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泠知道水木大学制造系的老师和学生要去，一大早就过去了，她被于秋气得够呛，那番拿来怼于秋的话也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她告诫自己，切不可因为自己在日化和制药领域取得的那丁点儿成就就沾沾自喜，需要她努力的地方还有很多。
  世道便是如此，能者多劳，多劳多得。她靠着日化用品赚了老百姓那么多的钱，便理应为老百姓的生命健康保驾护航。
  不过叶泠眼下打算做的研究，与医药和日化没多大关系，她手里拿的技术是从‘□□’中推演出来的纺织技术。
  那一大摞的纺织技术将纺织划分为九个等级，抗菌抗病-毒这种功效位于第六级，这并不意味着前面五级的技术不需要学，恰恰相反，只有将前面五级的技术都解决了，这才能实现六级技术。
  叶泠身上穿的衣裳是欧娘娘与雅妹儿送来的定制礼盒装，她深知高端面料与普通面料的区别，同样是棉织品，欧娘娘家拿出来的棉秋衣就比国内生产的棉秋衣要好，这说明什么？说明国内的纺织技术依旧存在大片大片的空白，国内的纺织市场依旧有很大的份额空缺着。
  国人也值得穿上面料更好的衣服啊！
  自打从回龙坳回来，叶泠就让叶河四处跑采购了，夏骏是跑过采购的，他知道采购最锻炼人，就让夏刚跟着叶河去跑腿，给叶河当下手。
  叶河同夏刚的脾气相近，性格合得来，他知道这是自家姐姐的小叔子，也愿意掏心窝子的教，再加上夏刚本身就不是那种木讷寡言的，他跟着叶河跑了几天、看了几天，也学了几天，人看着明显要比刚来首都时活泛不少。
  叶泠拿着叶河采购来的棉花，揪下棉丝来放到显微镜下观察，一点一点地分辨不同产地的棉花所拥有的棉纤维的不同，然后按照那本纺织技术中的去归类。
  归来归去，叶泠有点傻眼。
  怎么买到的棉花都是那本纺织技术中描述的三等棉？
  连二等棉都算不上，更别提一等棉与特等棉了！
  叶泠开车去首都图书馆买了一张地图，又买了几本将气象、天文与地理的书，回到春回药化厂仔细研究，对照着经度、纬度、光照、气候、温度、降水量等特征，在地图上一点一点地寻找最可能产出棉花的地方。
  “特等棉华产区、一等棉花产区、二等棉花产区、三等……”叶泠拿笔在地图上勾勒出一条条弯弯曲曲的线来，将地图划分为好几块，再对照着叶河找回来的棉花的种植区，果然都是三等棉花的种植区。
  二等棉华的产区不知道为什么不产棉花，一等与特等棉花的产区不产棉花的原因叶泠却是能猜到的，一等棉花的产区是国内最大的产粮区，特等棉花的产区嘛……那边太偏了，位于祖国的边陲，农业不算发达。
  叶泠想了想纺织技术中对于特等棉花的描述，横下心来。
  在那祖国的边陲，有生产建设团在，她想办法同农科院和农业大学那边搭条线，看能不能资助一些专门搞农业研究的人去边陲省种棉花，种出来的棉花春回药化厂全部以市场价收购。
  不过……春回药化厂收购棉花有点怪怪的，要不换个名儿？
  叶泠想了想，提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夏荣。
  第65章 酸剂
  水木大学制造系的师生相当看重春回药化厂提供给他们的这次机会, 单单是老师就来了好几位，学生们有带着相机打算每拆一步就拍张照片记录的，还有一些有绘画功底的学生打算边拆设备边绘画记录的……
  叶泠见这些师生们这么郑重, 她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同那位带队老师说，“让大家没必要这么严肃, 设备就在这儿，仔细研究就是，研究坏了也不打紧。”
  那位带队老师满脸凝重地摇头，“春回药化厂提供的这个机会, 我们必须珍惜。这些设备在叶总眼里就是一些实验设备，在我们眼中却都是至关重要的技术。原先这些技术都是被封锁起来的，我们通过他们发表出来的文章只能拼凑出个大概, 很多东西都是雾里看花，这会儿好不容易见到实物, 自然是要无比郑重的。”
  叶泠见这些学生们个个都紧绷着神经，她没再盯着，在同那位水木大学来的带队老师交待清楚哪些设备能拆哪些设备不能拆之后, 便回去接着研究棉纤维了。
