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不是短时间能学会的，她也没想要我硬着头皮上，说的是打算用自己的影视版权收入请我和几个有些热度的艺人去演宣传视频，不过预算有限，邀请的艺人大多三线甚至三线开外，给我的报酬也相对其他通告低很多。视频时长大概5-10分钟，剧情都来自小说原作，按照女主的一生时间线去剪辑和演绎……”
  “别的都好说。”郑梅直戳重点，“我只想知道，她给你什么角色。”
  “女主。”程云珂答道，语气明显犹豫，“可我也就最近才正式接触演戏，一心研究《古穿今之全能女秘就是我》女主，感觉演砸的概率很大。你知道的，我很喜欢那本书，还特意写了长评推荐，不想把那么喜欢的角色演成丑角。而且，我被骂倒没什么，影响宣传效果，甚至搞垮她期待已久的京剧改编，那才是真的……”
  “还没尝试，说什么丧气话？”郑梅才不对她的踌躇共情，甚至懒得听完就一口打断，“去！必须去！傻子才不去！”
  “你想，这本文的电视剧改编目前还没开始选角。你被原著作者选为宣传片女主，说明原著作者认可你与角色符合度，绝对会让导演在选角时对你格外看重几分。再加上版权是星悦买走的，你又是星悦的签约艺人，可不得肥水不流外人田？何况章庭和贺总都知道你就是‘职业读者’，肯定会考虑以后掉马的事，电视剧热度不得立马回春。他们但凡表露些态度出来，你的一番就稳了！”
  “只要拿过一次一番，日后，除非演员阵容特别牛，你参演电视剧或电影绝对都保二争一……”
  她详细算了同意参演的各种好处，最后，才在程云珂愈发焦虑的心绪中慢悠悠补了句：“你只是读者都这么喜欢角色，生怕毁了，她身为作者，前后花了那么多年，删删改改，好不容易写完这本书，能随便打发吗？要是演得不好，相信我，第一个换掉你的就是她。”
  郑梅这话可以说十分不客气和扎心，但落在程云珂耳中，却是实打实地松了口气。
  太好了！就是要这样！
  能不能参演和拿到好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喜欢的角色绝对不能被毁！这真的是真正爱一本书的书粉底线！
  这边，程云珂刚在郑梅的劝说下同意参演，那边，翁雯蔷就迅速将合同的pdf文件和剧本都发了过来，让她记得给自己预留3天的档期。
  合同要在公司留底，反正晚上也和章庭有约，程云珂便干脆和郑梅约了公司见。
  “怎么样？”倒了杯热咖啡，没忘给程云珂那杯多加几块糖，“咔”地将她那杯放在桌面，端着自己的，抿了口热烫，郑梅问。
  将昨日就已经看过的剧本又翻了翻，程云珂点头：“挺好，完全按原著来，几处剧情还丰富了细节，没想到反倒给了我新的灵感。最近卡文，微博一直没更新，她们催得狠到让我感觉自己再不更新就会被拿着小皮鞭追到家了。”
  想起自己上次去《全能女秘就是她》超话时看到的催更盛况，郑梅没忍住乐了下：“记得你之前看到喜欢的文恨不得作者一天十更，在评论区更是出现勤快得仿佛催的不是更新而是公司欠你没发的工资。现在好了，你也被催更，私信、评论和艾特一天不清就99+……这是不是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睨了她眼，程云珂猫猫摇头：“扎心了啊郑姐。”
  灵感这东西转瞬即逝，不及时记下来，很可能之后再也想不起来。所幸无论她还是郑梅今天都没什么急事要做，便一个用便签app记灵感思路，顺手还将一些画面感格外强的片段直接详细描写。
  知道她这也既是摸鱼也算正事，从包里掏出耳机，郑梅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在b站刷起视频。
