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是不假，程慕允听郑克己说过，郑淮是姥姥养大的，家里一堆女人，所以宠过头了，长大后也总爱往女人堆里钻。
  倒是可以问一问，做个参考。
  他轻咳了一声，语声中隐含威严：“那我考考你，如果有一个女人，以前一直都是贤妻良母，忽然变得喜怒无常起来，会是什么原因？”
  “嫂子和你闹了？”郑淮猜测道，“具体情况描述一下，我来帮你把把脉。”
  “胡说，她怎么会和我闹？”程慕允矢口否认，“我就随便一问，你不知道就算了。”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郑淮吹牛，“哥，女人最需要的就是陪伴了，你天天在外面忙事业，嫂子肯定是爱死你了才会忍受你。但她总是一个人空虚寂寞冷，就算再爱你也会有意见，不闹才叫奇怪呢。再说了，哥你这么优秀，嫂子每天见不到你人，还不得担心你这么好的老公跑了？所以就患得患失闹闹脾气，想证明一下她在你心里的地位，你哄哄她就马上好了，放心。”
  “天天胡说八道，说了不是你嫂子，”程慕允教育道，“赶紧回去写策划，明天交不出来就别呆在投资部，去后勤清扫队。”
  挂了电话，程慕允的脸色稍稍和缓了些。
  郑淮分析得还算有道理，田语可能就是在使小性子吧，被他冷落了两年，这才是田语第一次闹脾气，就不要太计较了。
  手机的提醒亮了起来，程慕允这才想了起来，延迟的视频会议即将开始。
  原本计划好了这个时间他已经到家，现在只好在车上将就一下。
  这一开就开了一个来小时，等他回到家里都快十点了，客厅的灯都还亮着，不过田语已经进了卧室。
  放下公文包，程慕允有点口渴，到厨房倒了一杯水，刚喝了几口，他眼角的余光一瞥，忽然发现灶头边上的小炖锅灯亮着。
  小炖锅开启着保温模式，里面是小半碗的雪梨百合羹，盖子一掀，香气扑鼻而来。
  这两天天干物燥，再加上程慕允有轻微的咽喉炎，所以喉咙会不太舒服，这碗雪梨百合羹消火清肺，来得恰到好处。
  拿起小碗喝了两口，雪梨羹微甜软糯，味道不错，应该是炖了有一个小时了。
  程慕允的嘴角微微上扬，刚才还残存的几分恼火一扫而空。
  这算是田语为了刚才的吵架在赔小心吗？
  女人嘛，闹闹脾气也是常事，只要有分寸就好了。
  虽然郑淮说的“爱死你了”有待商榷，但这一碗雪梨羹，显而易见，田语的确是爱他的，也是花了心思在各种暗示表白，他也不能太小气，揪着一点小事不放。
  洗漱完毕回到卧室，田语已经钻在被子里睡了，床头还放了一个很大的猫咪玩偶，都快被她抱进被子里了，一人一玩偶占了半张床。
  程慕允有点无语。
  这都多大了还抱着玩偶睡？
  他走到床头，拉住玩偶猫的耳朵，把玩偶从田语手里抽了出来。
  田语眼睫一眨，睁开了眼，迷迷糊糊地问：“干吗……我睡了……”
  她的眼神带着陷入梦境又被强行拽出的迷蒙，原本明丽妩媚的杏眼变得如水一般温柔，程慕允不由得心头一软，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睡吧，”他半侧着身，把田语的露在外面的手塞回了被子里，又拍了她两下，安抚道，“哦，对了，我明天要去北州出差，大概半个月左右。”
  “唔……”田语闭上眼，往被子里钻了钻，没了玩偶，她想裹被子抱，手一伸却抱住了程慕允。
  程慕允误会了。
  这是在表达对他的不舍吧。
  “这次是北州那边的分公司有事一定要去，事关一个十几亿的大项目。”他破天荒地耐心解释。
  田语很困，这两天她都没有睡好，实在撑不住了，程慕允一直在她耳边“嗡嗡嗡”的，她只好翻了个身，再次敷衍地回了个“唔”。
  程慕允想了一下，觉得作为男人还是大度一些，更要不吝于赞美：“你炖的雪梨汤很好喝，不过以后不要耍小脾气了，我尽量会减少出差留在安州。”
  田语的脑子里掠过些什么。
  钟点工陈嫂今天炖的雪梨汤是很好喝，不过她一直不太喜欢梨的味道，只喝了小半碗。
  她不是在耍小脾气，是真的和程慕允观念不同，无法沟通。
  对程慕允的出差，她没有意见。孤独虽然寂寞，但却让人清醒，她愿意享受这份孤独。
  ……
  然而，睡意来袭，她想说的话都封印在了梦境里。
