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金屋囚质子 第70节
作者:余生怀      更新:2024-05-14 21:58      字数:4426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李皎凤的声音再次响起,明显携着几缕怒意,“媛儿遇着这事可不会哭,废物!还不起来。”
  “平南公主到。”门口的太监扯着嗓子喊话。
  梁缨踩着尖细的嗓音走入院子,一等她靠近,里头的哭声立马压低。片刻后,房门被人打开。
  “母后,大姐。”
  “嗯。”李皎凤敷衍地应了一声,面上既无喜悦也无怒意,全是威严。
  梁媛急急背过身擦干眼泪,整理好自己才敢转过身。她的眼神红肿着,没看梁缨,低头哑声道:“七妹。”
  明日梁媛便要跟元千霄回淮越国,所以今晚是她最后的机会。梁缨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大姐可是不愿去淮越国和亲?”
  “!”
  梁媛瞬间抬眸,忙不迭点头,见李皎凤瞧过来,又害怕似的低下头去。
  “此去淮越国并不简单,再者,两国相隔甚远,母后一定舍不得大姐。”梁缨缓步行至李皎凤身前,“所以我愿替大姐出嫁,让大姐继续留在母后身边尽孝。”
  “替嫁?”听得这话,李皎凤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光,沉声道:“别胡闹,你父皇已经下了圣旨,何况君无戏言。”
  梁缨说出替嫁的话时,梁媛的双眼都亮了,心头盈满希望,谁想李皎凤一口拒绝,那便意味着她的希望破灭,“呜呜呜……”
  “哭什么,一点公主的样子都没有。”李皎凤呵斥道,眉眼间怒意深了也又深。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我人都过去了,就不信他们还会将我送回来。”梁缨温柔地牵起梁媛的手,将她放在李皎凤手中,随后退开几步。“母后,这一去可是一辈子。”
  她站在一旁,细细观察两人的神情。李皎凤就梁媛一个孩子,梁媛一死,她怕是比谁都痛心。纵然眼前的梁媛是假,她也会留她在身边,因为她需要一个寄托。
  梁缨背对李皎凤站着,暗自给梁媛使眼色。
  “母后,儿臣想过了,和亲是一个公主的使命,儿臣愿意嫁。”好在梁媛这次开了窍,果断跪下身,满脸坚定地说道。
  “不。”李皎凤脱口。
  趁着这机会,梁缨继续道:“母后,还是让儿臣替大姐出嫁吧,至于父皇那边,母后装作不知道便是。”
  第58章 替嫁大婚 她也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
  从雪海阁出来时, 梁缨首先想到的人是叶更庭,她一走,赐婚的事便要没了。
  通常来说, 凡是皇上赐婚的, 除非一方获罪亡故, 否则天王老子来了都得成亲, 而公主与驸马的婚事又与其他赐婚不同,双方各有一次悔婚的机会, 但理由得充分。
  方才大姐提议,她可以嫁给叶更庭, 却被母后无情地拒绝了。
  梁缨胡乱地绞着双手, 来之前她便想过, 自己确实有充分的理由悔婚,同时也不会损害叶更庭的名声。
  “七公主, 叶公子在宫门口等您。”忽然, 一名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过来,恭恭敬敬道。
  叶更庭?梁缨愣住,心想, 他来得还真是时候, 她确实有话同他说。
  “他还真会挑时间来,可惜他说什么都没用, 惨兮兮。”澜语俏皮地吐吐舌,一副打算看戏的模样,双眼发光。“公主我们快去见他。”
  梁缨侧头,调侃道:“从不见你这般损人,你是不是喜欢他?”
  “喜欢?”澜语一听这两字立马急了,连连摆手, 大声辩解道:“没有!他就是个娘娘腔,奴婢怎么可能喜欢娘娘腔呢!”
  “怎么说话的,没规矩。”梁缨沉脸斥责。
  “是。”澜语低下头,乖巧道:“奴婢以后再也不说了,叶公子不是娘娘腔。”
  夜色沉沉,宫闱内九曲十八转,错落的屋檐透出几许压抑。
  此时,叶更庭就等在宫门口,亮眼的红衣显得他整个人喜庆十足。
  见梁缨过来,他快步迎上,挥着帕子道:“我觉得你今晚一定想见我,所以我来了,是时候吧?”
