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老外的饮食习惯能有什么可取的……”
  程静淞见再说下去就要成为批判别人饮食习惯的大会了，赶紧开口制止道：“人家这边的花样虽然少，但是他们天天肉蛋奶不断，这可都是高蛋白食物，当然能长高长壮了，咱们也不能一味的嫌弃人家，而且我们这次主要讨论的是开个中餐馆的事，不是讨论他们的饮食文化，你们别再偏题了。”
  这话倒是很快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重新拉了回来。
  然后，他们继续问道：“你确定你要开店啊？”
  程静淞就说：“试试吧，也不先搞太多的花样，就做……煎饼果子吧，那东西做出来很快，味道也好，而且前期投入的成本也不会很高，就是实在不成的话，大不了我就当租个店面开小灶了，也没什么。”
  这批的留学生都知道程静淞的家底不错，听她这么说，也没觉得她出不起钱，但还是多少心疼道：
  “开小灶什么的随时都能开，但是开店这事儿也要认真准备，争取赚到钱，不能随便糊弄了，你要不先说说你具体怎么打算的吧？”
  “是啊，而且你一个人应该也忙不过来，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一定别客气。”
  程静淞就说：“我一个人确实没办法支撑整个店铺的运转，到时候真的开起来了，肯定需要不少人手帮忙，如果是单纯的雇佣的话，说实话，选谁都有点得罪人，所以我希望的是找合作伙伴。”
  “这……”不少人都迟疑了。
  “程静淞，不是我们不愿意和你合作，你知道的，我们这么多留学生中就没有几个家庭条件好的，最基本的条件我们都没办法达标。”
  甚至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在假期的时候还在校内外做点兼职贴补呢。
  程静淞就说：“不是让你们一下就掏钱，我的想法是前期的投入算我的，如果赔本了也就算了，我一个人承担，但是如果将来能盈利，并且生意还不错的话，那到时候就大家一起合作。”
  “如果我们中餐生意能更进一步的话，那我们到时候甚至可以多开几家，我们所有的留学生都能参与进来，也算是给我们自己增收了，当然了，我因为是投资人，所以到时候这个利润我得占大头。”
  程静淞笑着简单解释了下，给同学们让利的同时也说明了自己不当冤大头。
  但是同学们却很惊讶道：“那这样岂不是我们这么多人占你的便宜了，你雇人工作要比分利润出去更划算啊！”
  “对啊，你这样感觉亏本哎！”
  程静淞就说：“也不能这么说，我前期开店的时候，你们要是有想合作的，那得过来帮忙的吧，那时候我可不会给你们开工资的，要是我的店铺没开成，等同于你们的时间也浪费了。”
  “要是我的店铺开成了的话，我把一部分利润分出去，那就是大家一起来当老板，那你们就不仅仅是我的员工，为我赚钱，而是为你们自己赚钱，毕竟店面盈利越好，你们自己的收益也就越高，你们自然也会更上心，我相对的也会少操点心。”
  “况且大家都是同学嘛，咱们都是来自一个地方，必定要同气连枝的，也不能光我赚钱，你们看着吧。”
  程静淞又说了最后一个理由道：“而且我们这些人总有要回家的时候，到时候，如果我们的生意很好的话，那就这么把店面关停了也可惜，我们可以留给将来来留学的学弟学妹们管理，也能帮他们增收，省的他们到时候面临我们在这里遇到的一些尴尬，或许也能少一些因为钱而走向自我毁灭的人。”
  “如果这些店铺能一代一代传下去的话，那就更好了。”程静淞虽然觉得这个想法有些不现实，毕竟人心最难揣测，但还是带着希冀地说：“到时候，不仅我们国家的美食文化能在这里扎根，或许给这里的人带来更多的影响。”
  “这样一点一点的，总会让人慢慢对我们改观，对我们的国家改观。”
  好学人被程静淞的话语震撼到。
  在他们以为程静淞只是想赚钱的时候，没想到她竟然想到了这么多。
  他们大受感动，甚至心潮澎湃。
  很快，就有第一个人说：“那我加入，我也不让你一个人投资，我虽然不像你那样有钱，但是咬牙省一省，二三十块还是能省出来的。”
  “还有我，我也能拿出来一点，虽然不多，但我相信肯定能聚沙成塔，你们说是不是？”
  “对，我也能挤出来一部分……”
  反对和疑问的声音都转变成了赞同，甚至还有人当场给程静淞掏钱的。
