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春神之恋 第154节
作者:
漫空 更新:2024-05-14 14:35 字数:4142
他的手指上,捧着一团生命本源之力,是所有大地神明都趋之若鹜的宝物。
可是他不该带这个东西回来,他要带回的是……泊瑟芬。
这个刻入骨髓的事实,如砸开所有混乱眩晕障碍的武器,让哈迪斯一下清醒过来。
随着意识重归于正常,有什么东西比生机更膨胀,更鼓动地在破体而出——是他对泊瑟芬的爱意。
哈迪斯抬头,看到自己制造的神像,是泊瑟芬在冥府的象征,是他要给她聚集信仰的容器。而这个容器,却在他面前一片一片裂开。
这代表,这个神明不存在,容器也失去了意义,开始自我毁灭。
哈迪斯浑身血液如过了一遍冰水,他的记忆是乱的,可是熟悉的感情却没有一丝变化。
他死死抓着生机,肌肉都痉挛起来,如输了一切的赌徒握着自己最后的筹码。
记忆再乱,他也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被抛下了,又一次被泊瑟芬抛下了。
哈迪斯绝望地看着一团糟的记忆,表情不受控制阴暗狰狞起来,他将手插入生机里,不顾灼烧的疼痛,抬头往上看。
在生机的作用下,大地不再成为障碍,而是成为他真正的「母亲」,所看之处,不再有排斥,只有祝福。
他终于看到命运屋宇,也看到那条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长道,而长道尽头,泊瑟芬伸手碰触一扇涌动着潮水的门。
“我叫……”
他听到她低声说。
“梁又绿。”
誓约完成,门破裂开,潮水从门里涌来,开始淹没了泊瑟芬的身体。
哈迪斯眼瞳里渗出血水来,他终于意识到,泊瑟芬去的地方是另一个世界,而她依托的力量,是他们这边整个土地产生的信仰力。
还有时间,要快点,更快点——毁了这个世界!
让她脚下的土地失去力量,无力送走她。
哈迪斯满眼血红地低头看向深渊,语气冷静得无比残酷,“塔那托斯,开门。”
手指上的戒指也快速转动,所有河流山川图案都在变化,冥河与恶鬼一同涌向大地,不顾一切去追逐那个远去的身影。
他站起身,快速狂奔出去,黑色的亡灵之马拖着战车慌忙赶来,哈迪斯跳跃上去,带着没有消化完的生机,身后跟着浩荡的亡灵,砸开大地往上飞驰。
大地分开,为他的愿望而做出了支持的姿态,生机永远都是盖亚最深爱的孩子。
哈迪斯冲出大地,发现阳光灿烂,他睁着眼,却没有感受到熟悉的刺痛,而只有无尽的温暖。
他才想起什么伸手摸着胸口,里面的箭消失了,可是……
“为什么还是这么痛呢?泊瑟芬。”
哈迪斯咬着牙,浑身颤抖着,眼里的血被透明的液体所取代,他抓着生机,沐浴在太阳下,却宛如坠入最深的黑夜里,
第102章 杀子
【塔那都斯, 开门。】
疯狂的恨意与不顾一切的愤怒凝聚而起的命令,彻底砸碎地下的宁静,死寂的躯壳被哈迪斯出口的话撕成碎片, 显露出腐败皮肉下蠕动的躁狂亡灵。
冥府在震动, 无数火焰与尸骨搅成一团被命令带出地下,腐蚀的硫磺蒸腾而起,遮盖住了清亮的天空,黑水的冥河污染了河水溪流与海洋。
千年万年累积在地下的死魂重新曝晒在白昼下,如振翅的毒蝗,所到之处,活物全数下坠入深渊,成为冥土的一部分。
在塔尔塔罗斯下, 守着门的死神,睁开打瞌睡的双眼,被黑雾笼罩的死白脸上出现狰狞的抽动。
哈迪斯痛苦,冥土上的所有的神与魂都要跟着哭泣。
他们都是哈迪斯的延伸出来的力量,他的情绪波动, 会让越接近死亡的神, 越是受到巨大的冲击。
衰老、丑陋、腐败、悲痛、灾难、复仇、一切无关美好的神, 都听到哈迪斯暴怒无比喝令。
去往大地,带着灼烧一切的恨意, 往大地上去,去夺回整片冥土遗失在大地上的爱人。
