厚又惊喜的笑。
“律医生!”
在这一刹那,祁聿胸腔的心脏砰砰作响,犹如困顿的囚徒重新望见热烈的太阳。
“郑……”他嗓子喑哑,喉头滚动了好几次才干涩地喊出人名,“郑海川,你坐在哪……干什么?”
套着背心的青年身体刚刚从膝盖上撑起,仰头望向他,左半张脸上还有布料皱褶的印痕,也不知趴在那待了多久。
“等你啊。”祁聿听见青年的语气特别理所当然,“律医生你今天加班这么晚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白班?”祁聿感觉嗓子堵得更厉害了,“万一我夜班,你要在这儿坐整晚吗?”
夏夜的楼道里没什么风,闷得人心燥,更何况还有无处不在的蚊虫骚扰,祁聿扫眼过去都能看到青年胳膊和小腿上好几个红肿的包。
“怎么会,我又不傻!”郑海川咧开嘴笑了,“我下班的时候去你医院打听过啦,你今天就是白班!不过那时候你就在做手术我就先回来了,刚才发短信你也没回,我等久了就有点困……”说着他还打了个哈欠。
郑海川回家后就上楼去找了吕老师,他也没想到自己挺晚才从吕老师家出来,吃了饭又把小禾苗哄睡了,去敲隔壁的门还是没有动静。于是他干脆就蹲在楼道里等了,免得错过祁聿回家。
郑海川琢磨着几天过去,律医生气应该消一点了,所以他打算今天一定要拦住给人道个歉。吕老师说得对,这事儿他们俩都有错,他一个大男人,律医生是他媳妇儿,他当然要先伏低认个错。
他小时候老爹就教育过他,男人最重要的是在外面立得起来,在家里婆娘面前怂一点没什么,都是自家人。更何况今天经过吕老师开导,郑海川觉得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自己太生分了,破坏了律医生的好意。他们既然在谈恋爱了,媳妇儿对他好点给他花钱也没什么,转头他花回去不就完了?!
说到底还是他太笨。
郑海川没发觉自己刚嘴上说完不傻心里就自个否了,倒是祁聿,听完他说的话两步跨上了台阶。站在郑海川面前,祁聿伸出手贴上了他睡出滑稽印痕的左脸,低声道。
“还说不傻?”
男人的大拇指轻轻在青年的脸颊上摩挲,带着难以压抑的情愫翻涌。
“愿意和我这样的人在一块儿……”
“没有人比你更傻了。”
第89章 不能亲
郑海川被祁聿拉进了房门里。
这几天他其实下工回家后总是会有意无意在这铁门面前晃悠几圈,可一次都没有等到门打开。如今屋子的主人亲自捉着他的手进去,郑海川属实有些受宠若惊。
但很快,这种‘惊’就变成了另一种‘惊’。
在一片黑暗中,他整个人被祁聿用力按在了门板后面。
郑海川自恃自己力气还是可以的,否则拧钢筋扛钢筋的活儿他也做不到那么久。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轻而易举被另外一个男人给控制住,整个背部都紧紧贴在了冰冷的铁门背后,而胸前,则覆上一具有些灼热的身躯。
好吧,郑海川承认是他一开始没有防备,等反应过来了,他就立刻想挣脱男人擒着他的手。郑海川嗅着祁聿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心里想律医生肯定是醉了,他得把人扶起来,开灯扶去床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