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有什么用？老实待着。”苏衡最近烦心事不少，也没空欣赏半老的美人，接过柳嫣然递过来的毛巾，擦擦手，“我亲自去看看，你别给我添乱。”
  柳嫣然委委屈屈地答应了，梨花带雨的模样和苏柳心一脉相承，苏衡看见，又心软了，放缓了声音：“阿嫣，我这也是为你好，现在世道不太平。”
  “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好。”柳嫣然自然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说什么。
  苏衡满意了，带着一队手下，驾车向林筠的小别墅驶去。一路上，苏衡的手都不自觉地摸着腰间的枪套，其实和林筠正面对上，他心中也有点慌。
  那个女人……从二十年前起，就一直压过他一头，后来虽然疯了，可是……
  “主任，你看！”同行的手下一嗓子打断了苏衡的思路。
  即使不顺着手下指的方向看，小别墅异样也一眼就能看出来。
  原本精致典雅的小别墅，如今被烧得焦黑，似乎只留下一个骨架。苏衡有点急了，心中嘀咕，难道是柳心去放的火？口中不住催促：“快点开过去，快！”
  真是不省心。早就和她说了，林筠不能动。现在以为有了一点本事，就连父亲的话都不听了吗？苏衡不住催促着开车的手下，手下也心急，可是路上游荡的丧尸看见后视镜反的光，也来凑热闹，又是折腾了一番，一行人才到了小别墅门前。
  车子一直开到小别墅门口，看那房子的惨状，苏衡心中就是一惊，率先跑了进去：“阿筠！阿筠！阿筠你在吗？”没有人回答。苏衡又喊女儿的名字，同样没人回应。
  顺着烧焦了的楼梯往上走，一路上，房间的门都被烧坏了，能看见里面都是焦黑的一片，却没有人影。苏衡的手下也自动分开搜索。可是小别墅烧得这样惨，能变成焦炭的都没能幸免，苏衡不仅没找到想要找的人，要找的东西也是一无所获，不禁心中气苦。
  分头搜寻的手下也一个个回来了，结果也都让苏衡失望。
  “主任，在外面的陷阱里发现了一个人，还有一具尸体！”终于传来了有用的消息。
  “是谁……”苏衡心中不安。
  “是小姐的两个朋友，额，吴先生死了，邢先生还活着，可是还有些神志不清。”手下心头惴惴，生怕哪句话惹恼了苏衡。
  苏衡大皱眉头，摆摆手，示意知道了：“再找找。”又补了一句：“等那个邢什么的醒了，告诉我。”
  “主任，外面的树丛里，发现了我们的人……看上去死了有几个钟头了。”然后就再也没找到别的。
  看样子柳心和林筠一起消失了，这不是一件好事。林筠……是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苏衡几乎要把手指头掐断。
  这时，外面有人来报：“那个姓邢的醒了。”
  ☆、第44章 什么都不是
  这时，外面有人来报：“那个姓邢的醒了。”
  “快让他进来！”苏衡眉头皱了又松开，“快点！”
  研究小队的执行力度还是不错的，邢道很快被人搀扶了过来。苏衡打量了邢道一回，这个人他还是有些印象的，虽然不如李浒有实力，也不如吴成高大帅气，可是那心里头的鬼主意，只怕是那两个加起来也抵不上他。苏衡自认是聪明人，深知聪明人的可怕之处，所以并不喜欢和同样的聪明人打交道。
  眼前的邢道，因为几次被打晕，又被扔下陷阱，滚了一身的草屑尘土，又沾了吴成的血，样子十分狼狈。这样的邢道，让苏衡觉得顺眼了几分，这才惦记起了女儿的安危：“柳心呢？这小别墅的主人呢？你们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什么？柳心不见了吗？”
  邢道现在脑子还嗡嗡乱响，刚刚被松绑，手脚都有些不灵便。苏衡问话的语气中颇有些质问的意思，可那是苏柳心的父亲，邢道却不能不理，将昨天晚上的情形，简单说了一遍：“是昨晚，柳心和我们出来散布，正好看见这边有火光，就想一探究竟，谁知道……”看了一眼，苏衡的眉头拧得紧紧的，可是听得却极认真，心道，怪不得苏柳心要背着父亲结果了这屋子里那女人。