塔那都斯立刻站起来,没有一丝犹豫地伸出双臂, 撑住两扇黑铁大门, 一点点推开。
艰涩沉重的两块实铁, 带着奥林波斯与哈迪斯禁锢的力量, 让死神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彻底推开。
深渊的雾气与门内潮湿的腐臭交织在一起,踏入门的死神,立刻被这股恶毒的力量污染,背后的黑色羽翅再次失去具体的形状,如粘稠的泥水般往下流淌。
被关闭在这里的二代神,怒吼着自己被打败的不甘心,汹涌而至的声浪,灌入死神的耳朵里,冲入他的身体,几乎压碎他的内脏与骨架。
死神对于濒死的感觉很熟悉,疼痛也是死亡忠诚跟随者。所以在强大的仇恨力量面前,他依旧用稳定无比的动作,敲开一根一根捆绑巨人神的锁链。
本来还想看看上代神王在哪里,结果却发现克洛诺斯被深渊压在最底下,不知道睡了多久,要唤醒他太费时间了,死神只能放弃。
彻底从禁锢中冲来的巨神们,脚迈出去就是一个深谷,手臂一伸就碰到深渊之上的盖亚身躯。
塔纳都斯站在其中一个神的肩膀上,用收割生命的长剑,划开盖亚的身体,给他们指路。
以往还会拦着他们的大地之母,此刻却没有动静,冥神与亡魂身上都开出了花,那是生机纯粹的祝福。
“用愤怒的烈火,去折磨你们的敌人,冥府的门会在今日为你们打开,深渊的呼唤将无法束缚你们。”
塔纳都斯在所有逃出来的二代神耳边,平静冰冷地复述哈迪斯的命令,只是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带出了难得的暴躁火气。
“去砸碎他们的骨头,扯开他们的血肉,将死亡的阴影铺盖到海洋、大地、天空上。”
冥府的下坠与腐烂,是日复一日累积的亡灵堆积而成的后果。
骨架与死魂无处可去,无处可依,只能一层层堆在冥土里,最后累积出的怨恨力量,足以毁灭整个世界还有余留。
这些黑暗粘稠的恶意,被哈迪斯有意地封锁在冥土里,又加上盖亚与生机的隔绝,才令大地上光明祥和。
而现在,丢失了泊瑟芬的哈迪斯,敞开了自己的胸膛,将这些恶意都倾泄出去,震动的不止是冥神,还有奥林波斯们。
正在海里与海豚嬉戏的波塞冬回头,立刻抄起三叉戟,拖过海豚骑上,就往正在开裂的大地那边狂游。
他不敢相信地怒喊:“哈迪斯,你被什么神吃了吗?冥府的门怎么坏了?”
他甚至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回来,门是哈迪斯自己打开的,还以为是冥府出现了什么可怕的失误,才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
毕竟哈迪斯自从成为冥府统治者,就是最守诺与负责的那位王者,他们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出大问题。
生机突然被转移给冥王,种子神的气息开始消失,赫尔墨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泊瑟芬被哈迪斯吞噬了。没有犹豫时间,顾不上被赫拉报复,他立刻给宙斯写信,希望得到自己父亲正确的指引。
是要继续拯救泊瑟芬,还是放任哈迪斯啃食种子。
结果信刚写到结尾,赫尔墨斯就受到巨大的冲击,一股无法承受的疼痛猛然出现,他握烂了手里的芦苇笔,一口金色的血吐了出来。
地面多处裂开,他几个香火旺盛的神庙都落入冥府里。
而哈迪斯突然崩溃发疯的情绪,也影响到他。
碎片般的信息,通过他部分冥神的神职涌来,赫尔墨斯边吐血边把所有信息凑起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推个七七八八。
