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行，算我问你借的，总可以了吧？】
  程云珂看着这些留言, 真想为程默鼓掌。
  厉害啊。瞧这说话的艺术，左一个“不孝”, 右一个“学校开除”，给了她极大压力, 又打一棒再给颗甜枣地说“是我拦下了妈妈”, 进一步巩固“姐弟情”。
  如果是从小被灌输了“姐姐照顾弟弟天经地义”思想的“原主”，在得不到外界支持的情况下，大概率是扛不住这种精神压迫的, 再看到一个台阶般的“借”字，很容易就会一而再的低头和退却底线。
  想来, 那几百万就是这样没了，“她”也是这样一步步成为的“国民黑。”
  唇角弧度轻勾, 程云珂面带微笑，眼神却冰冷, 根据从郑梅那儿得来的“私活”入账记录，纤长玉指敲击键盘。
  迟疑两秒, 她并没有直接发送出去，而是干脆发语音，照着屏幕读。
  “可你之前也是说和我借，前前后后，加起来少说六百万，到现在没还过一分。”
  努力将自己代入进看过的文里那类性格懦弱的角色，她面无表情，声音却带了几分恳求的意味。
  “你知道的，我是艺人，且黑远比粉多，更需要住在有安全保障的地方。我想换个房子住，手头的钱连首付都不行，想在首京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租到好的地段更是艰难。《锄禾》的确录制完了，但等钱到账也需要时间。弟……你能先还我一部分吗？等我过段时间接了新通告再借前给你。”
  面对借钱，最好的方法就是用魔法打败魔法，反向他借钱。同理，也可以在面对老赖一样的欠债人时，以催他还款的方式堵住借钱的口。
  而之所以改文字为语音，也是进一步获取证据，以免他说自己不知情，是其他人拿了手机代发。
  意料之中的，一听她催还钱，程默就急了。
  “我又没说不还！”约莫是一直在等她的消息，他很快回复，且因着她的语音消息引导，不自觉也发了语音，进一步留下证据，“只是手头暂时有点紧，你作为姐姐，先接济接济不行吗！你忘了妈妈怎么和你说的了吗！”
  又来了。
  遇事不行，就喊妈。整一妈宝废物男。
  程云珂不觉得“原主”一个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的艺人，还“私下接单”，可以说看遍各种舆论引导的方法，会不知道怎么去反抗。
  不排除确实有从小被教歪了性子的原因在内，但何尝不是为所谓的“血缘亲人”羁绊住？
  这个社会有部分人三观十分奇怪，觉得不论父母怎么过分，只要不是真想把孩子原地掐死，就都有“养育之恩”。
  道德的枷锁，太沉重，也太让人心累。
  现在是程默借她钱，而非她主动赠予的文字和语音证据都有了，差的就是视频证据、具体到款项的转账记录。
  以及一个最合适的引导舆论的时机。
  司法是公正的，但舆论可以提高法院对案子的重视程度和流程效率。特别是作为一个关注度极高的艺人，她必须考虑到不是每个网友都带脑子冲浪的这个情况，提前有准备地将“道德小卫士”键盘侠们的话堵之高阁。
  想要以所有人无可指摘的受害者形象完美地踩着吸血鬼家人站起来，并非说说就能搞定的事。生活要真和小说一样简单，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沉迷金手指大开的小说世界了。
  具体款项的转账记录还能找银行和微信官方查询，但视频证据……似乎必须和那两个蚂蟥见面才可能取到？
  想到自己和他们见面后不得不为了录视频做小伏低，程云珂的火便“蹭蹭”在胸膛翻滚。
  真的恶心。
  “嗡嗡——”
  被放在桌面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郑梅打电话提醒她收拾准备下楼，要去录《超级大脑》节目了。
  《超级大脑》的录制点就在首京，从程云珂家开车过去约一个半小时，用不着再倒腾飞机。
  路上，郑梅问她这两天有没有休息好。
  “反正还有一个小时多才到，你要不要趁这段时间再眯会儿？”将装有自己煮的枸杞茶保温杯递给她，第一次带艺人参加这种节目且还要上台“展示天赋”的郑梅难得有些紧张，“都说早上记忆力好，不就是因为刚睡醒精神好吗？”
  程云珂对这个倒没有什么压力。毕竟她被系统通知“职业等级”提升的时间就是半夜。困意朦胧地随便看了两页书，第二天早上还能记得那么清楚，显然这个“升级福利”还是很靠谱的。
  不过，因着出发前才整理了一下录下来的程默发来的微信消息和语音，她心情不是很好，便顺坡点点头，喝了口枸杞茶，便将郑梅递过来的小毯子披在身上，闭眼休息，竟不知不觉当真睡了过去。
  再醒来，便是已经到了节目录制点。郑梅一路带着她和各老师、前辈打招呼，而后直奔化妆间做造型。
