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吉 第72节
作者:
明月珰 更新:2024-05-15 00:25 字数:4153
虽然晋阳公主说不着急选外放的州县,但陆行过得两日就再次登门。
”建昌?“晋阳公主是听说过这个地方的。虽然在南边儿,但是穷山恶水,乃是南蛮人世居的地方,经常闹兵变,就拿本朝来说,死在建昌的县令有三人,连知府都死了一人,都是兵变被杀。也正因为如此,晋阳公主才会晓得这样偏僻的一个府城。
”你确定要去建昌?“晋阳公主疑惑地道。
”是。民心都向安稳,南蛮人也一样,只是当地官吏盘剥太厉害才会屡屡闹出兵变,小婿想从建昌的亲民官做起,才能真正的解民生疾苦。“陆行道。
“也好,你自有你的主意,原想着给你放个大府还得费些周折,这建昌府却是没人跟你争抢的。“晋阳公主笑道。
“建昌府如今知府丁忧出缺,我的官品却还不能挂知府衔,还得有劳公主周旋。“陆行道,这话不次于是要官了。
晋阳公主不怒反喜,陆行有这份上进心才好,她本就想给他运作一下的,却怕伤了女婿的自尊心,如今陆行主动开口,晋阳公主可是乐意极了。
而且陆行对她有所求,晋阳公主才会放心把长孙愉愉交给他。
很快,皇帝下旨,礼部就出了文书,认搜饭饭命陆行为建昌府知府,官五品,这就从从五品到了正五品了。他年纪轻轻位列知府,掌正印,虽然不是前无古人,却也是十分鲜见的。
长孙愉愉这边,辞别晋阳公主自然有一番话说,还有许多事情要交代、要料理,忙得她脚不沾地似的,毕竟这一离开可能很多年都回不来了。然则事儿却又拖延不得,再拖下去,河道结冰走陆路那就受罪了。
陆行还要顺道带着长孙愉愉会宁江祖宅一趟,在宁江过了年,这才会上任,也是皇帝特意给的恩旨。
长孙愉愉可不知道建昌是个什么样的穷地方,她走之前还在发脾气,要不是她娘非要将她嫁给陆行,她就不用背井离乡,让自己的娘亲留下独自面对风雨了。
别看平日里她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娘什么都依着她,但真遇到大事儿的时候,她一个小小的女娃儿是丝毫没有发言权的,让她走她就得走。
所以资历还得用时光来慢慢熬。
长孙愉愉斜靠在引枕上望着船外的水流,时不时还滴几滴眼泪,她长这么大最远的地方就去过草原,骤然离开京城千里,前途未卜,还得受陆行的气,她如何能不为自己的将来流眼泪?更何况她实在是思念自己的娘亲,才刚离别就已经想念了,过往的一点点怨气都被离别给冲散了。
陆行就坐在长孙愉愉对面看书。她心忖也亏得他看得进去,没看到自己在哭么?长孙愉愉带着一点儿鼻音地道:“你就不能换个地儿看书么?”矗人跟前不嫌惹人烦呐?
陆行头也不抬地道:“五艘船都被你的东西占满了,我能去哪儿?”说着话他还翻了一页书。
长孙愉愉迁怒地伸手去抽陆行手里的书,以为自己出其不意肯定能抽走,结果僵在了半空中。因为陆行没放手。
一只手抽不动,长孙愉愉就伸出另一只手一起抽,抽的时候还不忘瞪住陆行。
陆行自然是好男不跟女斗,轻轻一松手,长孙愉愉身子不稳地往后跌了去。偏此刻莲果和冬柚还在整理东西,都不在她身边,于是乎她就栽了下去。
陆行强忍住笑地走过去将长孙愉愉扶了起来,却被长孙愉愉愤怒地一把推开,“你个混蛋!陆九!”长孙愉愉怒道。
陆行笑道:“我怎么混蛋了?不是你非要抽走我的书么?我松手让你还不对了?“
长孙愉愉恨恨地道:“才怪,你是明知道骤然松手我会摔倒你才松手的。“
陆行摸摸鼻子,“你现在怎么知道了?抽我书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你……”长孙愉愉感觉没法儿跟陆行讲理,朝他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就开始咬。
陆行气人的本事也算是傲人一等的了,能把个京城贵圈的仕女给逼成了咬人的小狗。
陆行一动不动地任长孙愉愉咬,还调侃道:“小心点儿,别把牙崩了。要缺个门牙可就不美了。”
长孙愉愉徒劳无功地松了嘴,男人的身体怎么跟铜墙铁壁似的,完全没办法下嘴,她嫌弃道:“你的肉怎么那么硬?”
