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炒饭很简单，但被洛嘉做出来好像就添了色香味俱全的滋味。嫩绿的豌豆、橙黄的玉米粒、入味的干菜配上切成丁的红烧肉，程舟仅仅闻着就心满意足，舀了一口下去, 味道果然出乎意料的好。
  程舟不敢吃太快，他知道饿太久不能一下子吃太狠。
  吃了一会, 终于解决了当务之急，他忍不住看向旁边的清秀心软的少年。
  程舟感慨了下：“我曾以为你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
  洛嘉笑了：“我算哪门子的少爷啊。”我除了钱，简直空空如也。
  洛嘉小口小口地吃着，吃相优雅，晚风吹着他的发丝，柔软的t恤穿在身上，看上去很温暖，没有攻击性。
  程舟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程舟的周围总是充斥着各种争吵与纷乱。
  就像一场场不停歇的舞台剧，一些冲突性很强的剧情在他这里简直司空见惯。
  今天早上程女士又发了病，打破了他的头，他捂着流血的头，跑了几条马路才把她给追回来。
  伤口小，很快就止住了血。
  只是也来不及上学了，他干脆遮掩了下就去咖啡厅弹琴赚钱，遇到个难缠的客人不断砸钱，要他一直弹下去。
  那客人还正好是他曾经酒店打工时得罪过的。
  他的手指也因为弹了太长时间，非常疼。
  一天忘了吃饭，赶回了家。
  程女士清醒过来哭着向他忏悔后，又开始喊着舟舟，妈妈爱你。
  爱吗？
  你不爱我，你只爱你虚无缥缈的爱情。
  程舟忽然感到很疲惫。
  他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睡觉，大概是经常被赶到阳台，在这里他反而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听到隔壁阳台有动静。
  他闻到淡淡的牛奶香味，才察觉到自己已经快饿晕了。
  洛嘉是他周围少见的，情绪稳定，又从不干涉他人隐私，只是待在一起就很舒服的人。
  两人吃着蛋炒饭，谁也没再开口，安静地咀嚼着。
  两人吃完后，程舟走回了屋里，将回礼给洛嘉。
  这鱼罐头是值班经理给他的，说是进口货，程舟想着贵就没舍得吃，拿了回来。
  洛嘉也没细看，接过后，拿着两个吃剩的空盘子，和他道了声晚安就回了屋。
  虽然程舟只是漫画里的路人甲，但在洛嘉眼里这也是活生生存在的人，他们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只是默默生活在漫画家画不到的角落里。
  程舟闭上眼，感受着晚风伴随着星辰。
  不知不觉的，沉重的心情，好像变轻了。
  第二天，蒋厉莹特意起了早做了小粥油条，看到洛嘉放在桌子上的鱼罐头。
  蒋厉莹喜欢空闲时学习外语，洛嘉随了祖母，他们都会多种语言，但偏偏不会瑞语，所以看不懂鱼罐头上面的字。
  “你怎么买了罐头回来？”
  “程舟送的。”
  蒋厉莹平时有什么吃的，也会投喂程舟，只是程舟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工，偶尔遇到看到都是对方鼻青脸肿的样子。
  蒋厉莹挺心疼这孩子的，一个人要养活自己，还要养个经常发疯的母亲。
  隔壁人家的事，社区都上来过很多次了，但收效甚微。
  “我昨晚给他炒了蛋炒饭，用了点你做的梅干菜扣肉。”
  “哦，够吗？你做的时候多弄点菜。”蒋厉莹想到他们还是长身体的年纪，“下次我炒点新鲜的菜。”
  蒋厉莹想着今天早饭的小菜做的少，正好这罐头可以当配菜，就顺手打开了。
  “那孩子，自己的吃喝都顾——嗯？呕！”蒋厉莹戛然而止。
  罐头一打开，里面的味道瞬间掀翻天灵盖。
  该怎么形容呢，这味道像是某种毁灭性的生化武器，像是腐烂的老鼠，又混合着千年没掏过的臭水沟，兼并着几百只臭鸡蛋等的混合体。
  祖孙俩争先恐后地冲去厕所，呕了半天也呕不出什么东西。
  最后还是洛嘉呕得满眼泪花，坚持着爬回来把罐头给封上，才勉强将那股味道给封印了大半。
  洛嘉用翻译软件查了下，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鲱鱼罐头。
  程舟，我到底和你什么仇，什么怨？