  又继续道：“谁知道，我们到了小别墅门前的时候，火势已经被止住了。柳心担忧里面住的那个……林筠阿姨，就想进去看看，可谁知道，刚进门，我们几个就被别墅中的人偷袭了。那人十分厉害，而且狡诈，我和吴成联手，都没打赢那人，然后吴成就……”
  “不是别墅主人亲自出手吗？这小别墅还有其他人？”苏衡不耐烦，打断了邢道的复述，“你就没看清那个人是谁？”
  “漆黑一团，看不见。”邢道摇头，“可是我听柳心管她叫妹妹。”觑了一眼苏衡更加难看的脸色，顿了顿，继续道：“柳心一开口，那个林筠阿姨就发疯了似的，说不让柳心好过。之后我就被打晕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才知道我后来被扔进了陷阱里。”
  这一段说辞，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漏洞，苏衡看他这态度，不像是告黑状，心中就先信了七、八分，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那么就是说，现在的林筠，是跟着她那个养女一起走了？可能还带着他亲生的苏柳心。苏衡的猜测得到印证，心中更烦。
  如果真的是被林筠带走……一定要赶紧找到这两个人才行。只是他的人手，这两天接连遇事，也稍有损耗，如果再派人去拦截林筠……
  要知道，苏柳心和她这几个伙伴，在小队中实力都不坏，可是也落得了如今这个下场。如果挑正得用的人去……那他自己和实验室的安全就没保障了。可是真的将平庸的人派出去，那会是林筠的对手吗？
  苏衡将目光落在了邢道身上。
  对于小别墅事件的后续，苏筠水并不知情。对她来说，留下邢道，相当于留下一颗不□□，但是偏偏林筠却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彼得又忙于装乖，在林筠眼皮子底下，两人也没有什么私下交流的机会。
  不过，她马上就忙碌了起来，因为苏衡派出手下寻人了。他们几个只稍快一步，可苏衡的手下中，却有改造摩托组成的寻人小队，速度也不可小觑。虽然不惮追兵，可是苏衡一向狡猾，也怕他存有后招。杀人越货也有痕迹可循，到底不想一路领着追兵往基地去，他们几个便临时改了行程，只在城中找了个僻静处藏身。
  而且，林筠要给苏衡的女儿动动手脚，也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而基地人多口杂，就目前来说，并不适合。
  林筠忙着鼓捣她那一堆器材，一边熟练地操作各种苏筠水叫不出名字的仪器，一边还要笑：“二十年没上手，手都生了。”苏筠水瞧着苏柳心的外观和之前比起来并没什么显著的变化，心头纳罕，也并不曾问出来。
  他们选择了一家商场的顶层作为活动场地。这座商场不算地下餐厅一共三层，不过因为这里旁边就是繁华商业街，而且这里的商品种类也不算多，在一众的竞争者中显得分外不起眼，所以这里末世前就称得上是门可罗雀。
  解决掉这里的丧尸没费多少力气，苏筠水在异能者中等级算是高的了，此时又有林筠做后盾，心中有了倚仗，下手也更顺利了几分。
  商场中有自带的发电机，林筠也没客气，只是她的工作只能在白天进行——毕竟不管白天这里多么不显眼，到了晚上，开了灯……
  只要不是瞎子肯定会发现异常。
  苏筠水一边照料猫大爷的饮食，一边给林筠打下手。林筠从大小姐到当家太太，一天苦都没吃过，从来都是饭来张口，在打算火烧别墅前，林筠给刘妈和管家安排好了后路，如果不是后来又遇上苏筠水，恐怕是想活也活不下去了。
  即使是现成的面包，如果不提醒林筠该吃饭了，她都不会想起来吃。苏筠水不得不捡起了刘妈和管家的工作。
  林筠一见，干脆将苏柳心的麻、醉和营养针也交给了她，害得苏筠水开始的时候，要仔细确定剂量，以免一针把林筠的实验体送去西天取经。
  至于针法……反正大部分时间，苏柳心都是昏睡状态，苏筠水并不担心弄疼了她。
