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但正在房间中弥漫的，并非令人脚趾抠地的尴尬情绪。
  而是某种孢子般，能够传染，且让人呼吸不畅的细腻存在。
  傅念迟率先将视线移开。
  叶苍澜低声问道：“好些了吗？”
  除了匆忙点头，傅念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样的反应。
  他默不作声地吞咽一口，听到轻微的咕噜声响在自己喉咙。
  “有用就好。”叶苍澜站起身，将烛花剪断，“早点休息吧。”
  傅念迟不知道这样的替身攻击能支撑上多久，所以赶快趁着清醒睡过去，是最优的选择。
  他重新躺回床上，只是怎么都找不回先前的睡意了。
  胸腔中的那颗心脏似乎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开始加速。
  傅念迟知道，这是因为他情蛊的发作暂且被终止，在刚才他成功的催眠了自己，让大脑误以为真的同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亲吻了。
  于是些许理智重新回笼。
  当然，不可能有另一个真实存在的他。
  至于他刚刚亲吻的究竟是什么，也不难想出。
  虽然全程都紧闭双眼，可屋子里面就只有他和叶苍澜两个活人。
  叶苍澜神不守舍地剪着烛花，结果一不小心把烛芯也给剪断了。
  火焰熄灭，卧房瞬间黑了下去。
  他就要摸索着重新点灯，便听到黑暗中少年轻声道：“别点了，睡吧。”
  不过这样也好。
  叶苍澜默默松了口气。
  黑暗中傅念迟就无法看到他发烫的脸了，也不必和少年产生视线上交错。
  明明是自己狗胆包天，主动做出来的事，怎么现在又怂成这样了呢？
  也不能说是怂吧，这种状态更像是偷偷向暗恋的人塞了情书表白，等待他作出反应之时的惴惴不安。
  傅念迟应该很快就会意识到真实情况，到时候少年会有怎样的反应？
  叶苍澜完全不知道，也因此紧张的口干舌燥。
  第72章
  叶苍澜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着, 他双手碰到床边，抬起膝盖爬上去。
  他一直都睡在傅念迟内侧, 所以想要躺到自己的位置, 必须从少年身上跨过。
  叶苍澜小心翼翼地抬起腿，又回想起还在王府里的那一次。
  那时他和傅念迟还没互认身份，自己半夜醒来饥饿难忍, 想要下床去吃藏在床底的糕点, 结果压到了大白毛茸茸的尾巴，误认为是异形，惊慌失措中直接倒在了傅念迟身上。
  少年发出的憋闷哼声，尽力侧开的脸颊，压抑的呼吸，还有推在他肩膀上的手，到今天仍清晰地浮现在意识深处。
  而现在，汲取过傅念迟身上逸散出来的灵力，吃过少年亲手做的饭，依靠秘境中采摘的灵草和掌教给的炼体功法，叶苍澜的身体状态相较于从前好了许多，再也不会出现半夜饿得头晕眼花的状况了。
  叶苍澜故意放慢动作, 想让自己尽可能别招惹到傅念迟。
  这番举措却被少年误以为是行动不便, 傅念迟抬起手, 撑在他肩膀处, 借给叶苍澜足够翻身的力道。
  叶苍澜恍然回神，他赶忙来到床里，窸窸窣窣地躺下。
  耳边异常安静, 就连往常会听到的, 属于少年的呼吸声都消失不见。
  傅念迟在刻意控制着呼吸, 放轻，再放轻一些。
  任何一丝一毫的声音，都会让他觉得情况有那么点尴尬。
  他刚刚和叶苍澜接吻了。
  也不能算是接吻吧，毕竟只是最单纯的相帖，连磨蹭都没有。
  对于在各种电影电视剧里看惯了主角用舌头狂甩对方嘴唇，动不动就来个法式湿吻的现代人来说，简直纯情得就像小学生谈恋爱。
  但傅念迟的心，还是乱了。