  洛嘉能猜到程舟可能是被他那个经理给坑了。
  程舟以为是好东西，才会当礼物送出去。
  洛嘉能从程舟平时的只字片语中，感受到他周围充满了恶意，但这生存环境已经是地狱级别了吧。
  偏偏程舟还没注册飞信，连让他当心点那个经理的话都不能及时说。
  程舟大概也想不到，他仅仅用一罐鲱鱼罐头，就给洛嘉留下了仅次于柏宴，不可磨灭的印象。
  洛嘉将被臭倒的蒋厉莹扶到床上，散了散家里的味道，等到学校就已经晚了两个小时。
  洛嘉想到柏宴带自己抄过的近道，这个时候老金总不可能在下面守株待兔吧。
  他饶了一个圈子，来到那辆饱经风霜的车子前，哪想另一头的柏宴散漫地走了过来。
  气氛莫名的，变得尴尬起来。
  “你也迟到了啊。”洛嘉像是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变化一样，“你上，我上？”
  上，这个字多少沾了点灵性。
  柏宴睨了他一眼，不是很想理这货，几个跨步就翻墙而去。
  洛嘉啧了一声，继续艰难地通行。
  等他下来的时候，柏宴早就走远了，仗着腿长，没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洛嘉还有点鲱鱼后遗症，慢吞吞地走着。
  他背着书包，在学校里还是很显眼，有路过上写生课的美术班学生看向他。
  洛嘉就是不太舒服，都能感觉到她们的目光。
  在走到实验楼的时候，洛嘉忽然看到从教学楼出来的老金。
  洛嘉被抓到过几次，他感觉老金已经记住他了。
  老金的处罚有一定连续性，就比如上次小红林抓到的情侣，最近换上女生念《我的青春只有学习》，被万箭穿心的就是那位男同学，总之挺损的，那对情侣要是能挺住才是校园奇迹吧。
  就是拥有不少特权的柏宴都要躲着这位，洛嘉还不想这么快成为黑名单里的一员。
  趁着老金没看到，他很快闪入了最近的实验楼，实验楼一般只有偶尔上实验课的班级过来。
  但他最近有点非酋，还没彻底闪进，老金就注意到他这个方向了。
  洛嘉哪敢停留，一口气跑到第五层。
  他还想继续上楼的时候，倏地被旁边伸出来的手拉住了手腕，将他带到了拐角的教室门口。
  洛嘉本来就因为跑得太快，呼吸急促。
  被柏宴突然出现惊了下，更是说不出话来，他感到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洛嘉：“你也、在、这？”
  柏宴看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你先捋顺了气再说。”
  柏宴是想找个安静的睡觉的地方，只是上楼的时候，透过楼道窗户发现洛嘉也往这个方向跑。
  洛嘉还有点喘，不过他听到有上楼的脚步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老金。
  洛嘉拉了下柏宴的手臂：“我不休息了，往前面走。”
  柏宴眉头一凝，柔软的触感一触即离，刺激着他的神经。
  烦躁的情绪翻涌了上来，柏宴的语气含着警告：“宋恩霖，别碰我。”
  洛嘉知道这家伙有点洁癖，他也不是故意的。
  “知道了，要不要找个教室躲？”
  柏宴也是有这个打算，他们正好走到一间实验教室门口。
  平时这边没人，柏宴直接打开了门。
  洛嘉多少有点不在状况内，刚才跑太快头有点头晕，脑子里那经久不衰的味道又反了上来，他忍不住捂住嘴干呕了两声。
  柏宴沉默几许，缓缓看向洛嘉的肚子。
  “几个月了？”
  “反正不是你的。”
  “……我的确没这能力。”
  互怼是之前遗留的习惯，就算现在关系冷却下来，听到对方不说人话，洛嘉依旧忍不住回呛了声。
  柏宴看洛嘉眼眶是有点红，很难受的样子，要问他情况的时候，洛嘉忽然像是静止的雕塑一样，看向教室内，柏宴也随着他的视线转头。
  他们以为的空教室，是有同学在上课的。
  只是实验课，大家要观察微生物，比较安静。
  这上课的，偏偏还是他们班的。
  洛嘉想起，今天上午第三节，就是生物课，没想到来了实验楼。
  十二班正在用显微镜观察水蚤心脏跳动的同学们，也愣愣地看着班上的两位大佬聊着劲爆的话题。
  我们是不是前几天，才给他们在全校面前疯狂辟谣。
  我们到底辟的什么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