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信心虚：“哦，我给忘记了。”
  这种事情也能忘记，真的很欠打！
  宋言诚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要不是多喝了几杯，一时间勾起了伤心事，不然也不会这么失态。
  可宋妍是不肯吃亏的性子，心里这把怒火怎么也消不下去，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去讨回个公道。反正周思宁家里就是这边县城的，宋妍也知道是在哪儿。
  “算了，闹大了对人家姑娘家的名声不好，就当是眼瞎喂了狗了。”宋言诚不赞同要去人家家里闹。
  宋晓觑了大哥一眼，小声说：“哪家的狗这么好命啊，得了大便宜还这么不要脸。”再说了，那还不如真的是喂了一条狗呢，对它好还知道帮你看家，喂了个白眼狼只得了一顶绿帽子，怎么想怎么气人，膈应得慌。
  “就是，宋晓都比你看得清。谈对象谈不成就谈不成呗，也没人说她，但是一声不吭地就订婚了算怎么回事？看不上我们家也早点给个话啊，花着你寄回来的津贴时怎么不说？但凡是要点脸的都应该把钱给还回来。”宋妍越说越气，“当初大哥你要去当兵，她说了要分手，你也同意了，是她自己转头又说不分了等你回来，现在这算什么？”
  宋晓第一次觉得宋妍这么讲道理。
  宋长河也是和宋言诚一样的态度，就是觉得给出去的钱确实不多，每个月五块、十块的，不想把事情闹大了，到时候脸上不好看。
  不说还好，宋长河这一说，宋晓这里就坐不住了，怒目圆瞪，两只手叉着腰，“五块、十块的还不多吗？外边人家给老人的养老钱一个月也就五块、十块，我和四姐五姐在外边吃饭的生活费一个月三十多，十块钱这都够一个人的伙食了，还能顿顿吃肉！好吧，算少一点，一个月给五块钱，一年就六十了，出去三年就是一百八了！”
  一百八！她现在的个人小金库也就一百出头，真的太生气了！
  宋长河盘算一下，觉得宋晓说得也没错，当下也就没再吱声。
  “为什么要便宜他们，有这个钱拿回来捐给因伤退伍的士兵也好啊。”宋言信也跟着附和，不然就这么过去了，真的是太窝囊了。自己家又没做错事情，当时人家说分手大哥也同意了，想着她家里条件不好还每个月补贴，但是那是奔着结婚去才给的。但凡她好好讲清楚都没这么气人。
  宋晓大胆猜测：“或许人家是在省城找到了更好的，所以想一脚踹了你？”
  话糙理不糙，想想大概也是这么一回事。
  宋言诚自己其实也心里有数，只不过这些年他人在西北也吃了不少苦，最开始周思宁的来信总是无微不至地关怀，也陪伴他走过了最开始最难的一段日子，他感念这份情，所以碰上如今这个局面，他也没想着要怎么计较。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过去了就算了。说来也是我耽误人家，现在不分，后面也难说，我远在西北当兵，现在又没能让家属随军，就算能随军了，叫人家姑娘跟着去大西北遭罪，又有几个人乐意？”
  大家都沉默了，就是因为他们家里人当兵，所以就更加能理解别人的这种想法。住在家属大院里面，哪家的夫妻不都是从聚少离多走过来的。以前不够资格随军，就一年见一两次，甚至有几年见一次的，后来可以随军了，但是也照样早出晚归，时不时地还有别的任务忙个不停转。
  照宋晓自己的想法，家里人有人当兵是真的与有荣焉，但是要她自己选，以后肯定不想找一个当兵的。
  最后这件事情也就这么了了。
  宋言诚不想去计较这些，把事情闹开了不好看，而且当时人家也没主动要他的钱，是他自己寄过去的，人家现在不还也怨不得人，只能怪自己识人不清了。
  看他说出来后脸上的难受都散了不少，大家想着他当事人都说不计较了，他们做弟弟妹妹的就更加没有什么立场去找人家了。
  沉默安静了好久，宋晓老成地叹气，“那就算了吧，以后睁大眼睛看清楚就好了。”桌上就剩一盘饺子了，宋长河光顾着和两个儿子喝酒，所以他们三个后面都没怎么吃，此刻宋晓端起这盘饺子，划拉一半倒进宋言诚的碗里，“大哥多吃点，没啥过不去的。”
  她大哥除了现在黑了点，身高长相没得挑，家里条件也不差，还是有本事的，根本不怕以后没对象。实在不行，找家属大院里的婶子嫂子们帮忙介绍一下，总能找得到的。
  宋言诚被她逗笑，“晓晓长大懂事了很多。”