  “钱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我手上的足够。”程静淞赶紧阻止了他们，“况且我现在要开的就是一个小铺子，能做点煎饼果子就行了，也要不了多少，你们的钱还是自己收好，不管是改善生活还是留着买书买学习资料都行，回头要是生意真成的话，到时候有你们投资的机会。”
  好说歹说，程静淞才算是把这群心潮澎拜的人给劝住了。
  但是他们又开口问程静淞有什么是他们现在能帮忙的，程静淞想了下，干脆让他们最近留意学校里面的一些店铺，看有没有哪家不干的或者重新招租的。
  所有人立马都答应了，甚至摩拳擦掌，比程静淞这个提议人还要着急的样子，让程静淞一时间都有些哭笑不得。
  而另一边，回到宿舍的安裕丰又被舍友们问东问西一大堆。
  他依旧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并不和他们聊太多有关于程静淞的事情，并且在他们开一些比较刺耳的玩笑的时候还严厉制止了他们。
  好些人都被安裕丰搞的无趣，甚至还有人说他有病，他都不为所动不说，还能非常冷静地往家里面写信，顺便把从程静淞那儿拿到的照片一起放进去，打算先寄回家。
  也好让家里面那些天天念叨着回国的长辈们能提前高兴一下。
  等到信写好，他自己也收拾好后，他又开始像往常一样看书。
  但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的脑子里面有点乱哄哄的，各种杂乱的信息到处乱串，一点也没有往日的归顺，让他的眉心没忍住一点一点地收拢了起来。
  想不通就不想了。
  安裕丰从来不做这种浪费时间的无意义的事情，合上书准备睡觉。
  他难得的异常又让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但是碍于他之前的态度，一时间倒是没有人吭声了。
  可是躺在床上后，安裕丰又睡不着。
  之前的事和今天的事各种在他的脑海当中盘旋，最终不知怎么的就转换成了在图书馆他答应程静淞时她倏然展露的笑脸。
  那双圆溜溜的杏仁眼在那一瞬间弯成了漂亮的月牙，眉眼间的笑意是真的由内自外的散发，想不让人生出好感都难。
  可是为什么感觉她后面的态度就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呢？
  安裕丰又忍不住疑惑。
  虽然程静淞后来说没什么，但是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就是想不明白。
  是他说错什么话了还是做了什么事情让她的前后的态度有了变化？
  第一回，安裕丰竟然因为这样以前在他人生中无关紧要的事情而有些失眠了。
  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着的，但是醒来的生物钟却很固定。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眼底盖着一层明显的青黑。
  安裕丰用热毛巾敷了会儿眼睛，才稍微收拾一番，出门跑步。
  等锻炼结束后，他今天原本的打算是去机房的，但也不知怎么的，他鬼使神差地拿着书，甚至还装上了小公寓的钥匙，又一次去了图书馆。
  他今天来的晚，图书馆里面的人已经不少了。
  安裕丰的目光下意识在每个地方逡巡了一圈，总算找到了和昨天一样头疼的程静淞。
  他没注意到在看见程静淞身影的那一瞬，他那原本收紧的眉心渐渐松缓，整个人的气质也沉稳和缓了下来。
  等到走过去后，他的眼中已然盛了点点的笑意，在程静淞被他的动静吸引，抬头看过来的瞬间又渐渐扩散。
  程静淞再一次被安裕丰的笑容闪到。
  怎么就那么爱笑，而且还笑的那么好看呢！
  程静淞偷摸在心里面嘟囔了一句，很快也冲着安裕丰笑了下，并小声问道：“你今天也来图书馆啊？你们搞信息技术的不应该天天泡机房吗？”
  现在不管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信息技术都处于特别落后的阶段，很多的数据都要去那种最老式的，还特别大的那种机房里面处理。
  按理说安裕丰这样的应该少不了每天跑机房。
  安裕丰没想到程静淞知道这些，一时间有些心虚。
  可是还没等他琢磨明白自己的那抹心虚到底源自什么，就听见程静淞又说：“不过你来了正好，我昨天不是和你说了开店的事情么，然后我回去后和我的那些同学也讲了，他们基本上所有人都答应了，如今我们正准备在学校先找店面，等能确定下来了，在准备其他的材料，而且我们也已经商量好了，就先从卖煎饼果子开始。”
