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贾斯珀
等他们赶去贾斯珀镇中心住宿时,发现整个酒店只有他们两个客人。
进了房间,放好行李,杜蓓琪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不会是你把酒店包下来了吧?”
他坐到了沙发上,愉悦地看着她:“如果这样能哄你开心的话,我想我会,但”他故意虚张声势,把音调拉得老长:“现在是淡季,没必要那么做,所以,不是我。”
为什么光听他说话就觉得心魂震荡呢?他的声音像钢琴的中低音和弦,跨了八度,有两个音阶,组合在一起却无比美妙,和谐而富有层次感。
好享受这种感觉,她的心,仿佛飘在了空中,轻轻摇摆着。
杜蓓琪靠在墙上,盈盈大眼瞅着他,他回视着她,墨黑对上淡棕,像墨汁包绕了琥珀,酝酿出暧昧的情愫,渲染出了独特的浪漫。
“别这么看我。”他友善提醒。
“为什么?”她问。
“我会觉得你在勾引我。”她那双漂亮的大眼像会说话一般,时而稚气、时而成熟、时而明澈,时而幽深,望着他时,他会有种被电到的心动感觉,但在这个特殊时期,还是不要乱放电的好。
“”她移开视线,看向了天花板。
到了晚餐时间,两人出门找吃的。
因为酒店没有其他客人,店内的餐厅不营业,镇上的很多地方都关着门,街道空空荡荡的,多了几分寒冬的寂寥和萧瑟。
最后,两人找到一家便利店,买了热狗,一人端着一杯咖啡,坐在便利店的橱窗前聊天。
杜蓓琪咬了一口热狗,略带怨气地说:“要不,明天我们换一个地方住吧,airbnb上有不少民宿,可以找一家带厨房的,自己做饭。我不想每天都吃热狗和叁明治,好难受,会吐的。”
陈景恩在这方面从来不挑,不过他愿意迎合她,应允道:“好,这件事交给我来办,保证让你吃得好睡得香。”
听到他的话,杜蓓琪越发觉得他是一个很随和的人,平时看上去衣冠楚楚,标准的贵族公子哥,在生活上却从不挑剔,一副很好将就的样子,比起那些高高在上的纨绔子弟,他算是最接地气的一个了。
吃完东西,走出便利店,陈景恩撑起伞,杜蓓琪挽着他的胳膊,一起往酒店走去。
飞雪瀌瀌,像棉絮一般漫天飞舞,天地间只剩白茫茫的一片,除了“扑扑”的落雪声,最清晰的就是他们“吱嘎吱嘎”的脚步声了。
静谧的雪夜,美得好似幻境,如此不沾世俗的景色,总让人迸发出一些不该有的念头,她忽然很想问他,对她是什么感觉。
隐约觉得他是喜欢她的,但又不那么确定。想问他,却害怕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不问的话,她又不甘心。
这一夜,因为有两张床的原因,两人分床睡,陈景恩倒是很安静,没像初到加拿大时那样“折腾”她,很快就睡着了。
杜蓓琪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胡乱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久久难以入眠。
早上,风雪停了,天气放晴,他们开车出门,去游览国家公园。
途中的风景妙不可言。雾淞包裹着树木、灌木丛,显露出千姿百态的傲人风情,路边散在着大小不一的湖泊,湖水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宛如冰封的上帝之眼,令人痴绝。
远方,是雄伟壮阔的雪山,像一个个冰雪巨人,矗立在天地之间,俯视着苍茫大地。山峰透出淡淡的银蓝色,有些透明的感觉,给刚硬的雪山增添了一丝柔和的感觉。
贾斯珀镇子周围有不少名叫“elk”的动物,有点类似鹿,但又不是鹿,很像鹿和牛的杂交产物,毛皮呈铜棕色,形态硕大、体格健壮。公的有角,比她的手臂还长,角上有不同造型的分叉,像是枯枝,勾勾绕绕,十分具有观赏性。
一路上,还见到了野鸭、山羊、麋鹿,杜蓓琪可开心了,兴奋得像只小鸟,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开往玛琳湖的途中,陈景恩忽然踩了急刹,杜蓓琪猛地向前栽倒,还好被安全带勒住,不至于太狼狈。
她定了定神,转头望向他,发现他的目光落在了路边某一点。她有些奇怪,不明白他为什么刹车,跟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一大一小两个黑乎乎的身影,从山崖下钻了出来,停在了路边,探头张望了一阵,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上了公路。
杜蓓琪惊呼:“是黑熊,我的天啊,黑熊,是真的、真的黑熊。”
她又失态了,开始大呼小叫,像一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孩子,激动得手舞足蹈。
两只黑熊一起过马路,走到路中间时,熊妈妈扭头,隔着挡风玻璃和陈景恩对视。陈景恩轻笑,抬了一下手,做出一个“您先请”的手势,熊妈妈看到后,收回了目光,继续往前走。
熊妈妈的体型巨大,有半个suv那么大。小熊倒是很可爱,大约有车胎那么大一只,屁股一扭一扭的,跟在妈妈身后,欢快地蹦跶着,一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模样。
“好萌啊,我的天,熊宝宝太萌了。”杜蓓琪双手搁在胸口,叨念着,两眼冒出了水光。
陈景恩看着她,冷不丁冒出一句:“‘萌’是什么意思?”