  这种竞技类节目不是红毯这种颜值比拼点，太夸张的造型反而容易找骂，造型师便给她搭了套简单的学生妹式百褶裙，配上弧度恰到好处的波浪卷和清淡心机妆，安安静静站着不说话的时候很有种校园初恋女神之感。
  郑梅陪程云珂站在后台，分明自己担心得脚下来来回回走个不停，偏嘴上还要强行安慰她：“你别紧张，放轻松，平常心上台就好。”
  反倒让程云珂有些哭笑不得。
  或许，有一个真心在乎和照顾自己的经纪人，也是“原主”坚持走到现在很重要的原因。
  深蓝色的舞台，背景屏是占比高达80%的投资商品牌logo和节目图标。激烈的音乐声渐渐转停，白色聚光灯将一身西装的主持人笼在其中。
  “最奇特的能力，最厉害的天赋，尽在《超级大脑》。欢迎各位收看本期节目，我是主持人林珞。”
  本期节目的录制正式开始。
  既然邀请了程云珂，节目组想利用她那个热搜余温的心一览无余。本就开了的直播渠道再三确定稳定性就不用说了，连流程也是一早安排好，准备最先cue到她，能早点吃到流量红利就尽早吃。
  因此，程云珂在后台还没等十分钟，就听主持人结束了和选手们引入流程的互动对话，按照导演组要求，将她cue上了台。
  “说起记忆力超强的这个天赋，相信大家应该都对前段时间的热搜有印象。有个艺人可以在只看一遍的情况下，就将全部内容记住，可以说是瞬间记忆。《超级大脑》节目举办至今，参赛的选手都是来自各行各业的普通素人，还是第一次听说明星也有这方面的天赋，导演组立刻就去邀请了她。当然，我们也不是打破比赛规则，直接让她参与决赛的录制，只是作为一个赛前的活跃氛围环节。”
  “下面，有请程云珂上台！让我们掌声欢迎！”
  轻轻拍了下郑梅紧紧与自己握着的手，程云珂朝她安抚一笑，便大大方方走上台，朝台下挥手：“大家好，我是程云珂。”
  台下掌声稀稀疏疏，聊胜于无。
  所幸程云珂也无所谓这个。
  原先她来参加节目只是单纯因经纪人郑姐安排好，普普通通地当个工作在做，现在倒是有了点别的想法。
  或许还要“感谢”程默用“学校开除”威胁，使得她对先前一直想不明白的“原主”好好一个大学生不去学校，只参加期末考的情况总算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的方向。
  一如任何人都不可能纯粹的好坏，任何事也不会是纯粹的好坏。网友们对她极强的不信任感导致她做什么都会被恶意揣测，时常还会连累身边无辜的人。可同样，一旦她身上有不符合逻辑的事发生，出于好奇的吃瓜精神，网友们也会自发成为“免费私家侦探”，替她将信息掘地三尺并自来水地宣传出去。
  在这个过程中，各路营销号也缺不了参与。
  而热度哄上去了，她想要的那个最合适的引导舆论的机会不就来了？
  是啊，为什么她记忆力那么好，还是对记忆力需求很大的文科生，却只考了普普通通的大学？更甚至在大学也没听说有什么好成绩，同学们也毫无爆料？
  这不奇怪吗？
  网友们不该深挖一下吗？
  想到程默母子也会体验原主那般被网暴，正常生活亦完全被打乱的日子，程云珂就觉得自己来时一路的气息不顺都好了。
  好人是整不到坏人的。她愿意在这种时候当恶毒反派。
  主持人对着镜头宣布了接下来关于如何让程云珂进行天赋展示的相关流程规则。
  “由节目组确定书籍或文章，加起来不超过20万字，让程云珂在今天下午节目录制的时间内现场阅读。”
  “昨天下午，我们节目组官博发了条互动博，书籍和文章就来自热评前十。而具体抽问哪个片段，也依旧是采取随机抽10名用户的方式现场指定，走微博平台，绝无任何小动作，欢迎任何质疑。”
  第五十七章
  整个流程听起来复杂, 实则简单。
  戳开表面伪装平和的用词，其实就是让不相信她能“瞬记”的黑子们投票书籍或文章，再以第三方随机抽取的方式进一步杜绝内幕操纵增加结果的可信度，限定她在今天这期节目录制时间段内阅读完毕, 而后接受现场观众和外场的直播间网友们同时提问, 才能充分证明她这一“后天天赋”的真实性。
  要说《超级大脑》节目组是在故意为难她, 倒也不至于, 毕竟不全方面堵住作弊的可能性，又如何堵住键盘侠的嘴。但要说他们是有意帮她也太高估节目组的心善，不过是利益使然的蹭流量之举，借她“国民黑”的身份, 给节目吸引来不少流量，具体结果如何的“决定权”还在她自己。
  或许人怒极时更容易激发体内潜能。程云珂平素从没觉得自己脑子如此清晰过, 经常是和别人吵完架回宿舍还要懊悔好一阵没能发挥好，遇上“蚂蟥母子”倒是逻辑全程在线。
  微博是昨天就发了的, 此时节目组不过将热度排名前10的指定书籍和文章拿到现场, 早有准备便速度很快。