  安裕丰为程静淞的速度震惊了下，“这么快？”
  程静淞笑着点头，“而且因为大家都愿意帮忙，所以我现在都不用管找店面的事情，要不然我今天恐怕也没时间过来啃书。”
  安裕丰再一次为程静淞话语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呀然。
  “帮忙的意思是？”
  程静淞干脆就把自己昨晚和其他人说的话和安裕丰又讲了一遍。
  然后，她没忍住又将那双好看的杏仁眼完成了漂亮的月牙，说：“现在他们的积极性比我还要高，而且说找店面这种事没什么技术含量，让我别费心了，好好学习，所以我倒成了所有人当中最清闲的了。”
  程静淞说的不当一回事，却不知道她自以为轻飘飘的一番话又给了安裕丰沉沉的震撼。
  他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笑靥，一时间都挪不开眼。
  好一会儿后，他才反应过来说：“你昨天说开店的时候，是不是就想到这些了？你想要开店也不是为了赚钱？”
  “差不多吧。”程静淞托着下巴，思绪渐渐扩散，眼神也逐渐的空了起来，“但也不能说不是为了赚钱，毕竟不仅我们的国家现在还很穷，我们这些同学也基本都很穷，能赚点钱贴补生活的话也挺好的。但要是能在赚钱的同时再做点更加有意义的事情的话，那当然更好了。”
  “我们这些公费留学的学生在将来不会少，如果我们现在做的在将来能帮他们一把，也是一件好事。”
  安裕丰的心脏又因为程静淞短短的几句话不停的起伏波动。
  好一会儿后，他没忍住试探问道：“但是你不会觉得亏了吗？”
  程静淞摇头，“我是挺喜欢赚钱的，要不然我也不能学这个专业，但是我对钱的欲望也没有大到把一切都扒拉到自己的怀里。”
  “况且一个人的富也不能算富，要富的话，就大家一起富，那样才更有意思，我也会觉得更开心。”
  说到这里，程静淞又笑了起来。
  安裕丰的眼神落在她的眉眼上面，然后一点一点地从上到下，扩散到她的全身。
  他真的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是他又能亲切地感受到从程静淞的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让他觉得温暖又激动的因子。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感受到这种赤忱。
  他所见识过的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从来不会有这种共同富裕的念头。
  哪怕不是商人，这里的教育也时时刻刻地展现着纯粹的利益交换。
  可程静淞没有，甚至她的那些同学们也没有。
  虽然程静淞不能算是纯正的商人，但是她眼下做的却是商人的事情，
  商人，原来也可以是这样的。
  是单纯的只有程静淞他们是这样的，还是那片土地上孕育的人都是这样的呢？
  没忍住，安裕丰问了出来。
  程静淞甚至想都没想就摇头说：“怎么可能呢！人性本来就是自私且复杂的，有的人为了所谓的利益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是也有的人身负着真正的社会责任感，这完全取决于一个人自己的本心和他所受到的教育的影响。”
  “所以你是……”
  程静淞又笑：“我从小到大所受到的教育是‘穷则独善其山，达则兼济天下’，我虽然称不上达，但刚好这些事是我可以做的，我也能做并且也想做，且做了后不仅有益于我自身，还不会给我带来特别大的坏处和不好的影响，甚至如果做的好的话，还能换来更大的利益，所以也算是顺手而已，可不是什么真正的大公无私的人。”
  程静淞说的简单又轻松，甚至把自己的本心描述的不值一提，更多的是提到她所能得到的好处，但安裕丰还是觉得不是她说的那样简单。
  天下熙熙，天下攘攘，皆是为了所谓的利益。
  明明有到手的利益却愿意撒出去分享，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哪怕就是他见过的号称最纯粹的研究员也不可能把自己的成果随便公布共享，所有的一些都需要利益的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