  比起生理上的触感刺激，心理上带来的震撼要更加明显。
  这是叶苍澜主动提出的要求。
  看似是某种自我牺牲，因为确实缓解了他情蛊的症状。
  但傅念迟可不是傻子。
  如果叶苍澜对他感觉到厌恶，是绝对不可能主动提议并且实施的。
  并且，他情蛊又不是头一回发作了，虽然会非常痛苦，可撑上个一夜等到仲孙纵回来，也不是不行。
  他很想扭过头去问叶苍澜，你是不是对我有别的想法。
  可这样直截了当地发问，似乎会让情况更加复杂和尴尬。
  无论叶苍澜承认与否，傅念迟都不知道该怎样反应才最恰当。
  要装作无事发生吗？
  傅念迟觉得不太好。
  他心里像是有根羽毛在不断搔着，怂恿着他去靠近，去试探。
  怕不是连明早都忍不到，傅念迟就能被那发酸的瘙痒折磨疯。
  他在黑暗中睁着双眼，盯着上方的天花板，控制呼吸的轻重。
  靠近叶苍澜那边的左手，悄无声息地向着侧旁挪动。
  他俩睡在同一张床上，但各自盖着各自的被子，主要是傅念迟睡觉实在太不老实了，刚开始就因为抢被子，害得叶苍澜发过高烧。
  指尖钻入另一床被子的边缘，叶苍澜的被窝比他要凉一些。
  傅念迟停顿了片刻，等到做好万全的心理建设，才继续向着深处进发。
  他碰到了叶苍澜的手臂。
  天气已经在逐渐转暖，两人晚上休息只穿着轻薄的里衣。
  其实傅念迟在现代，从来都是裸睡，身上只有一条裤衩，他总是觉得穿着睡衣会有种禁锢感。
  但现在他和叶苍澜同床共枕，只能把衣服穿上，好在时间一久，也慢慢习惯了。
  被傅念迟碰到的瞬间，叶苍澜的胳膊猛地一抖。
  傅念迟顺着他的手臂线条一路向下，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清楚感觉到叶苍澜的紧绷。
  最终，他碰到了叶苍澜的手背。
  带着几分迟疑地，试探地朝他掌心过去。
  还没等傅念迟完全探入，他的手就被握住了。
  叶苍澜掌心里出了一层薄汗，些微湿意被傅念迟的手指清晰感知。
  他感觉到对方翻了个身，面对着他，然后拽着他的手，按在了胸口的位置上。
  心跳正如实地传来，竟是那样急促。
  一瞬间傅念迟都有点被惊到，他下意识想要缩手，却又在理智回笼之时，生生停住了。
  他感受着叶苍澜的心跳，有那么几个瞬间，属于两人的节拍完全重合。
  然后叶苍澜靠近了。
  温热的吐息撒在脸颊，何方才双眼紧闭时如出一辙。
  但现在的傅念迟不用催眠自己。
  要躲开吗？不要躲开吗？
  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但对方没有给他继续纠结的机会。
  唇先是碰上了他的鼻尖，征求同意般停留片刻。
  傅念迟没有躲。
  虽然他知道这应该是自己最后的躲避机会了。
  他下意识摒住了呼吸。
  然后，那个吻向下，落到了他的唇上。
  开始时是和先前一样的单纯相贴，但很快叶苍澜似乎不满足于现状，轻轻在他唇上咬了一下。
  “唔。”
  倒不痛，就是……很奇怪。
  原本就激烈跳动的心脏一下子缩紧了，将更多的血液泵向头脑，让傅念迟整个人都晕晕乎乎起来。
  明明只是个再微小不过的动作，怎么就有如此大的威力呢？
  傅念迟明白，在他并没有讨厌，反而还因此头晕脑胀时，所有的疑问都已经被解决。
  被情蛊压制着的感情，正艰难却倔强地冒出头来。
  是从什么时候呢？就连傅念迟自己都搞不清楚。
  他和叶苍澜待在一起的时间很久，足以引人深思的细节实在太多，以至于都想不到哪个才是最关键的。
  就这样一点点的，开始被对方牵动。
  也许这就叫日久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