啊?他竟然不理解“萌”的意思。没想到啊,这个连古文都信手拈来的中国通,居然不与时俱进。
她想起来了,上一次,他们聊天时提到了一个网红,他问她“网红”是什么,害她解释了好半天,最后,她终于想起了那个词:cybercelebrity,才讲明白了网红真正的含义。
这一次,他又把她问住了。杜蓓琪失了声,安静地想了想,跟他解释:“差不多是adorable的意思,一般用来形容小朋友。”
陈景恩露出明了的眼神,贴近她身侧,轻声说:“你很萌。”
嗯?他他是故意的吧,想把她划归在“小朋友”的行列?
眼前浮现出小熊萌哒哒的身影,或许,他觉得她和小熊比较像?杜蓓琪“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好难说清自己现在的心情,到底是喜欢他这么说呢还是不喜欢。
等杜蓓琪反应过来,两只熊已经离开了视野,去了远方,她这才想起,好不容易见到黑熊,竟然连一张照片都没拍。
他们继续前行,来到玛琳湖时,入眼全是白色,美丽的雪景随处可见,宛如一张被白纱盖住的冰封照片。
玛琳湖被冻住了,像一面硕大的镜子,打磨得又光又亮,四周群山起伏,好似母亲的臂弯将湖泊紧紧拥住,一片宁静祥和的好景致。
杜蓓琪用手机,陈景恩用单反相机,在湖边拍了很多照片。接着,杜蓓琪蹦蹦跳跳地跑到了湖面上,陈景恩跟着她一起来到湖心。
陈景恩坐下,躺在了冰面上,见到他的动作,她走了过来,学着他的样子仰躺在冰上。
忽然之间,视野变得特别开阔,云淡风轻、天高地远,有种看尽天地磅礴,知晓世间苍茫的感觉。
她的呼吸变得很深,吸进了一口又一口的冷气,头脑却莫名的发热:“景恩,如果你将来找女朋友,介意她年纪比你小很多吗?”冲动的问话脱口而出。
听到她的话,陈景恩心头一紧,有了不好的预感,侧脸看向她,见到她眼中爱慕的神色呼之欲出。
成年人的游戏,玩法很多,心动、宠爱、喜欢,唯独不能是“爱上”。
色欲的诱惑让人上瘾、着迷,但如果把握不好尺度,越过了那条界限,一切就变得十分无趣了。
他从来没给过她承诺,却一次又一次给了她期望,想想也对,像她这种年纪的女孩,本就是天真烂漫的时候,什么也不能阻止她们为爱前进的步伐。
思索了一会儿,他不得不出声提醒:“蓓,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她察觉了他眼中的戒备和提防,轻声应道:“什么事啊?”
“我从十七岁开始,心中就一直住着一个人,整整十年了,从未改变过,我想,将来也没必要改变。你很聪明,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纤细的手指在身边捏起、收紧,握成了拳。
好冷,冰面的寒气从指间钻进了躯体,冻结了心脏,冷却了一腔热血。
她明白,当然明白了。
早猜到是如此,但为什么,此时此刻,她会那么伤心呢?
她好后悔,不该问那个问题,不问的话,还可以继续伪装下去,伪装他是在意她的,伪装自己在他心中有一席之地。现在,全被她毁了。
心像被勺子挖了一下,又酸又痛,皮破了,血流了出来,稀稀拉拉淌了一地,却没有任何人理会。
这一刻,她意识到自己是真地喜欢上他了,才会如此患得患失。但是,他都如此明示了,她还能说什么呢?她被堵得死死的,连表白的话都省了。
鼻子发酸,她万分努力才止住了眼泪,没让它从眼眶滑落:“我明白。但你不是说,你交了很多女朋友吗?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要交那么多女朋友呢?”
他的手臂往上,放到了后脑勺,枕在了脑后,细心解释道:“和她们交往前,我会说明这个情况,她们接受了才开始。”
她好惊讶,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那么,你和你的ex都是只走肾不走心的关系,对吗?”
“嗯,是这样。”他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了。
好吧,她彻底搞懂了,也彻底清醒了。
她以为他是喜欢她的,至少有那么一点点,现在才知道,他把她当成了纯粹的“炮友”。他对前女友都能那么狠心,何况是她这个半路遇见的“床伴”呢。
原来,他们在一起时的窃窃私语,他的如火热情,他的炙热体温,他的温柔缠绵,可以给她,也可以给任何一个和他“走肾”的女人。
哈瓦那的湿润海风,海山的朦胧细雨,贾斯珀的美丽雪影,那些美好的片断,都是她在自欺欺人。
喉咙像被堵住了,发不出音来,隔了好久她才问:“既然你那么喜欢那个人,为什么不去追求她呢?”
“我和她,不匹配,我不想伤害她,所以才一直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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