  大数据使然，她的首页推送大多和娱乐圈有关，除了公关案例、营销手段、艺人妆容分析等，便是些脑洞大开的剪辑：全员性转、女尊、跨物种凑cp……真就“世界的多样性”。
  郑梅正在看的就是某本小说书粉自己剪辑的全员性转的系列短篇。视频素材来自各大影视，由于性转反差，原本虐身虐心的剧情骤然变得笑点满满，逗得她全程合不拢嘴。
  灵感记录完毕，程云珂一抬头就看到郑梅那“眉眼含笑”的欢乐模样，就问她在看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个书粉剪辑的性转版系列视频。”
  见程云珂手机已经熄屏，显然已经忙完，郑梅便直接起身走到她身旁坐下，微微倾身，与她分享自己正在看的视频：“这本书很久以前的了，估计和《古穿今之全能女秘就是她》差不多时期，挖眼角膜、带球跑啥的……当年看多虐，现在看就多狗血。没想到性转剪辑后这么搞笑，我决定追更了。”
  显然是真的乐到了，说话时，她语声里也满是笑意。
  程云珂没看过这本文，但当年的流行虐文来来回回不就那么几个套路？完全可以无障碍欣赏这系列书粉自制短视频的趣味，甚至还能煞有介事地和郑梅讨论视频笑点在哪儿。
  写《女秘》那本的同人篇数多了，她多少也能摆脱些读者视角，从作者视角去思考问题。
  “可以啊你。”
  上下打量了眼程云珂，郑梅调侃她：“条条是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读者是作者呢。怎么？有没有兴趣把你很喜欢的那本《欲买桂花同载酒》也给性转一下？”
  性转？
  程云珂第一反应就是“算了吧”。
  《欲买桂花同载酒》的剧情整体偏正剧，还带虐向支线，全篇唯一的轻松逗趣儿就是女主一家未接到圣旨的那段时光。没有狗血虐身虐心，没有性别不平等的歧视，并不是适合性转的设定。
  但下一秒，她眉峰骤挑，眼前一亮。
  这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先前她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让章庭一个高薪“金领”同意在娱乐圈作为艺人出道，并因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而犯难，还想着实在不行只能厚脸皮点，以这次帮了忙为由，试试看能不能让他同意请个假来做这件事。
  可无论她再怎么自我说服这是为了活命，也改变不了这个要求是在为难章庭的事实，也让她觉得难以开口。
  但仔细一想，任务说“互换身份”，并没有要求必须方方面面完全互换。
  她要演《欲买桂花同载酒》宣传片的女主，章庭演一个性转版男主，不是正好对应了吗？而且这个通告时间不长，3天就能搞定，对章庭来说虽然仍有些唐突，倒也不至于完全无法接受的为难程度。
  然后她再以即将面试《女秘》女主一角为由，想办法混进“龙腾”当个3天的秘书，任务妥妥的啊！
  越想，程云珂眼睛越亮，感觉自己总算找到任务的突破口。
  真正的朋友永远不是通过“倾诉秘密”和“讨好”获得的，而除了用时间久伴，“利益”和“雪中送炭”无疑是最快速便捷的方式。
  工作需要，章庭社交人脉圈很广，但能被他划分到“朋友”一列的很少，程云珂就是其中之一。
  不小心忘屏蔽掉的“奶茶同事”日常吐槽，虽说后来倒霉地被贺总发现，冷汗了好两天，但也让他难得在“同事”面前有了放松感。
  而这次，尽管他作为贺总得力秘书，且工作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断不可能因为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绿江”面临的困境而直接辞退，但多多少少肯定会被说和扣薪。所以程云珂的建议无异于暗室逢灯，让他不仅及时解决问题，还因做法过于新鲜反蹭了波水军流量，给网站引来不少新用户，在危机解决方面的履历上留下极为鲜亮的一笔，是实打实的“受助”和“获益”。