  “嗯。”梁缨用力点点头,也不废话,直截了当道:“我已不是清白之身,明日你便以我欺骗你为由悔婚,名声绝不会受损。”
  “啊?”叶更庭呆呆眨了眨眼,他万万没想到梁缨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教他如何悔婚。反应过来后,他板起脸,不悦道:“你在说什么屁话,我要用这理由悔婚,我还是男人么。”
  头一次听他说脏话,梁缨不由睁大眼。
  “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叶更庭按住她的肩头,带着她往前走去,离宫门口远了些。“老实讲,我这辈子就没打算成亲,胭脂水粉它不香么,为何要日日对着女人。当初要不是你鼓励我,我都不会有今天。再者,你借钱给我,帮我找铺子,买柜子,出点子,还带宫里头的人过来,我很感激,真的。”
  “可是,这些都不算大事。”梁缨低头,直直盯着裙摆上的鸢尾花。他这么一说,她竟不知该如何搭话。
  “对你来说或许不算大事,但对我来说,每一件都是大事。”叶更庭放开手,飞快瞄了梁缨一眼,“相反,名声对我来说反而不是什么大事,一来我名声本来就臭,二么,我现在有钱,想娶亲还不是挥挥手的事,不用你牺牲自己的名声。”
  他说得轻松,仿佛完全没将自己的名声当回事,梁缨摇头,坚决道:“不,你得听我的。”
  “别跟我争。我欠你那么多人情总共就还了俩,剩下的就用这事还,以后谁也不欠谁。悔婚的事就这么定了,你再说就是看不起我,觉得我是缩头乌龟。”语毕,叶更庭再次按上她的肩头,“你明日要自己嫁去淮越国吧?我一猜就知道,是不是很了解你?”
  梁缨还想再说悔婚的事,被叶更庭一问便往后看去,他们距离宫门口可远,“对。”
  “我在想啊……”叶更庭抬手摸向自己的鼻子,面上浮出一抹惊恐之色,“大公主跟元千霄有婚约,你跟我有婚约,你要是嫁给元千霄,最后不会我娶大公主吧?”
  “应该不会。”两人继续往前走,梁缨在脑中回忆出李皎凤拉梁媛时的神情,不舍极了。“方才大姐提过这事,被母后拒绝了。”
  “那便好,我还真不敢娶她。”闻言,叶更庭松了口气,幽幽道:“让你守活寡我能心安理得,倘若对着她,我一定会愧疚。”
  “你这什么意思?”梁缨没好气地抬肘撞他。
  “跟你熟的意思。”顿了顿,叶更庭开始为自己盘算,“哎,我悔婚是为你,皇上知道后心里必然过意不去,说不定第二天便升了我爹的官,对我也多加照顾。那我岂不是赚了?”
  梁缨抿住嘴,静静望着叶更庭,他长得女气,但也确实美。第一次说上话的时候,她真没想到他们会有今天的交情。
  “你这么看我会害羞的。”叶更庭甩了甩身前的长发,故意露出全侧脸,“你明日都要嫁去淮越国了,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事吧,管我的名声做什么,瞎操心。”他大步走着,倏然停住,“哦,对,我看元千霄的脑子有点问题,怕是很难想起你。”
  沉默半晌,梁缨直视前头的黑暗,一字一字道:“我一定会让他想起我。”
  “好,有志气,这才像你。”叶更庭不动声色地稳住身形,略微不舍道:“时候不早,你该回宣宁宫了。至于嫁去淮越国的事,我在心里支持你。”
  “谢谢。”梁缨低声道。
  “万一,他真恢复不了记忆……”话说一半,叶更庭利落地旋过身,眸中荡起奇异的波澜,“你休了他回天巽国吧,我们一起打理铺子,争取把分店开到全国。”
  对上他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知为何,她只觉鼻尖泛酸。
  “七公主,不,好知己,我走了。”不由自主地,叶更庭伸出手,伸到一半又默默放下,“祝你,早日和元千霄双宿双栖,也不知这词用得对不对,反正你懂我的意思就行。”
  “我懂。”梁缨扯开嘴角,微笑道:“我祝你早日成为天巽国的第一首富。”
  “这个祝福不错,我喜欢。”该说的说完,叶更庭回身往出宫的方向走去,红影带风,风里传来一句,“回去吧。”
  *
  寝殿。