  叶泠自己都没有想到，她只是一个随手之举，就为水木大学在精密制造系打开了一扇大门，水木大学的师生在眼前的迷雾尽散后，凭借聪明才智, 很快就迎来了精密制造领域的大突破。
  她没看过多少精密制造领域的书, 不太懂，别人讨论她也插不进去嘴，索性还是研究自己的老本行以及那些能提起兴趣来的东西。
  从筛选棉纤维到织成布匹, 需要解决的工艺可不是一道两道的，叶泠闭门造车了将近小半月时间，深感于自己手头人才匮乏，事事亲力亲为实在累心，决定出去走走。
  这次她打算往沪上去。
  沪上轻工业学院在研究棉纺织技术上可以说是独步全国，双姝那边也需要她去盯一下，有了二裂酵母的加成，如果双姝团队还是做不出好的配方来，那她只能下狠心裁员了。
  只不过在她离开的前一天，春回药化厂来了一个假洋人。
  “mrs叶，你好！我是steven，加州理工大学的博士，目前在加州理工大学任教。”
  叶泠看着面前这黄皮肤黑眼睛的人，眉头轻蹙，问，“你好，请问你是……花国人吗？”
  那人摇头，“不，我不是。”
  叶泠越发疑惑，“可我听你这汉语，说的很好啊。”如果忽略中间夹着的那些词，这汉语和地道本地人没什么区别了，就是略微带着点大葱味儿，想来这汉语是与东山省那边的人学的。
  steven解释道：“我爷爷和奶奶都是花国人，不过在几十年前，我们就搬去了丑国，住在华盛顿。所以，我的国籍是丑国。”
  叶泠：“……”感情是个外黄内白的香蕉人。
  她不明白steven为什么会来春回药化，便问，“冒昧问一下，请问您的来意是？我最近有点事情，不太方便过长时间的交流，请您长话短说。”
  steven从黑色的手提皮包内拿出约莫有一厘米厚的文件，递给叶泠，“我在加州理工大学读博士期间，研究的是皮肤学，专攻皮肤结构解剖与模拟，与雅妹儿集团也有一些比较深入的合作。”
  “我有一些研究成果，也有一些设想，希望能与雅妹儿集团合作研究，可他们告诉我，我只懂皮肤，不懂化工原料，他们说我的研究设想是天方夜谭，劝我放弃。在雅妹儿集团的研发实验室，有一位与我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她告诉我说，如果非要在地球上找一个可能能生产出我想要的那些化工原料的地方，那最大的可能是在春回药化厂，所以我特地从华盛顿赶来，想见见您这位让雅妹儿集团的研发人员都自愧不如的……高手！”
  叶泠点点头，她给steven倒了一杯水，拿了steven的材料坐在一边看。
  steven在皮肤层面的研究确实有其独到之处，他利用解剖学原理将薄薄的皮肤分成了好几层，还分别针对每一层进行了大量的实验，总结出了相当多的现象与规律。
  叶泠的目光驻留在steven用黑色马克笔写下的那一段又粗又黑的字上，“用合适的酸类制剂不仅可以使人的皮肤变得光滑细嫩，还能刺-激人皮肤胶原蛋白的新生，起到明显的抗老效果。”
  叶泠的英语能力很不错，看完steven的这份材料没用多长时间，她合上材料想了想，问steven，“所以，你找我合作的目的，是寻找这种材料吗？”
  steven还是摇头，“想要的成分我们已经找到了，只是目前根本没有办法人工合成。这是我们需要的几种酸剂的基础性质介绍材料，样品还在国际邮包里，大概明天就到，我希望叶总能够帮忙想想办法。”
  “水杨酸、果酸、杏仁酸、壬二酸、维a酸……”
  叶泠看过steven给的介绍材料后，心里大概有了数，她将材料还给steven，“我明天还有事，需要出差，大概半个月后会回来，半个月后给你答复，可以么？”
  steven眉头一挑，“自然可以。不知道叶总还需要我们提供别的什么吗？”
  “关于皮肤模型的资料，关于这些酸剂的资料，越详细越好。”叶泠是有些贪心的，既然steven他们已经将皮肤研究到了这种精益求精的程度，她还有一个狮子大开口的机会，为什么不开？
  steven眉头拧紧，沉默许久才问，“这些材料，是必要的吗？我们只能提供一些必要的信息。”