“就是怕被咬啊。“陆行重新拿起掉落的书卷道。
长孙愉愉的手再次挡在了陆行的书卷上,“不许看书。”
陆行依言放下书。
长孙愉愉这才消了一点儿气儿。“为什么只许我带五艘船啊?”
“你也看到了冬日河里水少,而且已经有浮冰了,下头送漕粮上京的船又多,河面上已经很拥挤了。再且,船多了容易引人注意,你不怕被强盗惦记么?”
“还有强盗?“
陆行笑道:“怎么,你以为这天下都很太平?”
长孙愉愉不说话了,松开了捏着书的手,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下棋么?”陆行收了书卷道。
长孙愉愉倨傲地道:“我下棋只喜欢赢不喜欢输。而且输家还不能太差,最多输一子两子的,不然我提不起兴趣。”
陆行为之气结,“惯的你。”
长孙愉愉的眉头都快挑上天了。
“行,来吧。“陆行找出棋盘和棋子道。
长孙愉愉没想到这样子陆行居然还肯跟自己下棋,那她也就不客气了。虽然提出的要求有些无理,但长孙愉愉还是真心不想输给陆行,因此落子时额外用心地在思考。
陆行看着凝神注视棋盘的长孙愉愉,心忖这下可好了,总算是不哭了。
一局下来,陆行恰好输了长孙愉愉一子。
长孙愉愉狐疑地看向陆行,不知道是自己棋艺真的比他好,还是他故意的。
“再来。”
陆行点头。
第二局、第三局直到第五局,陆行每一局都是不多不少正正地输一子。
长孙愉愉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你故意的输给我的!“
陆行收拾着棋子道:“这不是你自己提出的要求么?每局只输一子还是挺费脑子的。”
长孙愉愉瞪圆了自己的眼睛,嘴唇动了动,但是却没出声。
“在心里骂我?”陆行眼皮都没抬地问。
长孙愉愉甩他一个白眼儿,“不是在心里,嘴上我也骂你,臭显摆!“
”你不是也爱显摆么?“陆行反问。
“我显摆了什么了?“长孙愉愉问。
”一天换三身衣裳,显摆你衣裳多。“陆行道。
长孙愉愉恨不能垂陆行,“我那是显摆衣裳多么?”话虽如此,但长孙愉愉又有些纳闷儿,陆行居然看得出她一天换了三套衣裳?他不是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么?
“那不然是显摆什么?“陆行抬头看着长孙愉愉道,“哦,懂了。”
“你又懂什么了?”长孙愉愉问。
“既然不是显摆,那就是一天吃了饭没事儿干。“陆行总结道。
长孙愉愉气得抓起棋盘上的棋子儿就扔陆行。
陆行伸出手准确地接住了飞来的棋子儿,结果却更惹得长孙愉愉生气。她一手不够用,就两手抓起棋子儿朝陆行扔。
陆行一边接还一边把棋子搁回棋盒里,一个不落。
眼见着棋子儿都要扔完了,长孙愉愉还是没有打着陆行。她突然顿住手不打了。陆行自然也停住手,坐直了身子。
长孙愉愉趁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把手心里最后一颗棋子冲他脑门子招呼过去。
”咚“地一声,打中了。
第105章
长孙愉愉欢呼着拍起手来, “哈,打中了吧,我叫你躲。哼。“
陆行揉了揉被打中的地方, “行了,现在消气了?”
