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文里当正妻 第68节
作者:余生怀      更新:2024-05-14 22:07      字数:4352
  这时,男人抱着古琴过来,平静道:“我要去,正好路过东宫,一道走吧。”
  他一靠近,周遭便有股淡淡的墨香,很好闻。夕鹭愣住,她不晓得男人是真的路过东宫,还是要给她找台阶下,但她心里是开心的。“嗯。”
  男人背着古琴走在稍稍靠前的位置,姿态潇洒。
  夕鹭安安静静地滚着轮椅,时不时往他瞥几眼。
  倏地,男人回过头来,夕鹭刚好朝他看去,被他抓个正着。然而男人像是没发现她在偷看自己,怡然道:“上回我与你说的话,你可有仔细想过?”
  没料到他会问起这个,夕鹭一时无语,手也不动了,轮椅跟着停下。
  男人继续走着,意识到身后没动静,立马转过身,疑惑道:“你又有心事?”
  “我……”夕鹭暗自纠结,尽管她只见过这个男人一面,但对他,她就是莫名信任,莫名地想与他说话,跟中邪了一样。
  “想说什么说什么,我们依旧是陌生人,我都不认识你,如何会将你的事告诉别人。”男人微笑,温言安抚夕鹭。
  夕鹭不作声,她想,自己住在东宫,稍微打听一下都会知道她是谁。而这个男人,他显然都没打听自己。意识到这一点,她心底的快乐顿时少了大半。
  “我觉得自己就是个累赘。”她望着不远处的落叶,轻声道。
  “错。”男人简洁地吐出一个字,语重心长道:“好坏暂且不论,每个人的存在都有他的价值。所以你怎么会是累赘?”
  夕鹭摇摇头,自暴自弃道:“我没有存在的价值。倘若我死了,多数人不痛不痒,而姐姐,她只会过得更好。”以前,她努力活着是因为老爷夫人不在了,她怕小姐一个人活着痛苦,可如今,老爷夫人都没死,小姐也嫁了好人家,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是什么话。”男人皱起眉头,直直地望着夕鹭,“倘若你死了,你觉得你姐姐会难过么?”
  “会。”夕鹭点头,幽怨地苦笑一声,“但难过是会过去的。有人陪着,她很快便会忘了我。”
  男人在轮椅前蹲下身,用仰视的目光瞧她。这一动作,两人的距离拉近不少。
  视线中蓦然出现个人,夕鹭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一躲。“你,你做什么?”他如此,她便垂不了视线了,只能往旁看或者往上看。
  “恕我冒昧地问一句。”男人紧紧盯着她,出口一针见血,“你是不是很介意自己的双腿?”
  “……”
  瞬间,夕鹭面上血色全无。她死死地咬着唇瓣,两手不停地绞着裙摆,直将裙摆弄乱弄皱。这是她的心事,她从没对人提过,即便霍酒词也不曾。
  如今被一个陌生人说出来,她是慌了,又觉得有人分享了自己的痛苦。
  “小姑娘,你老实告诉我,你在不在意自己的双腿?”男人又问。
  夕鹭没出声,只是浅浅地点了点头。她扭着脑袋,没看男人。
  “我想,你这双腿肯定不是生来便如此的,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男人也没转动身子去找夕鹭的脸,他依旧蹲在原地,似是尊重她的行为,“这件事我不会问你,我只问你,你后悔为这件事失去双腿么?”