  叶泠笑笑，“酸剂对皮肤是有损害的，我要合成酸剂，第一步就要明白这些损害会发生在皮肤的什么位置，自然需要了解皮肤结构。想要合成酸剂的难度可不是一星半点，要是酸剂那么容易合成，steven先生也不会不远万里来到你祖辈想要逃离的地方。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合成出酸剂来，但相关材料越多，可能性越大。”
  steven想到酸剂如果突破后并且顺利应用到护肤品中去的话，等待他的将是学术地位与金钱地位的双丰收，这实在是太诱人了，他只得咬牙答应下来，但还是加了一个补充条件，“如果合成出酸剂，发表的论文需要挂我的名字以及加州理工大学的名字，因为我手中那些关于皮肤学的研究，是我与加州理工大学共同所有的成果，并非我一人独有。”
  叶泠欣然答应，“没问题。不过合成酸剂的技术，只能由春回药化厂独有，并且春回药化厂拥有合成酸剂的处置权。如果steven需要购买酸剂的话，还得再签署合约，并与雅妹儿、欧娘娘出价竞争。”
  steven倒是不在意这些，用酸护肤的理论太过前卫了，很多人都将倡导这种理论的他当成是护肤界的疯子，甚至有人说他的理论对于女士的脸蛋就是一种巨大的灾难。与他保持深度合作的雅妹儿的都不敢尝试开拓酸剂护肤的产品线，更别提决策素来保守的欧娘娘了，他的竞争对手，只会是他自己。
  与叶泠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steven匆匆离去，据他所说，他得赶紧买票回华盛顿，将他那些与皮肤学相关的研究整理好，还有那些酸剂的研究实验材料，都一并带到花国来。
  叶泠想了想从首都飞华盛顿的飞机航行时间，心里突然有些佩服steven了。
  接下来的一周，steven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将在飞机上度过，这真是既烧钱又折磨啊！
  在这个世界里只坐过绿皮火车这一种交通工具的叶泠完全无法想象那些万恶的资本家的旅途有多么快乐。
  虽然是在飞机上，steven依旧有喝不完的香槟与红酒，他清醒的时候就看会了书，困了倦了就喝点儿香槟睡觉，经济舱里闹哄哄的，但头等舱却是相当安静，稍微有点需求，只需要按一按手边的铃，就会有漂亮的空姐端着托盘走来殷勤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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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姝团队在接到春回药化厂让他们安排车去火车站接叶泠的通知时，大半个团队的人都要疯了。
  “叶总要来了？”
  “叶总为啥要搞突袭啊……会不会是对咱有啥意见？”
  “应该没啥意见吧，咱来了这边之后兢兢业业，没人消极怠工啊！我感觉比之前在沪上日化厂还累呢……”
  “你们说叶总会不会是来看咱的产品做的咋说的，我记得之前夏总说过一句，叶总让我们年底前要交出一份让她满意的答卷。这次来会不会是为了预查这个？”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都心头一紧。
  有人弱弱地说，“咱的品是做出来了，我感觉比之前的双姝好了百倍千倍不止，可叶总的眼光高，能看得上咱的东西么？”
  这话就好似魔咒一样，吓得好多人都说不出话来。
  最终还是双姝最大的负责人发话了，“不管能不能看得上咱的东西，咱都尽力了。我们没有在配方中进行任何的藏私，也利用好了春回药化厂为我们提供的最佳资源。如果叶总对这些不满意的话，我心甘情愿挨批受训。叶总如果要追责，那也是我来顶着。”
  “大家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吧，都别太悲观，说不定叶总是为了别的事情而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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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一石三鸟