  就这样，白天出去观望一下周边情况，顺便扫清周围的威胁，更多的时间里，苏筠水是在林筠身边为她护法的。而汤姆……不，彼得，则每天卖萌装乖，几天下来，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不知道姐姐好不好……”生活渐渐规律下来，苏筠水想了几天，终于感叹出声。独自一人时，带着彼得，就如同带着一个大杀器，她这才明白了自带金大腿的好处，并丝毫不用在意身边的人被彼得灭口。而彼得受伤了许久，好容易伤口好得差不多，也乐得自己松一松筋骨。
  彼得挂在她肩膀上晒太阳，天气已经渐渐变凉了，午后的阳光已经变成了享受。听见苏筠水的话，彼得随口接道：“那就回去看看。估计那丫头的改造初步告一段落了，你母亲就能跟你回基地了。”
  “到了基地，麻烦肯定多，可是自己一个人……现在末世才刚刚开始，之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彼得的目光变得锐利，“你还记得我的金木水火土吗？”
  那五个异能丧尸？苏筠水想起来在学校时遇上的，彼得的那五个玩具。
  于是她点点头道：“记得。”
  “金和土，在我受伤的时候，被人杀了。”彼得眸光发冷，“它们几个还算争气，二级丧尸，你现在打起来怎么样？”
  “我……”二级丧尸？她根本就没见过二级丧尸的影子！
  彼得阻止了苏筠水继续说下去，打断道：“你对上五个二级丧尸，能打死两个还全身而退吗？你遇上那个人，和那人对上，你有几分胜算？”
  苏筠水仿佛被一盆冰水劈头浇下来，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如果不是顶级的强者，还是在人堆里，活得可以更安全一点。你母亲……她也明白这个道理。
  “变强吧，小温迪。”彼得从鼻子里笑出声来，“这是身为‘哥哥’给你的忠告，遇上真正的强者，你真的什么都不是。”
  再之后，林筠就很难看见苏筠水的影子了。
  ☆、第45章 是梦还非梦
  即使是末世之后，过了夏至，白天也是一天比一天短了。傍晚的时候，林筠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擦了擦汗，招呼苏筠水：“温迪，等一下别忘了给那小东西两针，别让她死了。”
  没人回答。林筠这才四处看看，苏筠水似乎确实不在。
  商场的顶层本来是卖大型家电的，楼层中央有一个椭圆形的大厅，站在大厅的玻璃围栏前，能够将整层楼都收入眼底，还能看到商场大门的情况。林筠眉毛一蹙，走到围栏前，可楼中似乎真的一个人都没有，那只猫也不见了。
  往日就是出去转转，这个时间也该回来了，难道是今天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林筠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围栏的合金扶手，发出些微的响动，心中有些焦急。
  不过……温迪这个样子，如果真的遇上了挫折，可能对那孩子来说，还更好一点吧？这个孩子……是不是以前教育的方式错了？孩子自然是个好孩子没错，可是……总觉得什么地方差了那么一点。
  林筠一口气没叹完，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
  “回来了？”看着养女脸上晒得发红，脖子里都是汗，衣服上、手上都是脏兮兮的，离着挺远还能闻见丧尸的专属气味，林筠吸吸鼻子，皱了眉头，“今天怎么弄成这个样子？”难道是遇上丧尸大部队了吗？
  “嘿嘿，母亲，我去打丧尸了。”一说起这个，苏筠水眼睛就一亮，彼得说的对，她不能停下变强的脚步，否则遇上真正的强者，她只有吃亏的份儿。而变强的捷径，她目前能想到的，第一个就是晶核和亚晶核。
  眼下，有晶核的丧尸不多，但是算算时间，亚晶核已经要大批量出现了，她今天出去，果然收获颇丰。
  “去找晶核吗，还是亚晶核？找到了？”谁知道林筠却一点都不惊讶地说出了这么一句，“想变强是好事，之前，你确实有点不像样子。”
  听林筠的口气有些严肃，苏筠水心里沉了沉，下意识地绷直了身子站好，这是原主身体遗留下来的条件反射。