  “我不后悔。”夕鹭肯定道。
  男人接着问:“真的不后悔?”这次,他问得很快。
  夕鹭略微迟疑,答道:“不后悔。”
  “真的不后悔?”男人再问一句。
  夕鹭拧起眉头,喉间有些干涩,轻声吐出三个字,“不后悔。”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只是不想面对罢了。”男人长长地叹息一声,柔声道:“你一个小姑娘,倒不能怪你。”
  “……”夕鹭使劲盯着某一处,眼眶泛红。为了害画眉的孩子失去双腿后悔么?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不后悔的,因为她帮了小姐。
  “夕鹭,你怎么在这儿?”霍酒词匆匆从小道上跑来,看清蹲在夕鹭身前的人后,她神情大变。
  第76章 姐妹感情
  听得霍酒词的声音, 夕鹭缩了一缩,像是个被父母抓到偷跑出来玩的小孩子,她慢慢移动目光对上霍酒词,讨好道:“姐姐, 你回来了。”
  “嗯。”然而霍酒词并没看夕鹭, 她的视线全落在男人的身上,出口的声音不冷不热, “二哥。”
  之前, 夕鹭问她嫁人的事,她还以为夕鹭喜欢上楚兼了, 结果……她怎么也没想到,夕鹭喜欢上的人是裴知临。上回跟裴知临交手, 她对他的为人也算了解了大半,也就看着是个君子, 内里阴险得紧, 实在不值得托付终生。
  这几日她不在,倒是给了外人接近夕鹭的机会。夕鹭年纪小,哪里经得住裴知临这样的老手骗。
  会有今日之事,她有责任。霍酒词暗自懊恼。
  “弟妹。”裴知临站起身,霎时, 他通身的气质与方才截然不同,恍若一块蒙纱的美玉掀开了纱帘,华贵无比。
  夕鹭愣愣地瞧着裴知临, 似是不敢相信。刚刚那个蹲在地上与她聊天的人, 竟是二皇子, 那个被帝都人称为“琴公子”的裴知临。此刻, 她心里五味陈杂。
  裴知临偏头看向夕鹭, 见她将失落之情摆在面上,便道:“小姑娘,我并非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是你没问。再者,我没主动表明身份也是怕你知道我的身份后有所顾忌不愿与我说话。你仔细想想,我们俩聊天时,我可有说过关于其他人的话?可有旁敲侧击问向你打听事?”
  “没有。”夕鹭在脑中回忆两人的两次见面。确实,裴知临什么都没说,多数时间都是在陪她聊天,开导她。兴许,他是真的只想同她聊天吧。
  眼看夕鹭要邹进裴知临的话里,霍酒词急了。她看得出来,夕鹭对裴知临很在意,怕是真存了嫁给裴知临的念头。“夕鹭,时候不早,我们回去吧。”
  说着,霍酒词走到夕鹭身后,“二哥,我们先走了。”语毕,她也不等裴知临再说,推着轮椅便走。
  夕鹭没回头,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毫无知觉的双腿。
  “小姑娘,你记得一句话,日子是你自己过的,不是为别人。”突然,裴知临出声。
  闻声,夕鹭仿佛被人敲打了一下,眉心拧得更紧了。
  霍酒词不痛快,但也不好主动说裴知临说得不对。
  *
  回到偏殿后,霍酒词放开轮椅在夕鹭面前坐下,十分有长辈的架势。
  夕鹭垂着脑袋,整个人呆愣愣的。
  “夕鹭。”霍酒词握住夕鹭的手,轻轻包住,温柔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二皇子了?”
  夕鹭没答话,此时,她脑子里一直回响着裴知临的话,“当真不后悔?”
  “夕鹭,你在想什么,为何不说话。”霍酒词担心地瞧着夕鹭,她们俩主仆十几年,做姐妹也有几个月,感情深厚,她自然是真心关爱夕鹭。
  裴知临解释的那几句话,她一个字都不信。她甚至觉得,这俩人的相遇都是有意安排。以裴知临的心思看,怕不是想利用夕鹭。
  夕鹭使劲甩着脑袋,妄图摆脱脑子里的声音,然而她越是想摆脱,那个声音越是响得厉害,厉害得即将占据她的脑子。
  “夕鹭?”察觉到夕鹭的不对劲儿,霍酒词赶忙喊她,“你怎么了?夕鹭!”
  被霍酒词一喊,夕鹭勉强回神,神情呆滞。她抬起眸子,怔怔地看着霍酒词。
  “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霍酒词抬手放在夕鹭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又试了试自己的额头温度,“同我差不多,不烫。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要是不舒服,我让太医过来给你瞧瞧。”
  “我没有不舒服。”夕鹭的声音轻轻的。她沉思许久,问出了一句藏在心里许久的话,“姐姐,哪天我嫁人离开你,你会高兴么?”