  双姝团队在患得患失中, 终于接到了叶泠，并把叶泠接去了春回药化厂沪上分厂的研发楼内。
  做好的样品与各项产品的配方、功效、针对的目标人群以及打算解决的皮肤问题都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叶泠的面前。
  叶泠看完一份材料就会打开一盒样品，用手指挖一些在手背上晕开, 仔细感受这些产品的肤感。
  见叶泠全程都绷着一张脸, 双姝团队的人都心沉到谷底。
  大概是躲不过一通批了……
  叶泠把最后一盒样品放下，研发室内所有配方师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他们听见叶泠说道：“做出来的产品确实有很大的改进，可以说是与之前的双姝团队相比，已经脱胎换骨。但还是存在一些问题的，我简单说一说。”
  “这些产品的配方做的……在我眼里, 已经不亚于欧娘娘集团和雅妹儿集团的那些顶尖配方师做出来的水平了，配方的立体度很高，各项成分添加都是恰如其分, 通过整个配方体系的调和，将这么多有效成分都加入了进去, 配方做的让人眼前一亮。”
  “但是，说实话，这些配方做的有些炫技了。”
  “就比如, 我从这些产品的配方中，看到了一些思路上的混乱。双姝团队想把每一个产品的配方都做到尽善尽美，可有没有考虑过，消费者需要的并不一定就是尽善尽美。”
  “二裂酵母溶胞物作为配方的基底这个决定做的非常好，哪怕是不加别的成分, 这个产品也能保证很好的口碑。在二裂酵母溶胞物的基础上, 你们添加了稳定的vc衍生物，相济散中用到的益元酯，还在这些基础上添加了双姝团队原本就有的植物提取物……”
  “我能看得出来, 你们的野心很大，你们大概是想告诉我，你们能把双姝做得很高端，但你们忽略了一件事，一种种成分叠加起来，这一套护肤品的成本会增加多少？”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双姝团队的人都陷入沉默之中，没人敢直面叶泠，更没人敢直接回应叶泠的问题。
  因为叶泠问到的，就是他们最希望叶泠不要看到的问题。可叶泠看到了，而且还是在第一时间看到的。
  原先那些心存自矜自傲的配方师这会儿也没多少傲气了，原先只是听说叶泠的专业水平很强，如今亲眼见识到了之后他们才知道，叶泠的专业水平与眼力远超过传言的描述。
  叶泠看向双姝团队的负责人，问，“我有个疑问想问，是不是你们所有人，都参与到了每一个配方中去？”
  双姝团队的负责人满脸苦涩地点头，“是……我们想把每一个产品都打磨好，确实有些忽略了成本。但请叶总放心，成本还是可控的，这点我可以保证。”
  叶泠摇头，“成本高只是一个表象上的缺点，最大的缺点是你们选择了这个配方，就等同于是放弃了很大的市场。”
  “我从这个配方的调和体系中看到了妥协，而且配方思路不明确，就拿这个爽肤水来说，最少有三个配方师参与，因为这个爽肤水的配方是强行将三种甚至是四种思路杂糅在了一起。看似华丽，其实聚焦力不足。这样一个品无疑是成功的，但只有少数很有钱的人能够为这些产品买单。”
  “国内的洗护日化品不少，真正意义上的护肤品几乎还是空白，我希望双姝能够放下矜持，先完成市场下沉工作，尽可能让更多的用户知道双姝，相信双姝，还要让她们用得起双姝，最后再一步步推出高端产品。”
  叶泠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配方师，略作犹豫，问双姝团队的主负责人，“能把各位配方师的擅之处，还有就是对这些产品的配方贡献度同我说一说吗？”
  这些配方师都是双姝团队中筛了好几轮之后留下来的，能力毋庸置疑，听主负责人介绍完所有配方师的特点之后，叶泠心里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