  三个身着旗袍、体态优雅的礼仪小姐捧着托盘走上来，上面放有实体书和打印资料。最底下压了张裁好的纸，上面还留有几分打印机余温, 白底黑字将每本书和文章的名字列好，后面则空着等现场抽取观众、网友们来进行内容指定。
  “那么, 接下来我们就按照1个现场观众、1个网友的顺序进行交叉抽取。”主持人笑眯眯道，后面的大屏幕便一改先前的大logo和商标, 以人眼难以观察的速度快闪无数网友id和现场观众座位号。
  听着主持人仿若网红直播间般带动氛围的吆喝声，程云珂心里毫无波动。
  然而, 下一秒，随着礼仪小姐将托盘放在程云珂面前的桌上,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不可否认，当看到托盘上那本熟悉的红色封皮巴掌大小书，程云珂还是没忍住抽了抽唇角。
  直播间弹幕看热闹的笑得前仰后合。
  【好家伙，节目组这是搞事啊，居然真的把热一投票的字典给放上去了哈哈哈哈哈哈。谁能背得下来字典啊！】
  【字典？生物学和天文学的博士论文？我直呼好家伙。投票的该不会都是程云珂的黑吧，这也太难背了（捂脸）】
  【？这本小说不是出了名的废话一堆吗？还被读者吐槽作者是不是在写绕口令，都快看不懂了。程云珂居然要背下来？哇哦。】
  【还以为会趁机给某些品牌或影视剧打广告，没想到真的是在认真地考证程云珂这个天赋的真假……希望她这不是人设吧，不会翻车可是真的难看了。】
  【程云珂这作弊难度好高。既要买通节目组、投资商和微博，还要确保现场工作人员都不会泄密，接着是自己确确实实记得那么多内容不怕网友在直播间突然的要求……她要真都能撑得住，那我以后黑不黑不好说，但我是真要怀疑她高中是咋学习的了，文科八成都靠背居然还只考了个那么普通的大学= =】
  …………
  知道网友们真正好奇的是什么，导演没有要主持人在抽取出题人上故意拖时间。不到2分钟就完成了全部书籍的内容选取，由礼仪小姐记录完毕后，统一放在舞台旁边早前就布置好的专门给程云珂的那张桌子上。
  主持人走过来，将写好指定内容的纸拿起来，朝摄像机示意了下，才放回到桌面上，看向程云珂：“那么，这些就是网友们对你天赋展示随机指定的内容。如果受限于阅读速度的原因，不能全部看完，也可以每本书只看一半，但必须每本均有阅读。等本期节目录制完毕，半决赛结果正式出来，就会再重新抽取现场观众和直播间网友对你进行提问。”
  “请问还有什么问题或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拉开摆于桌后的椅子拉，理了理百褶裙，坐下，对照着礼仪小姐帮忙记录下来的观众要求，将作为第一本被指定书籍的字典翻开，程云珂摇头：“暂时没有。有需要的话，我会说的。”
  本以为她会关于“阅读速度”再申请减少一些阅读内容，甚至提前和导演沟通好如何婉拒她相关话术的主持人诧异了下。
  要不是确定导演对程云珂完完全全就是蹭热度心思，他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提前被泄题了。
  那可是加起来十几万字的内容啊！
  她真的记忆力有这么好？一点都不带担心的吗？
  尽管心里好奇无比，但主持的职业素养使他面上笑容丝毫未变，回到舞台中央，开始了正式的比赛流程。
  毕竟是现场录制节目，主持人、参赛选手都要说话，台下观众也时不时地尖叫几声助助氛围，再加上来来往往搬道具的工作人员……不可谓不吵。
  听着台下观众席处传来的隐隐约约关于她瞬记能力真假和高考成绩之差的纳闷讨论，程云珂总是看着、看着便忍不住走神，想到节目录制结束后“自己”过去经历被网友们挖出来的事态变化，阅读速度便非常之慢。
  眼见过去快一个小时了，程云珂还在看字典，后面堆着9本书和打印资料没碰，郑梅心急如焚，不得不去找导演，双手合十地再三请求，才终于有个礼仪小姐走上台，给保温杯装水，顺便以“导演组友情提示”的方式提醒了下她所剩时间问题。
  意识到自己让郑姐担心了，程云珂有点愧疚。
  碍于任何举动都可能影响网友对她这次自证行为的信任，她不好开口，只得端起保温杯，假装喝水，才表示：“好的，我知道了。”
  抿掉唇上水痕，快速晃了晃脑袋，就在他准备努力全神贯注之时，猝不及防，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出现。
  【叮！任务池蓄能完成，是否抽取随机任务？】
  依旧是机械冰冷的声线质感，却听得程云珂几乎热泪盈眶，方才还介于焦躁与烦闷的情绪骤然只剩铁树开花般的狂喜。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系统还愿意给她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