  作者有话说：
  醋醋：哎呦喂，程总你的脑洞有点大呢！
  第11章
  这一觉田语睡得很香甜，早上八点准时被闹钟叫醒。
  转头一看，程慕允也刚醒，两人对望了一眼，互相客气地道了一声“早”。刷牙的时候，田语模模糊糊地记得昨晚好像程慕允和她说了些什么，却又想不起来，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
  这个星期她有一场大仗要打，没有功夫去琢磨程慕允这位塑料老公的心思。
  田园集团安州绿邑地产公司位于田园大厦的裙楼，和总公司一高一低南北遥望，即紧密相连又独立分割。裙楼一共四层，四楼就是总经理办和田语的总经理办公室。
  当初田成善设想得很好，总公司主营业务是中端地产，田园绿邑则是高端路线，桃花源镇则属于文旅地产，是后一阶段着重开发的方向，这样未来三驾马车并驾齐驱，在地产这一个行业中做精做强，再慢慢向新产业辐射。
  三家马车中的田园绿邑就是由田语全权负责。
  这三年来，田语稳扎稳打，一共开发了四个高端楼盘，前三个已经销售一空，后一个春澜云镜将在春节后开盘，目前意向客户已经达到了首期开盘数的三倍，销售形势十分乐观。
  田语会做出拿回决策权、继续桃花源镇项目的决定，是做过综合考量的。她不知道总公司里现在地产业务的占比多少，但是如果桃花源邸二期停工、桃花源镇项目清算的事情一传开，就算田园绿邑是财务独立核算的子公司，也势必要受到影响，很有可能要连带着把高端地产的这块牌子搞砸。
  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不明白田成良为什么要这样冒进。
  一整个早上，田语和副总、项目经理、财务总监等人开了好几个会。
  这两年地产行业的确不太景气，几个行业巨头已经资金链断裂，业务处于停摆状态，另外几个行业中数一数二的公司也收缩战线，尽可能地剥离非主营业务以获得资金度过寒冬。
  得益于田语的谨慎，田园绿邑的资金状况良好，总资产负债率在百分之六十以下，净负债比率低于百分之四十，再加上春澜云镜的销售预期，田语预估，在保证公司正常运作的前提下，有将近十亿的资金由她调拨。
  只要没有意外，这些资金足够支撑到桃花源邸二期的顺利交付。
  但田园绿邑的支援也就仅止于此，接下来还要看桃花源镇这个项目能不能真正运作起来，原本的那些配套设施能不能正式运营，从而形成良性循环，要不然，就算她有再多的钱，也是在填无底洞。
  接下来两天，她一一拜访了几位独董和董事。
  董事会中，爷爷、田成兰、田成良这三票肯定是不会投给她了，两位副总虽然是由田成善提拔起来的，但人走茶凉，现在肯定也是站在田成良的这一边，她能争取的，只有剩下的五位。
  如果她争取不了董事会的支持，那就只有召开股东大会，这样就闹得太大了，彼此的脸面都不好看。
  董事会定在周五早上十点，周四晚上，一切都准备就绪，田语正要下班去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余淑媛打来的。
  “小语，妈回来了，给你带了供奉过的观音饼，”余淑媛道，“你回家了吗？妈给你送过来。”
  “我马上下班了，”田语看了看时间，“还是我过来吧，你在哪里？”
  “不用，那我直接去你家好了，”余淑媛迟疑了一下，又问，“慕允在吗？”
  “他出差去了。”田语轻描淡写地道。
  余淑媛有点失望，欲言又止：“算了，等见面了再说。”
  田语心里明白，余淑媛这是临时被拉回来了。做法事需要一周，再加上来回路程，原本余淑媛定的是周六回来，现在提早了两天，想也知道是田成良祭出了最后的亲情牌。
  她忽然很好奇，在女儿和婆家之间，余淑媛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呢？
  从公司到家里，晚高峰期间需要小半个小时。田语到家的时候，余淑媛已经在了，正在帮她收拾卧室。
  “你看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抓着这只猫睡觉？毛都秃了。”一听到田语的声音，余淑媛就从卧室里探出头来埋怨。