长孙愉愉噘噘嘴,想她消气那可难着呢。
”用饭吧, 刚才顾着下棋, 连饭点儿都错过了。“陆行招呼莲果开始摆饭。
“我不跟你一起用。“长孙愉愉倨傲地道。
“就这么大的地儿, 分开用饭,下头伺候的人又多一道事儿。“陆行不搭理长孙愉愉, ”就摆在一起吧,你吃你的青菜,我又不会笑你。“
长孙愉愉的眼睛又瞪起来了, 不过她也没以前那么抗拒, 反正她的底细她娘亲都出卖给陆行了。
用饭时,长孙愉愉面前就摆着一碗、一碟。碗里是五色杂粮饭,颗颗都是精选,既饱满口感又有嚼劲。另一碗则是青菜,全是菜心, 水嫩嫩的。这季节还能吃着这样嫩的青菜,实在也是罕见。
然则再好吃的杂粮饭, 以及再嫩的青菜, 都比不上陆行面前的一品锅。
冒着热气腾腾的一品锅, 里面只有最普通的大白菜, 汤是用羊骨头和鱼一起熬制的, 然后放了两面煎得金黄的鸡子, 还有根根分明的羊排骨。
陆行用手拿起那长长的排骨条, 在特制的酱料里蘸了蘸,牙齿轻轻一撕,那肉就下来了,又嫩又多汁。
陆行虽然没有吃得滋滋出声,但是看他那享受的神情,就知道羊肉炖得很软烂很好吃。
长孙愉愉看着都闪了闪神,她觉得陆行就是故意的,故意馋她。
”别傻看着我呀,吃饭啊,你都瘦得只有骨头了。“陆行道。
长孙愉愉觉得陆行讨厌极了。她为什么不肯跟其他人一道用饭啊,不就是怕自己嘴馋么?偏偏这人还来馋自己。她埋下头,发气似地开始刨饭,却是味同嚼蜡。
陆行一边吃着羊排,一边道:“其实你现在的脾胃未必就那么弱了,如果循序渐进地调理,或许也能正常饮食。你就不用眼馋别人了,也不会瘦得全身只剩下骨头。”说话的时候陆行有意无意地瞧了瞧自己手里的骨头。
“瘦得只剩骨头又怎么了?不爱看就别看啊。 ”长孙愉愉眼里有杀气地问,看着陆行手里的羊排就更是杀气腾腾。
陆行将手里的羊排吃了这才用旁边的棉巾擦了擦手道:“你瘦得有些吓人了。“
长孙愉愉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陆行这话是意有所指的,他真把自己给看光了。长孙愉愉又羞又气,满脸通红地骂道:“你,你下流。”
“我怎么下流了?是你发热昏厥,我给你施针顺带看到的。”陆行一脸坦然地道,“便是饥民都比你有肉。这也就是冬日,你衣服穿得厚看着还行,要到了夏日别人露的都是白白嫩嫩的肉,就你全是骨头。”
陆行说的是现今夏日里仕女们时兴穿的低襟衣裳,有夸张的大半个胸脯都能露在外面,看得人眼珠子都转不动了。但是没本钱的就只能遮住了。
长孙愉愉一把抱住自己,她本就遮得严严实实的,这动作只是附加的,“你,你无耻,居然去看别人的,别人的……”
“不是我想看,是实在你们京城的女子太豪放。“陆行道,”但这都不是事儿,你自己难道不觉得光吃青菜、杂粮,会力气不够么?再这么下去,你的身子也受不住,会早衰。“
早衰,两个字吓到长孙愉愉了。她可以死,但是绝对不能“早衰“。美人从来不许人间见白头的,何况还是倾城倾国的大美人。
所以尽管咬牙切齿,但想着陆行好似是懂点儿歧黄之术,长孙愉愉冷静下来道:“那你说的循序渐进是个什么意思?”
陆行道:“可以适当地用一点点油荤,哪怕有些腹泻,但只要坚持住,想来你的肠胃最终会接受油荤的,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孩童,脾胃肯定比以前强。“
长孙愉愉听到“腹泻“两个字就摇头。船上就那么大,什么响动都能听见,她要是拉肚子,还被陆行听见……
长孙愉愉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要。“饿死都不要。
陆行也不逼长孙愉愉,这事儿还得自愿。
到了晚上,船停在河中虽然不能靠岸,但却有一叶小舟划到了长孙愉愉她们的大船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