  “那当然！”宋晓笑嘻嘻的，剩下半盘饺子，刚想放回桌上，就看到她爸幽怨的眼神。她赶紧懂事地把剩下的都倒进他碗里，“爸爸养家也辛苦了，多吃点多吃点。”
  宋言信瞪大眼睛看桌上空空的几个盘子：那我呢？
  宋晓当没看到宋言信龇牙咧嘴的表情。吃饭不积极，后面没得吃只能怪自己！
  他们才放下这件事情不想再追究什么，但是谁让这个世界那么小呢。
  本来家里过年要准备的东西不多，要买的宋晓都在市里买了，还有些需要添补的在部队最近的供销社也能买到。
  但是宋长河突然宣布今年年夜饭要请几个不回家的战友过来家里吃饭，宋晓觉得他说话不靠谱，问了才知道足足有八个人。加上家里八个人，一顿饭有十六个人吃饭，那不得多买点吃的才行？
  也不用想做什么菜式了，就吃火锅，省事还不用怕吃一会儿菜就凉了。
  腊月二十九这天他们兄弟姐妹六个跟着后勤处的车去县城，准备去买些菜。
  实际上是宋晓负责去买，后面跟了五个提东西的。
  宋妍提醒说过年的时候会有别人家的小孩过来拜年，家里得备上些水果糖和干果。
  宋晓盯着她看了又看，一眼就知道肯定是她自己想去百货大楼带东西才找的借口，家里有从市里买回来的糖果和饼干，还有昨天做好的炒瓜子，何止是够给来拜年的小孩分。
  转头一看李秋月也难得附和宋妍的话，宋晓没拆穿她们，于是一帮人又呼啦啦地直奔百货大楼。
  姐妹三个这边看看，那边瞧瞧，终于在宋言信耐心快要耗完前挑好了东西，干脆利落地付了钱。
  宋晓刚准备把自己的小钱袋给妥帖折好放兜里，被宋妍大嗓门一吼，手一抖钱袋啪嗒掉到了地上。
  “周思宁，你不要脸！”宋妍也不愧是宋家人，平时说话也性急但是都正常音量，但是关键时候也还是挺大嗓门的。
  宋晓蹲下身去捡钱的瞬间，其他人一阵风跑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其利断金
  宋晓眼疾手快地捡起钱包紧紧拽在手里, 一回头，就看到宋妍气势汹汹地冲在最前面，被随后紧跟着赶上的大哥拉住了手臂才停下脚步。
  宋言信和李秋月、李勤勉紧紧跟在大哥后面, 前面一停下, 他们三个也跟着一字排开与宋妍前面的人对峙。
  被他们完全挡住了视线, 宋晓根本没有看清楚来人是谁，但是“周思宁”三个如雷贯耳, 这几天经常从宋妍嘴里蹦出来, 就是后面跟着的话不太好听就是了。
  宋晓从李勤勉和宋言信中间扒拉开一道口子, 探头出去看, 前边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姑娘泫然欲泣, 她旁边还站着个看起来比她三哥还要小白脸……还要斯斯文文的男人。这两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一看包装就知道是刚买的东西。其中有个印着“囍”字的暖水壶, 十分刺眼。
  “周思宁, 你个不要脸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一声不吭就攀上高枝了，你说，你和这个狗男人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宋妍本来就憋着火，现在冤家路窄碰上了, 这把火一点就着。还嫌弃被宋言诚拽着手被束缚了, 凶巴巴地拍掉他的手。
  周思宁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眼含泪光地看向宋言诚, “不是这样的, 宋大哥, 我们之前已经说清楚了, 你妹妹说话这么难听, 你就不管管？”
  旁边陪着她的男的也站了出来, 挡在周思宁身前，“既然大家都已经说清楚了，没完没了的纠缠就没意思了。”
  宋言诚一把把宋妍给扯到了身后，居高临下地看那个男的，轻蔑瞟了一眼，又看向周思宁，冷漠地说道：“你确实是和我说清楚了，不过是在我找上门去的时候才说清楚的，要是我没回来不问，那你是打算等结婚生孩子了才说吗？”
  周思宁心虚地往后退了半步，支支吾吾了许久都没能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其实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明明就是她自己有错在先，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她现在还要倒打一耙过来说他，哪怕宋言诚再不计较都觉得不能忍下这口气。
