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绾云鬓 第25节
作者:白清溪      更新:2024-05-15 01:06      字数:4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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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柳茯苓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 天已经大亮。
  她缓缓坐起身,毯子从她身上缓缓滑落,她皱眉揉了揉手臂, 觉得手臂僵直难受, 身上也有些不适。
  这软榻根本不适合睡觉,只睡了一晚上, 柳茯苓便觉得浑身上下都跟被马车撵过似的。
  她恍惚的抬头看向窗外。
  那飘飞的细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温暖的春日灿阳一缕一缕洒在窗棂边,窗子已经不知被谁关上, 挡住了微凉的春风。
  等等!
  柳茯苓瞬间清醒,她猛地睁大了眼睛,想起昨晚的事情。
  赵云屹呢?
  她一个激灵立刻起身,下意识的用毛毯挡在胸前,再看向软榻, 却见上头空空荡荡,什么人也没有。柳茯苓防备的看向房间各处,四处溜达了一圈, 没有看到任何人, 这才缓缓放下心来。
  应当是走了。
  她恍然想起昨日自己原本是趴在软榻上睡的, 后来似乎是被他抱上了床, 但那时她睡得迷迷糊糊,想要挣扎, 手脚却软绵绵的动不了, 便以为那是梦境。
  柳茯苓有些意外,她本以为, 按照赵云屹的行事方式, 即便要走, 也会扔下自己不管。
  ……
  果然如赵云屹所说那般,他走后不久,柳茯苓还在房间里梳洗,便听到外头传来了敲门声,是何掌事亲自来了。
  一开门,何掌事便迅速关上了门,一双眼睛盯着她,声音有些尖利,更有些恨铁不成钢,“自己选人有用吗?啊?费这么大劲,就只让你自己选人?”
  柳茯苓急忙上前,“嘘!小声点何掌事,隔墙有耳!”
  赵云屹派的人,不知道还在不在外头偷听呢。
  “隔什么隔!我就要说,这太子怎么回事啊,要个特赦都要不来!什么自己选人,有个屁用。”何掌事越想越气,这几日他被折腾坏了,四处不好得罪,替柳茯苓挡了不少乱七八糟的男人,万寿节之前也是忍气吞声的在那帮人面前当孙子,心中早就不得劲。
  “我就知道这个赵云屹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好,也好,这样你便不用再与他扯上关系……”何掌事气归气,声音还是收敛了些,他大喘了几口气,舒缓了会儿情绪,柳茯苓急忙上前,给他按肩膀。
  何掌事这才舒坦了些,原本焦躁的模样逐渐被安抚下来,他舒服得眯了眯眼。
  “何掌事,虽然茯苓也想要特赦,可是十几年来,都没有人能成事。”柳茯苓缓缓道,“特赦不是那么好拿的,如今茯苓能求来这个机会,已经比众姐妹幸运许多。”
  何掌事悠悠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不知,只是柳茯苓是这么多年来头一个,九王爷、太子、七皇子都因她出入明月楼,这也算是百年难得一遇。
  他本以为,她的结果能够更好一些。
  但是柳茯苓很清醒,她说的也对,能得如此机会,已是不易。
  “你如今可有挑中的人选?”何掌事轻声问。
  “……还未。”柳茯苓前几日都在担忧赵云屹是否能实现诺言,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如今何掌事一提起,柳茯苓不免也有些烦恼起来。
  喜欢她的客人不少,如今她名声大噪,据说有不少人都要慕名而来……备挑选的人很多,可是,柳茯苓——一个都不想要。
  “那个周尚书家的公子,你可喜欢?”何掌事轻声问,“那孩子耿直,好拿捏,但是听闻周尚书听闻他跟太子打照面的事情,还弄丢了一根千年老参,气得把他锁在了家里,据说半年都不让他出门。”
  “还是算了……”柳茯苓对周公子本就无意,经了此事,周尚书一定听闻周闻经常来明月楼的事情,稍稍一打听,便会扯到自己身上,招惹好些麻烦……她如今最怕的就是麻烦。