什么哈迪斯起了贪婪之心,吞噬种子的猜想被推翻,原来是泊瑟芬消失,哈迪斯发疯。
他也顾不上身体的痛苦,连忙擦了下嘴,扇动着脚上的小翅膀,如一阵狂风往哈迪斯的方向赶过去。
“厄洛斯,你干的好事。”
如果不是厄洛斯的箭,哪有这么多破事。还有阿波罗,都是他怂恿厄洛斯。
德墨忒尔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唤醒泊瑟芬干什么,掌控不住自己的主神又要吞噬人家,这下好了,全乱套了。
泊瑟芬不见了,哈迪斯发疯了,大地也要跟着钉棺材板。要是泊瑟芬从来没有醒过来,这些不幸之事一件都不会发生。
被这波死亡力量带走了大半信徒与牲畜的小偷之神,恨得在心里小本本上,记下这些该死的神的名字,好日后再想法子跟他们讨回损失的费用。
“冥府竟然能看到来自大地之上的天空,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埃阿科斯伸手挡住脸,哪怕那片天空被死亡的毒气覆盖,泄露的微光也刺激到他久不见光明的眼睛。
米诺斯摸着三头犬脖颈上的蝴蝶系带,“我们要走快点,不然就带不回迷路的泊瑟芬了。”
拉达曼迪斯还有点后知后觉,“是什么意外,导致生机转移,让泊瑟芬消失的。”
“还没消失,还有时间去将失去神职的泊瑟芬网回来,只要哈迪斯的力气够大。”
米诺斯在生机转换时,就察觉到自己纯粹的冥神职位出现新的变化。
紧随而来的是泊瑟芬的神格气息消失,厄吕西翁外的冥土长出了粮食,冥王崩溃。
这一连串的意外,让老判官好不容易年轻几分的脸,顿时就沧桑颓废下去。
哈迪斯发疯没关系,泊瑟芬不见了就很可惜。
自从冥府多了个女主人,他们的生活都变得有趣味多了。泊瑟芬离开,几位外壳开始年轻,内里却苍老不堪的判官,跟失去了自己家的孩子没两样,一切又都开始没意思起来。
而且两个干花枕头不够用,泊瑟芬在的话,会多给他们缝几个。
三头犬跑得飞快,两个狗头用来呼吸喘气,一个狗头在骂骂咧咧,“还不快点,还不快点,芝麻糕不见了,腿在偷懒,腿还在偷懒!”
泊瑟芬经常给它带各种甜糕,蜂蜜下得非常足,三头犬就大方地用自己最喜欢的糕点来形容她。
蜂蜜般美味,又像是芝麻多子般的生机勃勃。
正在阿波罗的居所里做客,想要套些预言的雅典娜,察觉到什么猛然起身。
手里瞬间化出了巨盾,埃癸斯上的蛇发出好战的尖嘶,她头顶上的橄榄叶桂冠在同时间枯萎起来。
战争出现,和平破裂。
“你预见这些了?”雅典娜刚才还算和气的眼神,此刻却如覆上一层沸腾的杀意。
这么大的事情阿波罗不可能看不到,看到了却不提前说,让众神避开灾难,这是对他们的背叛。
阿波罗也望出去,平静而理智地回复:“雅典娜,我的能力还没到这种地步,我能看到的是,众神还有希望。落日的余晖早已出现,想要让稚嫩的朝阳重生,就必须付出重大的代价。”
命运的线杂乱得可怕,他的眼睛只能看到大概的主线。至于线上更细致的东西,他比一个瞎子的观察力好不了多少。
在他说话的同时,他的手与脚在溃烂,与光明接近的他,开始被死亡的毒气侵蚀。
冥土上升,冥河涌出,亡魂与冥神污染大地,阿波罗是最先遭受反噬的神灵。
雅典娜的心脏疯狂跳动着,血液也在激烈流动,这是战争的号角在催促她快点赶去战场,去解决大地裂开的糟糕问题。
她手一扬,无数猫头鹰的影子快速掠出去,去探查更详细的信息。
“这真是我遇到过最糟糕无助的一场战斗,连我的胜利附属神都逃避开。你跟赫拉不信任我,我的父宙斯又瞒着我,等到哈迪斯发疯,大地损失惨重,你还要用预言术来敷衍我。”
雅典娜身上华丽的长袍开始覆盖上坚韧的铠甲,眼里最后一丝柔和被坚毅冷静取代,“我的智慧在你们面前,那是蒙上了眼,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