  不知是夜色的缘故,还是刚刚离别的缘故,梁缨有些伤感,躺着连叹几声。她已做了决定,明日替大姐嫁去淮越国。
  嫁人之后,她便不能同学堂里的人一道上课了。
  而且淮越国到都城路途遥远,她回来见父皇他们也不会太频繁。
  脑子越想越清醒,清醒还如何入睡。梁缨在榻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心头思绪万千,比网还乱。
  “公主不必过于担心。”冷不丁地,成谭开口,冷冷的声音在这黑夜里稍稍突兀。
  梁缨转过身,面对外侧,“成潭,我想你答应我一件事。”
  “公主请说。”成谭曲腿坐在横梁上,依旧背对着她。
  “呼……”今夜风大,吹得廊上的灯笼来回摆动,屋内朦胧一片。梁缨看向成谭的背影,命令道:“绝不能死在我前头。”
  面具后的眼睛飞速闪烁,成谭没答。许久,他才开口,“卑职不能答应。”
  “那你死了之后谁来保护我?”梁缨反问。与他相处一年多,她对他的性子还算了解,太直,这不是什么好事,去了淮越国后更不是好事。
  这……成谭蹙眉,思量半晌,承诺道:“卑职会永远保护公主,直到下一个愿意为保护公主而死的人出现。”
  “不行,我已经当你答应了。”梁缨抱着手中的泥人平躺,软声道:“睡吧,明早你跟我一起走。”
  听得帐帘内均匀的呼吸声,成谭缓缓扭过头,俯身看去,黑暗中,金丝帐帘层层叠叠,只能隐约看清里头的人。
  自己不过是贱命一条,哪里值得她多费心思。
  *
  翌日,趁着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梁缨带着澜语来了雪海阁。
  梁媛平日里住公主府,可她到底是皇后的女儿,出嫁还是得从皇宫里走,而梁缨以送姐姐的理由进雪海阁也正常。
  这会儿,李皎凤还没来,雪海阁里人不多。
  昨晚,梁媛忧心地一夜未眠,今早自然面色憔悴。天没亮,她便翘首等在门口,生怕梁缨后悔。时间越往后,她越急,怕这事会被梁钊知晓。
  即便李皎凤疼爱她,但她也清楚一件事,李皎凤爱的并不是自己,是她的脸。
  她本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却在某天被真梁媛掳去公主府做替身,后又成了真公主,山鸡变凤凰,经历可谓曲折离奇。
  一做梁媛便有人来疼爱自己,而这个人还是一国之母,那感觉尤为微妙,她喜欢,又不喜欢。
  待看到那片浅蓝色的身影,梁媛紧绷的神经才松开,上前去拉梁缨的手,哑声道:“七妹,你真好,大姐感激不尽。”
  “不用,我不是为你。”梁缨摇头,她是不想自己后悔,无论如何都要努力一把,若是实在不成,那再放弃不迟。
  卯时正,白茯白敏两位姑姑来了雪海阁,两人都是李皎凤身边的侍女,绝不会乱说话,一个替梁缨梳头,一个替梁媛梳头。
  不知哪里来的默契,屋内四人谁都没说话。
  梁缨侧头看向木施上挂着的嫁衣,淮越国的嫁衣很别致,婚服竟是白色的,用料倒与天巽国的嫁衣相去不远,除此之外,盖头也是白的,准确说,它不能称之为盖头,似乎更像帽子,带遮脸布的帽子,戴上之后只露一双眼睛。
  在天巽国,白色用于丧事,而淮越国的喜事用白便会显得古怪,但古怪归古怪,入乡总要随俗。
  按照宫规来说,公主出嫁前得去皇宫正中大殿拜别,梁钊哪里是容易糊弄的人,可好就好在淮越国的婚服为白,白色并不适用去大殿拜别。
  所以李皎凤想了个法子,让梁媛穿着红嫁衣先去大殿拜别,拜别之后再去偏殿换衣裳,换完之后,出来的新娘便是梁缨,也亏得淮越国的新娘服遮脸。
  *
  “吱呀”一声,偏殿门被人打开,梁缨穿着一身白婚服从里头走出。
  远远地,她一眼看到元千霄,他站在石阶的第一格,侧对着她,同样穿一身白衣,最外层的衣裳与披风类似,随风飞扬。
  白色柔化了他的五官,瞧着没平日里锋利。
  仔细算起来,她从没见过他穿白衣裳,不过人长得俊身量高,穿什么都好看。
  “太子妃,我们快走吧,别耽搁了时辰。”在她出神时,淮越国的喜婆从一旁过来扶她。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