  如此一来，两人的友情自然激增，他才会投桃报李地发了那条微博作为提示。
  其实原本他是想找个机会和程云珂私下说，不过，那天他给贺总送“绿江”事件相关总结文件时顺口聊到她那个“职业读者”马甲，发觉贺总不仅言语中透露出的态度很是欣赏，还直接点明，要他尊重别人的爱好和隐私，除非特殊需要，不要随便“扒马甲”。
  天知道当他看着贺总顶着那么张高冷脸说出“扒马甲”三个字时有多瞳孔地震！
  但既然贺总看起来不打算追究程云珂的“兼职”，考虑到直言“掉马”后她的尴尬，他就改了原先准备直白告知的方式，借微博感谢“建议提出者”的机会暗示了下，觉得彼此心知肚明就好。
  第八十八章
  作为“龙腾”子公司, “星悦”谨遵“跟着领导走”的原则，除了公关部这种经常“不得已加班”的“特殊”部门，全部下班准时。
  ——尽管“龙腾”自己反倒因科技公司的定位，日常不得已加班, 所幸给的加班费也是业内少有的高, 相关津贴更是香得令同行眼红。
  这不, 5点刚到, 各部门便一片关电脑、起身收拾东西的窸窣声。关系好的同事询问彼此等会是否有空，可以约个饭和逛街，说说笑笑。
  而与办公区隔了扇门的茶水间，作为艺人且今日没有通告, 状态本应十分放松的程云珂却是心跳噗通地等电话那头的回复。
  娱乐圈赚钱确实快，但那只是对于小有名气的艺人而言, 众不见多少糊咖每个月借钱保养却根本接不到通告，且作为公众人物, 个人隐私权注定受到削减, 每日亦会不断遭受恶评和妄测，精神层面打击极大。
  在自身工作体面、福利待遇好、老板厉害又有原则的情况下，章庭得虚荣心和所谓的“追梦”情节得爆棚成什么样, 才会莫名其妙地跑去娱乐圈出道？
  这也是先前程云珂一再犹豫，没好意思说出口的重要原因。
  但现在, 她通过钻字眼，终于找到了个勉强折中的解决办法, 即让他“拍摄性转版短视频”作为她即将出演的宣传片“对照”。不过考虑到实际执行起来的一些细节和版权问题，她还是得事先征得原著作者翁雯蔷的同意。
  将自己对短视频的大概构想说了下, 担心误会，程云珂忙表示自己不是打算仗着已经和她签了作家经纪人合约来白嫖：“我愿意支付版权费, 也同意多次和短时限授权，就是……你知道的，我才办了个比赛，又给大丫他们村的学校捐了钱，最近手头不太宽泛……能不能分期支付？”
  得知程云珂想投资拍个搞笑逗趣的“性转版短视频”，还近期就会出片，翁雯蔷意外极了。
  “短视频版权，尤其是需要做适当改编的性转版，我还没见圈内有作者卖过。刚刚签的宣传片你帮我降酬拍了，反正只是要短时间授权，这个版权我直接送你一年，不用给钱，等会儿走下流程就行。只是你怎么突然想拍这个？”
  程云珂总不能说自己是为完成系统布置的任务，视线在旁边沙发上坐着的郑梅身上一略，转瞬便编了个借口：“没什么，就是刚刚和经纪人看了个其他作品书粉自制的性转剪辑，觉得很有趣，很好奇《欲买桂花同载酒》性转版会是什么样。我不会剪辑，就只能用本办法，直接找人拍了。”
  说着，想到自己的任务时限问题，不可能一帧一帧地抠细节、求精品，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我想早点看到成片，视频质量估计很一般，偏偏又是原著作者授权……到时候，我被其他书粉骂事小，连累你被说对作品不够珍惜、滥授权啥的就不太好了。要不你还是收版权费吧，拿钱挨骂说不定心情能好些。”
  翁雯蔷被她说得一噎，哭笑不得：“拿钱挨骂好像确实挺安慰人的。”