  谁知道人家的脸皮就是这么厚，周思宁那未婚夫冷哼一声，对宋言诚这个轻蔑的表情十分看不惯，“不然呢？叫思宁在家苦等你多少年才应该吗？哪个姑娘家想不开会嫁给你啊，跟着去西北吹风沙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宋妍气得跺了下脚，竟然能把宋言诚一个大高个给扯开，两只手都撸起袖子，“之前我哥去当兵前也跟你说清楚情况了，是你自己要分手咱们也同意了，后面是你自己又要凑上来的吧？你是什么金疙瘩啊，你要分手谁拦着你不给分了？但凡你好好说了我敢说我哥绝对不会拦着你找下一家，但是你这样吊着人又找别人就是不对，你委屈什么，别说骂你，我现在都想打你，看见你这张脸就晦气！”
  周思宁被她劈里啪啦一大段话给气到脸发白，不等他们反驳，宋言信一个箭步上前，挥了挥拳头，恶狠狠道：“说话前先过过脑子，什么脏水都想往我大哥身上泼，你们又算哪根葱，太把自己当回事。”
  临近过年，来百货大楼买东西的人不少，他们这一帮人堵在这里，又是一副要打起来的架势，很多人都当看热闹一样围了过来。
  只是刚好有认识周思宁的人，一位大婶围过来，“思宁，这是咋的的了？都是你认识的朋友？”瞧着对面的六个年轻人穿的不差，不像是那种地痞流氓出来闹事的。
  周思宁轻轻拽了拽她对象的袖子，觉得这么多人围着不好看，“咱们走吧。下午再出来买算了。”
  不过旁边人没看出来她的不自在，把手给抽了出来，不依不饶道：“咱们有理怕他做什么，你担心伤了别人的面子没说出来，他倒是厚脸皮，居然还倒打一耙了。”说完就哼了一声，挺直了身板又往前了一步，“宋言诚，你自己死缠烂打不肯放手，思宁都是为了顾全你的面子没有把话说难听，你也别给脸不要脸。还有你！”
  男人伸出右手食指指着宋言信，都快碰到鼻子了，“动手前也先过过脑子，我爸可是公安局的局长，你敢碰我一根手指头，大家就公安局里见。”
  话音刚落，宋言信就直接上手抓住他的食指拧。
  “啊啊啊！手！我的手！快放开！”
  周思宁也惊吓到了，上前来想把人给拉开，却被一直默不作声的李秋月给挡了开。周思宁气急败坏道：“你们也太过分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架，还有没有天理了？！亏你们还是军人，就是这么当兵的？大家来给我们评评理。”
  宋晓一看旁边的人都开始对他们指指点点了，就赶紧拉开嗓门道：“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好好谈着恋爱呢，一声不响地就跟人家订婚去了，嫌弃人家当兵的连累了你，那你怎么不早点说？每个月拿人家的钱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既然这么看不上，把钱给还回来啊！”
  宋晓出来这么一说，立刻就点醒了宋妍，“对！你清高，你无辜，快还钱！”
  刚刚帮着周思宁说话的那个婶子一听，就觉得这件事情不对，她和周思宁是邻居，早早听周思宁妈妈在街坊邻居里吹她女儿找到了个好对象，还是县里公安局的领导。但是现在这么一看，这怕是有些别的内情啊。
  宋晓这么一嚷嚷，围过来看的人更多了。
  宋言诚拉开宋言信，直接把这个男的给推到周思宁旁边，面无表情，“周思宁，从我入伍后就每个月给你寄六块钱，你说有急需我另外寄的就不算了，总共给你寄了三十三个月，总共就是一百九十八块钱。汇款单我那里都还留着，那些钱我给你是因为当初说了等我三年后回来就领证结婚的，但是现在没结成，那就把钱还我吧。”
  他家妹妹们说得对，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显然周思宁那个对象不知道其中还有涉及到了钱的事情，一听到这儿就满脸震惊，想当场质问她，但是又顾着面子没有说出来，并且还掏出来一个皮革钱包，从里面数出来二十张大团结，一沓钱捏在手上晃了晃，拍向宋言诚的胸膛，一脸的挑衅。
  周围围观的人都被他的大手笔震惊到了。
  宋言诚看了一眼周思宁，冷笑一声，拿过了那沓钱，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零钱，找了两块钱直接也一掌拍到他身上，就是这个力道重了不少。