  苏筠水早就习惯了林筠的知识面，老老实实地说：“晶核没找到，找到了不少亚晶核。”一句话都没敢多说。这一半是苏筠水本人对林筠的敬畏，一半是原主的身体对林筠留下的阴影。
  “亚晶核你留着提升一下等级也好。”林筠缓了缓脸色，走过去，想摸苏筠水的头，却被躲开了。
  “母亲，我头上脏。”苏筠水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心里却有些高兴。
  可不是脏吗？苏筠水今天仿佛在丧尸堆里打了个滚，头发上虽然没有什么丧尸的分泌物，可是汗水沾了尘土，她头发都粘在了头皮上，几乎成了个头盔。她那一身的味道，彼得都宁愿自己跟在后面，死活不肯继续留在她肩膀。
  然而林筠却一手按住了苏筠水的肩膀，一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叹道：“我是你母亲，你叫我一声母亲，当然就是我的孩子。前面十几年，我因为你哥的事，对你……唉，你有上进心是好事，可能是我之前逼迫你太厉害了，我竟担心你养成了个别人推一步就走一下的性子。看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苏筠水心中有些热热的，有点小小的感动，可是听了林筠的后半段话，心中却炸开了锅。
  别人推一步就走一步的性子……在其他人眼中，在林筠眼中，她就是这样吗？苏筠水拿眼睛问彼得，彼得也看着她，没有点头也没摇头。
  是吗？当然是。今天要进取，还是彼得刺激她的结果！
  苏筠水忽然觉得头有点疼。
  回头想想看，确实，在这个世界，她一直都被人推着走。一开始，是被林筠：按照原主轨迹，立志当一个“好女儿”，她只需要按照林筠描绘的蓝图去成长就可以了；接下来，是被那本小说：按照剧情，见招拆招，她也不用考虑太多的未知……
  是的，她是一个先知者，而她也将自己摆在了这个先知者的位置上。这个定位，从一开始就错了。
  如果是和平岁月，她当然可以随波逐流，可以照着林筠的意愿去朝着成为社会精英努力。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林筠满意，她满意，姐姐也满意，自然是一件好事。
  可现在是末世！在末世里随波逐流……苏筠水打了一个寒颤，面色铁青。
  “去洗洗吧，换件衣服，这味道真冲鼻子。”林筠看出苏筠水脸色不好，难得地柔声安慰，“性格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好的，不过既然能发现问题，改了也就不算晚。”
  苏筠水浑浑噩噩地拿了衣裳，自去卫生间洗澡。
  卫生间已经停水了，可好在她自己就是一个活动水库。超市里卖的大盆，被她“借”来当了澡盆，一个盆里泡上刚刚换下了的衣裳，她自己站在另一个大盆里，让水缓缓地从头顶往下流。
  冰凉的水划过她的身体，苏筠水身子一缩，抱紧了胳膊，忽然明白自己之前的思维有多可怕——如果就那么走下去，她总有一天会……
  挤了点洗发露，闭上眼睛，使劲挠了两把头发。
  好在发现的还不算晚。
  几乎搓下来一层皮，才将丧尸的独有的味道完全洗掉。苏筠水将脏衣服洗干净，晾好。等她穿戴整齐，重新出现在林筠面前的时候，林筠发现，她家女儿的眼中已经一片清明。
  明白了就好，林筠心中点了点头。
  今天的晚饭时间已经因为苏筠水的沐浴推迟了不少，晚上他们不能开灯，只能借着没有完全消逝的阳光，啃两块压缩饼干，或者干嚼一包方便面。林筠身子娇贵，可以并不娇气，方便面也嚼得，饼干也啃得，一声怨言都没有，这让苏筠水省心不少，可到底还是不敢当着林筠就给彼得吃火腿肠。
  苏筠水都是解决了彼得的饮食之后，才坐在林筠身边嚼压缩饼干，今晚也是一样。彼得对林筠，向来是敬而远之，吃饱了就去墙角窝着数蚂蚁，立志躲着林筠走，最好不要轻易出现在林筠的视线里。
  “等吃过饭，你去给那小东西来两针，照例就行了。”林筠嘱咐苏筠水，“我留着她还有点用，千万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