  这只猫是田语读高中的时候田成善从国外带过来的礼物，猫毛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摸起来手感非常舒服，田语特别喜欢，高中三年几乎天天都抱着睡觉，后来上了大学住宿没法带着走，这才把这个毛病改了。
  “我喜欢嘛。”在妈妈面前，田语忍不住想要撒娇。
  余淑媛忽然没声了。
  田语进去一看，余淑媛抱着这只玩偶猫在出神，好半天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恋恋不舍地把玩偶放回了柜子。
  “妈，”田语知道她睹物思人，赶紧把她从卧室里拉了出来，“你别忙乎了，卧室我会收拾的，快来和我说说寺庙里有啥有趣的事情……妈！你怎么了？”
  她惊愕地轻呼了一声。
  近两个星期没见，余淑媛居然比以前瘦了一圈，脸色也不太好。
  “瘦了是吧？”余淑媛摸了摸脸颊，笑了起来，“没事，在庙里吃素食，睡觉也睡不安稳，这才瘦了几斤，千金难买老来瘦，人家想减肥还减不下来呢。”
  “那以后就别去了，”田语脱口而出，“别听三外婆的，这些法事什么的都是假的。”
  余淑媛沉默了下来。
  田语瞬间后悔了。余淑媛愿意相信这种鬼神之说，还算是有个念想，要是连这个念想都没了，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呢？
  “算了，适当信一信吧，”她只好找补，“别为了这个影响身体，要是爸知道了会埋怨我没照顾好你的。”
  余淑媛没有说话，凝视着女儿，面带忧虑。
  “怎么了妈？”田语笑了起来，“有事别藏着掖着，闷在心里到时候闷出病来了。”
  “那我可说了，”余淑媛小心翼翼地问，“小语，能别和他们争了吗？咱们过自己的小日子，钱够花就行了，犯不着为了这个让别人看笑话，到时候还说你爸的不是。”
  自从决定要夺回控制权后，田语把所有的困难都已经一一设想过了，来自母亲的阻挠，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余淑媛生完她后就做了家庭主妇，一心一意照顾父女两个，公司的事情没有操过心，当然也不会理解他们父女俩对于事业的执着；最重要的是，田成善去世后，她把感情寄托在和田成善相关的人和事上，和婆家的联系反倒越发紧密了，现在这样两方剑拔弩张的局面，肯定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爷爷和你说了什么？”田语定了定神，问。
  余淑媛把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倒是和事实没什么出入。
  “你一个女孩子，要这么大一家公司干什么呢？没日没夜地操心，人都要提前变老了，你叔叔要管就让他管去，而且你爷爷说得也没错，你和慕允的关系才是最重要的，你这一忙，哪里还有时间经营家庭？慕允和他们家里肯定会有意见，”她满怀期待地道，“你爸一直盼着你和慕允和和美美、儿女双全，你们俩也该有点动静了吧？”
  田语忍不住想笑。
  两人的婚姻塑料成这样，余淑媛居然还在期待孩子。
  不过这也不能怪余淑媛，是她自己报喜不报忧，将自己的塑料婚姻包装得花团锦簇，来哄骗余淑媛让她开心。
  “妈，慕允对这件事没意见，他尊重我的想法。”田语安抚道，不过这也没撒谎，程慕允确实在爷爷他们面前替她撑腰了，至于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和冲突，只要程慕允不说、田语不说，余淑媛永远都不会知道。
  余淑媛显然不信，眼神狐疑：“不能吧，慕允自己都忙成这样，还能愿意让你接管田园？这样你们俩还怎么有时间相处？”
  田语正要再编点两人恩爱甜蜜的瞎话，微信铃声响了起来，提醒她有个视频通话请求，头像是个跳舞的小人。
  这个头像有点陌生，田语正想着是谁呢，余淑媛眼尖看到了，急急地催促：“是慕允，你快接啊。”
  田语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点了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