  只是关于钱，她仍不打算收。
  “如果你拍的短视频能和我的宣传片同时间出，岂不是相当于你花钱帮我做推广？受益人是我啊。再加上宣传片你还是帮我降酬拍的……真要算得这么清楚，反倒是我该给你钱呢。”
  她都这么说了，程云珂就没再客气，只心中暗暗决定日后一定要多帮翁雯蔷宣传作品的京剧改编版。
  又聊了会儿即将开拍的宣传片，电话才挂断。
  见程云珂挂断电话后肩膀微耸地舒了口气，郑梅心里已经有猜测，但还是忍不住问她：“怎么样？同意了？”
  “嗯。”将手机息屏，程云珂笑着点头，“我得开始写剧本和选角了。”
  “选角？”
  郑梅一听就笑了：“这词我听过不知多少遍，但从你口中，尤其还是你去选别人，真是新鲜。我已经开始期待你会拍出什么样的视频了，有需要随时找我啊。要求不高，让我最先看视频。”
  两人说笑着往外走。
  郑梅晚上要带女儿吃麦当劳，又提前问过章庭，知道他们约的是6点去，估计8点就能散场，便打算直接将她送过去，到时候自己再去接，顺便还能让女儿和这个念叨许久的“漂亮姐姐”玩。
  让程云珂在一楼等自己，她去停车场取车。
  脚尖与脚后跟有节奏地在地上点啊点，程云珂隔着玻璃窗张望附近，就见见公司西侧的那家奶茶店正在搞活动，买一送一，且排队的人不是很多。
  等人是等，等奶茶也是等。估摸了下郑梅之前取车用的时间，寻思送的那杯正好可以给她，程云珂便乐滋滋去排起队，一杯是她最爱的冬日限定款烤栗子脏脏奶芙，另一杯则是特意给近日在“天狼”工作室买多了蛋糕的郑姐选的无糖版鲜芋青稞牛奶，还利用等奶茶的功夫看了好几章更新。
  等奶茶店的队伍排到她，郑梅也发来消息，说是马上就到，让她在公司门口等自己。
  谢过帮忙打包的店员小姐姐，程云珂从店里出来，站在路边，张望来往车辆，看哪辆是郑姐的，手中拎着的装有两杯奶茶的塑料袋在簌簌冬风中哗啦作响。
  蓦地，她听到个男声喊自己：“程云珂。”
  循声望去，原来是章庭。
  被她予以厚望的娱乐圈下一个当红小生！
  方才还周身散发着一股咸鱼气息的程云珂立马精神抖擞起来，笑眯眯朝他摆手：“下班啦？”
  “还没。我在等贺总，得把贺总送回去了才能下班。”
  手离开方向盘，他稍稍松了下筋骨，问她：“你呢？在等谁？你经纪人吗？”
  程云珂点头：“郑姐等会儿有点事，打算现在就把我送过去。我先在餐厅等你，反正手机电足够。”
  “餐厅？”
  微冷男声从身后传来。程云珂转头望去，就见道颀长身影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男人皮肤白、神色淡，不怕冷似的只着了件灰色长款毛呢大衣，敛眸，恰好与她对视。
  是贺枕玉。
  “对，我今晚请小程吃饭，感谢她帮忙提的建议。”本就是光明正大的朋友间来往，自己已经和女朋友报备，连程云珂经纪人都来问过情况，章庭问心无愧，闻言大方答道。
  然后就见自家贺总好似困境旅人得了什么绝妙提示，眼睛“蹭”的一亮。
  “确实应该表示感谢。”
  只见贺总颔首，拉开后座车门，向程云珂做了个“请”的姿势：“章庭是为我工作，你帮他的忙就是帮我的忙。这顿饭理应我请。”
  程云珂意外归意外，想着自己之后和章庭换岗当秘书还得过了boss那关，能提前混个脸熟是多好的机会，当即就乐滋滋答应了。
  章庭却是沉默如今晚的康桥。
  就算他和贺总关系不错，但老板就是老板。和朋友吃饭是享受美食，和老板吃饭那叫食不下咽啊！
  他试图挣扎。
  “不不不，我拿了工资这就是我的工作，当然应该我来请，怎么能麻烦您呢。”他干笑，火烧眉毛似的用眼神暗示程云珂赶紧帮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