  钱也给还清了，周思宁自觉没什么亏欠宋言诚的了，刚刚的心虚一扫而空，十分坦然地走过来与宋言诚面对面，“现在钱也还给你了，你也不用觉得委屈，我也浪费了三年的青春，我和你不合适，早些散了也好。现在我也准备要结婚了，以后就没必要再拿以前的事情说嘴了。”
  当初的这个人有多纯真率性，现在的模样就有多面目可憎，宋言诚也是在这一瞬间就与自己和解了，实在是没有必要为了这样一个人念念不忘，消极颓废。
  宋晓看不得周思宁的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你浪费了三年青春，可是我哥三年真心还喂了狗呢，不对，还不如真的喂了狗呢。”
  “你们这两个人啊，就早点结婚在一起吧，没有人比你们还般配的了，谁要是横插一脚拆散了你们那都是祖上造大孽了。”
  周思宁挽上她对象的手臂，“邹易，咱们走吧，和这些人说不通，没得降低了自己身份。”
  他们走过去的时候，邹易故意想用肩膀撞宋言信，但是没想到宋言信站得稳，不仅没被撞开，还一个反力给撞回去，把邹易给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站直了走两步又差点被李勤勉“不小心”伸出去的脚给绊倒，气得他捏紧拳头想冲过来打架，但是看到宋言诚和宋言信壮实的身材挡在前面，又犹豫了下，好在周思宁及时赶过来扶他细声劝说，这才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放狠话，“好得很，你们给我等着！”
  宋言信才不怕他，鼻孔都快翘上天了，“等着你，你有种你就来。”
  人群也渐渐散了开，剩下他们六个还站在原地。
  刚刚说话挺大声的宋妍这时候没了声响，时不时地抬头去看宋言诚的表情，他越是面无表情，宋妍就越觉得害怕。
  刚刚突然看到周思宁挽着一个男的手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想起曾经她跟她哥谈对象时，她哥对她那么好，可她还这么耍人，一时间就没忍住气。但是现在冷静下来，就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哪怕是给周思宁闹了个没脸，但是也让自家大哥丢面子。
  “大哥，我......”
  “没事。”宋言诚大手呼噜一把她的脑袋，拍了拍手里的钱，咧嘴一笑，“走，今天大哥请你们吃饭，想买什么吃的就说。”
  “去国营饭店吃吗？”宋晓摇头拒绝，“县城国营饭店的大厨去年就换了人，现在来的这个人做饭不好吃，我还在菜里吃到过苍蝇，咱还是回家自己做饭吃吧。”
  宋言信也摇头，“如果今天还是吃饺子或者是包子的话，那我宁愿吃带苍蝇的炒菜。”自从回来后，几乎天天面条，饺子或者是包子，比起别人家，他们家真的是过得很奢侈了，但是再好吃的也架不住天天吃顿顿吃啊。
  “嗯，给你们做烤鸡吃，今天是个好日子，吃好点庆祝。”宋晓脑袋里想到那个味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快走快走，待会买不到整只鸡了。”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新的一年
  一直到年三十的下午, 白秀华才风尘仆仆地从市里赶回来，身上就带了一个小皮箱，反正也回来待不了多久就得赶回去了。
  她回来的时候, 大老远就听到自己家院子里的大嗓门, 没办法, 孩子多就是这样，而且家里六个孩子年纪相差也不大。过年嘛, 每家每户都这么热闹, 只是没有哪家比他们家还能更吵而已。
  一进院子, 没有想象中的鸡飞狗跳, 反而每个人都在各司其职做事情, 就是一人在一边，对话全靠吼。
  宋长河得等到六、七点才能回来, 还有一起来家里吃饭的那几位叔叔伯伯也是, 也不着急早早就把饭菜给准备好。往年都是他们家和隔壁赵叔叔家一起吃年夜饭的, 但是今年他们家回老家过年了。
  来吃饭的那几个叔伯都是单身一人在部队里，家属不在这边，不然还能让家属来帮忙一起做饭。但是吃的是火锅，只要把高汤给提前熬起来, 香料和要涮的菜也给准备好, 等差不多时间了再做底料，一点都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