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宜问：“应酬吗？”
  “差不多。”
  他这个人就是——他想说的话，自会叫你知道，但若是他不想说的，那就不会流泻半分。
  知子莫若母，封宜哪里会不知。
  她拿勺子搅了搅锅里的面，只顺着他的回答往下道：“工作是重要，但也别太辛苦。”
  他嗯了声，帮忙递碗过去。
  等坐在一块吃面时，封宜思忖着，在心里将要说的事情过上几遍，方才开了个口子：“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在这方面有钟意的人吗？”
  “没有。”
  干脆到根本无需怀疑是推脱或者假话。
  他无意于这个话题，但封宜今天的目的却就是这个话题。
  封宜问：“你知道宁城桓家吗？”
  “嗯。怎么？”
  他吃得快，已经解决了一半的面。
  “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封宜说，“你爸爸有意与桓家联姻。”
  傅清聿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她，眸光难得有些波动。
  封宜解释道：“他要拿下港城的一个项目。数百亿大，我们一家吃不下。”
  得有一家，与他们共谋此利。
  而宁城桓家，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他们有这个能力，与傅家有过几次业务往来，家中还有个年龄相当的女儿，听闻很是优秀……可以说，各方面条件，全都具备。
  傅清聿的眉心显而易见地皱起。
  看他父亲不似玩笑，这几日在谈的都是这个事，连他妹妹都知道了父亲的想法，封宜今天才会先给他打个预防针。
  他道：“我目前没有这方面的准备。”
  封宜着急地身体微微前倾，“你也是到了成家的年龄了。如果在这方面一直没有钟意的话，不如就……”
  她的话止在一半，却不妨碍意思的表露。
  她自然是站在丈夫那边的，如果能顺利的话，自然最好。
  “阿聿，这是件大事，顺利的话，也是件好事。而且我和你爸爸打拼的江山，将来不也都是你们的吗？”封宜轻声道，有几分苦口婆心。
  她只生了他和他妹妹，再大的江山，以后确实也是要交到他们的手上。
  傅清聿的指尖在桌面轻点，淡声：“妈，我今年二十八。”
  他想告诉她，他远没有到他们所表述的那么着急的地步。
  封宜蹙了下眉，不认同道：“虚岁快二十九了，转眼就是三十，三十而立，那是个分水岭知道吗？都三十好几了，早该成家了。”
  她语速太快，快到傅清聿甚至一晃神，险些真的信了这番言论。
  从二十八，一跃跳到三十好几。
  他挠了下眉心，哼笑了声，没接。
  封宜发挥得是有些急了，她轻咳一声，没有继续，而是问说：“——那你怎么想？”
  傅清聿没有立即给出答案，只是继续执筷用餐。神情不明，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封宜也不好催，为难地跟着吃完碗里的面。只觉得面都不香了。
  在用完餐后，他收好碗筷，准备上楼。临走前，只给她留下一句：“我会去看看。”
  封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下——看看？看什么？
  而等她要问时，他已经提步离开。
  ——难道是去看桓小姐？
  但好像不大可能？
  她有点担心他们父子俩会吵起来。
  这次老傅是认真的，要牵成这个联姻。倒也不一定要是桓家……但至少也是要有一家大差不差的。他们这样的家庭，最讲究门当户对、强强联合。而符合条件的人家，哪有那么多，又哪有那么好找。
  封宜快要愁出好几根白发来。
  /
  傅清聿只在傅家住了一晚，倒没碰见他父亲。
  他有他的事情做，如若不刻意去找，平时父子俩倒也见不着。
  临近中午的时候，封宜所说的那个项目的相关资料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
  只消翻过一遍，他便知道老傅肯定看中。进则升，退则空。
  傅清聿继续吩咐人去查桓家信息。他知道封宜提的那一位，但也仅限于知道。
  他父亲可以看中项目。
  但不必看中联姻。
  在思索间，他忽然忆起昨晚聚餐时贺明漓说的事情。
  她家里安排的相亲。
  一相亲，一联姻，倒也异曲同工。
  男人眼眸敛下，拿过手机，拎出她的对话框，发去消息：【醒了吗？】
  贺明漓还在化妆，纡尊降贵地点了几下屏幕：【干嘛？约饭吗？】
  傅清聿眯了眯眼，顿了须臾，敲字：【昨晚抱着我要拜我为师，一觉醒来就变了副嘴脸？】
  贺明漓在画眼线，不过垂眸看了眼消息，手一抖，眼线直接飞出去。
  她难以置信地站起身——
  什么！？
  这个人在说什么东西！
  贺明漓的记忆只终止在了她上车，她好像是随便挑了辆车上的，后面的事情更是压根不记得。
  而且她刚刚起床，连家里的一个人都还没见到，也还来不及问昨晚是谁送她回来的——
  乍然就接到了这么个炸.弹。
  她脸都憋红，这个人在胡说什么什么！她怎么可能抱着他要拜他为师！这辈子把她杀了都不可能好吗！
  她擦掉画毁的眼线，想重画，却静不下心，索性将笔一拍在桌上，站起来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又一圈。下意识想反驳，却又怕是事实，到时候打脸打得更响。
  可是试图想象出那个画面，又压根想象不出来。
  她拜他为师？她拜他为师！
  跟他学什么？难道是酒店的那个案子？可是她都还没仔细看，也还没遇到问题，更没有准备去找他过。都没预想过的画面，怎么会上演呢？
  五分钟过去，她那边安安静静没有声响。
  他轻飘飘一句话，她已经从肯定否认到怀疑，再到逐渐动摇。
  而他就跟知道她这边的情况一般，慢条斯理地发出第二句话：【虽然你很不想负责任，但也不要就这样跑路。】
  贺明漓：“……”
  他终于好心地掀过这一节，转而道：【你那未来男朋友挑得如何？】
  贺明漓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挑。她的贝齿轻咬下唇，握着手机的动作逐渐收紧，等着这家伙抛出这一趟的真实目的：【干嘛？】
  傅清聿：【想替你掌掌眼。】
  贺明漓平复好心情重新坐回梳妆台前，盈满耐心重画眼线。
  【我奶奶掌过眼的人，哪里还用得上你。】
  ——终于，这一回画好了。她满意地一勾唇。
  傅清聿：【昨晚你说的，以我们的关系】
  贺明漓轻蹙眉。
  傅清聿：【我应该多关心下你。】
  贺明漓：“……”我们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会让你多关心下我？
  第5章 5 、浓雾 05
  贺明漓已经要怀疑人生。
  她现在恨不得穿越到昨晚，去看看自己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一时间竟也难分辨他这话是真是假。
  可是经由傅清聿说出口的话，即使是说“1+1＝3”，都会叫人思考一下他是在讲什么哲学。
  她对这些听起来就不可思议的话确实存有疑虑，可惜无从查证。
  安静了许久的那个头像，好不容易再次有了响动——
  贺明漓：【我真这么说的？】
  傅清聿：【嗯。】
  傅清聿：【所以，什么时候定好了人，约好了饭，记得跟我说下。】
  傅清聿：【以我们的关系，我还是应该知道的。】
  他煞有其事，贺明漓再度沉默。
  却也只能默默认下。
  她挺费解，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可能只会想坑他，怎么会叫他多关心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