  霍酒词沉了脸,问道:“你想好了么?真要嫁给裴知临?”她没问夕鹭喜欢裴知临什么,也没问她究竟是怎么喜欢上裴知临的。
  “我只是问问姐姐,没其他意思。”夕鹭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面露忧戚,“二皇子出身高贵,才貌双绝,是瞧不上我的。我也没那般不知好歹。”
  “别这么说自己。你自己都看低自己,还指望别人高看你么。”霍酒词拍着夕鹭的手,语重心长道:“倘若你真心喜欢jsg他,我不会阻拦你。但前提是,你自己想清楚了,二皇子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心思太重。倘若你真嫁给他,只要你不做伤害殿下的事,我们还是好姐妹。”
  她一直都觉得,夕鹭的腿自己要担一份责。
  若是夕鹭伤害自己,她可以当时还她人情,可要是她帮裴知临伤害裴知逸,她绝不会原谅她。
  夕鹭阖了阖眼皮,反问道:“若是殿下伤害我呢,姐姐会原谅他么?”
  这话入耳,霍酒词显然愣住了,她有些诧异,果断道:“不会。你们两都是我看重的人,不过我也不想骗你,必要的时候,我会做出取舍。”
  “……嗯,我知道了。”夕鹭应声,面上很是平静。
  沉思片刻,霍酒词又道:“夕鹭,我还是希望你好好想想。嫁人是一辈子的事,不能草率决定。几位皇子之间得到事,我不方便说得太清楚。若是你深思熟虑之后,依旧选择他,那我真心祝福你。”
  夕鹭将另一只手放在霍酒词的手上,扯开嘴角道:“我知道。谢谢姐姐。”
  *
  翌日。
  霍酒词起了个大早,因着裴知临的事,她昨晚几乎没怎么睡。然而卫家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处理,她没时间休息。
  洗漱完,霍酒词匆匆用了早点,刚一出门便看到了正在院子里晒日头的夕鹭。
  “姐姐,早。”夕鹭偏过头看霍酒词,笑容甜甜的,与前几日不大一样。
  霍酒词顿觉奇怪,嘴上却回了个“早”字。她思量着,自己实在不该将夕鹭放在东宫,“今日是个好天气,你要不要跟我出去逛逛?”
  “不了。”夕鹭笑着拒绝了霍酒词,她拍拍轮椅,俏皮道:“我得继续练习滚轮椅,假以时日,一定能随心所欲地掌控它。”
  她坚持,霍酒词也不勉强。“嗯,你自个儿小心些,别到处乱跑,小心迷路了。”
  “好。”夕鹭乖巧地点着头,“我会在东宫等姐姐回来的。”
  第77章 女人心思
  说做就做, 霍酒词一来归云布庄便与张别楼商议接收穷苦人的事,包括乞丐和残废在内。
  先是了几个能挑住的地儿,再挑缺人的活计,或者再开一个生意出来。
  两人商量好相关事宜后, 正值日落西山, 张别楼吩咐手下去帝都城里张贴发散消息。
  归云布庄一共三层,宽且长, 比桃夭布庄要大得多, 布匹和成衣更是多到令人眼花缭乱。今日店里的客人也多,一开门便有, 生意比桃夭布庄最热闹的时候也没差太多。
  霍酒词站在三楼,单手搭着木质栏杆, 一脸平静地望着人群进进出出。她不晓得自己做的决定能不能帮到别人,但至少, 她不会后悔。
  前期投入太多确实会贴钱, 不过她有信心,后期能挣回来。这些人大部分都有手有脚,能干活,倘若后头感恩她,干活会更卖力。
  毕竟这是卫家的钱, 她没资格拿来做善事,自然希望能有一定的回报。
  忽地,她在人群中看到一个人。大嫂, 林笙歌, 她衣带上系着她送的那条帕子, 至于是不是真的, 她还不好说。
  张别楼顺着霍酒词的视线看去, 眸光闪烁不定。
  “楼叔,你先忙吧,我下去跟大嫂打个招呼。”语毕,霍酒词踏着一格格弯曲的台阶走下了楼。
  此时,林笙歌正在木架子前挑选布料,她左一个,右一个地拿起布匹又放下,眼皮耷拉,眼下有黑晕,该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霍酒词穿过人群行至林笙歌身前,面露亲昵道:“大嫂,你来归云布庄怎么不喊我一声。”
  闻声,林笙歌下意识转向霍酒词,眼中忧郁之色悉数收敛。她扯开嘴角,柔声道:“你如今可是卫家的掌权人,我哪儿敢打扰你。”
  “大嫂就别取笑我了。”霍酒词娇滴滴说着,叹了口气道:“这偌大的家业可不好打理,我每日都忙得焦头烂额,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林笙歌干笑两声,将目光放在霍酒词的腰上,那里挂着千面锻做成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