  “九王爷呢?”何掌事抬头看着她。
  柳茯苓蹙眉,她完全没有往这个方面想。
  九王爷已经四十有余,家中还有妻妾,听闻九王妃脾气大得很,极难招惹,因知道柳茯苓未及笄不可出阁,这才没有闹脾气。
  “那就还有太子殿下与七皇子二位了。”何掌事看着她,见她听到这二人的名字时,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便知她实际上也在考虑这二人。
  “你比较中意哪一个?”何掌事问。
  “您觉得呢?”柳茯苓实际上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她觉得自己对赵云崇,并没有多了解,并且对方也不一定会为了自己与赵云屹公开作对。
  “此话我一般不与人说。”何掌事捉住她的手,让她停下,然后把她拽到自己跟前,如老父亲般语重心长道,“可如今我一定要提醒你,赵云屹其人,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柳茯苓心中一动。
  何掌事竟然也看出来了。
  “早年我在宫中当差时,二位皇子还是小小子,丁点大,七皇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心地纯善,光明磊落的孩子,对待宫女太监都极好。”
  “但是四皇子……也就是如今太子,他却不同,他与他母妃李妃流落在外几年,是皇上派人将他和他母妃一道从安洲民间接到了京城,我看到他时,他已经十岁有余,少年老成,一双眼睛跟狼崽子似的,亮得吓人,行事也极不讲情面。”
  柳茯苓一听到这个形容,便想到赵云屹看着自己时的眼神,只能说,何掌事的形容非常精准。
  “后来李妃出了事,赵云屹一病不起,变成了现在这副温吞模样,但是从前,他与七皇子从不相让。我还记得有一次,七皇子得了一把好琴,名为凤凰羽。”何掌事提起从前的事情,眼中冒出神采,滔滔不绝。
  “凤凰羽?便是那传说中的古琴凤凰羽?”柳茯苓不仅学琵琶,还学其他器乐,也曾听说过这把琴,那可是传世绝品。
  “正是。”何掌事点头道,“七皇子功课精进,曲乐造诣高,皇上欢喜,便将那凤凰羽赏给了七皇子,岂料后来不知何故,那琴却到了太子的手里,据宫人说,太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似乎是打赌,用些奇技淫巧赢了七皇子,七皇子老实,愿赌服输,便将那凤凰羽拱手相让,后来皇上听闻,居然也没有办法。”
  “……”柳茯苓听到此,便确定这些传言一定都是真的。
  这正符合赵云屹的行事风格,为达到目的,他似乎并不在意手段。
  “如今太子殿下病痛在身,与以往已经不同,所有人似乎都这么认为……但是我依然认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何掌事意味深长道,“若是一定要选一个,不如考虑赵云崇。”
  柳茯苓低垂眉眼,有些犹疑不定。
  “你可愿意?”何掌事轻声问。
  “可他……会来吗?”柳茯苓十分不确定,可一抬头,却见何掌事正冲着自己露出笑来,笑得眼边的鱼尾纹路都冒了出来,“傻丫头,这不还有我在么。”
  “我只担心,到时候太子殿下也在场,你选了七皇子,他会不会……”何掌事问道。
  “不会,他以后应当不会再来了。”柳茯苓缓缓道。
  毕竟,这是他答应自己的第三个条件。
  ……
  第二日,赵云崇穿着寻常衣裳,打扮的如同富商公子,出现在明月楼内。
  何掌事亲自接他,柳茯苓坐在天字一号厢房门前的美人靠上,斜倚着悄悄看他们说话,只看到何掌事说了句什么,赵云崇恰好抬起头,便与柳茯苓目光相撞。
  柳茯苓一怔,没想到他会抬头看,却见赵云崇忽然朝着自己笑起来,笑得温和儒雅,眼眸中却带着一股莫名的灼热。
  她心头一颤,立刻起身,躲进了厢房里去。
  到了厢房,她抱着琵琶,一想到过两日的乐伶酒会,她便要与他……柳茯苓便觉得脸上火热,几乎要臊到躲进箱子里去。
  若是赵云崇,她应当是,不讨厌的。
  虽然谈不上喜欢,可不讨厌,已经是她能忍受的极限。
  赵云崇来到厢房内,便关上了门,柳茯苓心中一颤,起身相迎。
  “七皇子殿下。”柳茯苓声音极软,“今日想听什么曲子?”
  “今日不是为了曲子来。”赵云崇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是为你而来。”
  柳茯苓心中一慌,咬住了唇,有些无措。
  虚与委蛇她会,轻言软语她会,可如今要说出原本打好腹稿那些话,她却是有些难以说出口。
  虽做了心理建设,可真要应对赵云崇那灼热的眼神,她还是很不适应。
  “多谢七皇子殿下。”柳茯苓福了福身子,小心翼翼问道,“您可知乐伶酒会?”
  “便是为了此事而来。”赵云崇笑了笑,忽然站起身,缓缓走近她。
  “实际上,我早看出你对四哥并不是自愿,男欢女爱,两厢情愿,即便是明月楼,也应当遵循此道,不可强迫……我不知道四哥对你究竟如何,可若是你愿意,乐伶酒会,我会护着你。”他一面说,一面朝着柳茯苓靠近,柳茯苓紧张的抬头看他,见他满眼真挚,不似作伪。
  “至于酒会后的惯例出阁。”赵云崇轻轻捉住了她绵软的手。
  柳茯苓一激灵,她不惯与男子这般接触,下意识的便要抽回手。
  可赵云崇看似温文,用力不大,却对她用着最温和的暗劲,让她难以挣脱。
  他轻轻摩挲她手指上的茧子,轻笑道,“姑娘若是愿意,我愿效劳。”
  柳茯苓脸瞬间通红,她终于挣脱出来,踉跄退后几步,狼狈道,“谢,谢过七皇子。”
  “不逗你了。”赵云崇见她已经羞得想找地缝钻进去,笑了笑,觉得十分有趣,明明是明月楼的姑娘,却这般生涩,倒是令他十分期盼两日后的那晚……
  他身边的司寝宫女都过于老成,滴水不漏,他例行公事两回以后,便兴致缺缺,都遣散了。
  可柳茯苓却令赵云崇心中生出了期待,他自诩自控力不错,刚刚捏着她的手,却也有些心猿意马。
  他干咳两声,转了话题,“万寿节宫宴那日,你表现不错。”
  柳茯苓松了口气,缓缓道,“多亏皇上仁厚。”
  “刘伶上位,我便觉得亏待你,你若是领乐,说不定父皇已经给了特赦。”赵云崇认真道,“刘伶的事情这几日宫中正在查,四哥前几日一直在忙此事,据说已经查出了眉目,东西都交给父皇了。”
  柳茯苓想到前几日左等右等都没有赵云屹的消息,难道就是他去忙这件事去了?
  “唉,可惜,四哥身子太弱,忙完那阵之后,便卧病在床好几日……”赵云崇缓缓叹了口气。
  柳茯苓又想到那日他顶着大雨而来,脸色苍白如纸的模样。
  她咬了咬唇,想这些做什么。
  都是他的事情,与自己何干。
  “不过,四哥真的事先便与你说过领乐的事?”赵云崇终于问到了重点,他早就想当面问问她,看看她对此事的反应,此事虽然已经真相大白,可他却一直觉得其中有古怪。
  柳茯苓心中一紧,面上却有些紧张的看着赵云崇,“七皇子会为此事生茯苓的气吗?”
  赵云崇仔细看她的表情,却见她确实是紧张的,却是在为了自己的态度紧张。
  “当然不会。”赵云崇笑道,“此事你又无法做主,都是听命于人,我怎么会生气。”
  “是的。”柳茯苓为难道,“太子殿下那日叫我去厢房,便是让我不要声张之前他先找我的事情,好让您不负皇命。”
  赵云崇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彻底相信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