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鸾 第49节
作者:露笙      更新:2024-05-15 03:55      字数:4037
  她虚扶了一把,谢珩用左手往墙上背后墙上撑了撑,姜宝鸾见这里到处污糟,柳眉不由蹙紧了起来,又往他右手边去,却忽然一愣。
  “你的手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有人的手要残废了嘿嘿嘿(*^▽^*)
  第49章
  先前就听曹宽说起过谢珩的右手伤到了筋脉, 只能先将养着,这一下被下了狱,也不知这手怎么样了。
  只见谢珩那只右手往下垂着,原本修长洁净的手指和手背上沾染了一些污渍, 其余看不出什么。
  谢珩原本是最爱干净的, 也落到了今天。
  谢珩没有回答她, 只是说:“先出去。”
  他这时已站起来, 方才还说要姜宝鸾扶, 眼下却不着痕迹地避开她,只将右手往里面放了放。
  姜宝鸾没太在意,一心想着要快些出去才好。
  到了外面,姜宝鸾先让人把谢谨成抱到后面那辆马车里去, 谢谨成下来时看到父亲,眼睛亮了亮,咧开嘴想要叫他,却被姜宝鸾一个禁声的手势给止住, 乖乖地去了后面。
  谢家那边她刚刚让人去通知了, 只是若是在这诏狱门口接人,到底太引人注目, 姜宝鸾便告诉他们仍旧在舞阳大长公主府门口等着, 她把谢珩带过去。
  一时终于进了马车里面, 马车开始骨碌碌往前行进, 姜宝鸾松了一口气。
  不过旋即,她的面色又僵了僵, 转过头去看谢珩, 说:“我有话问你。”
  谢珩轻轻点了点头, 他知晓姜宝鸾的做派, 若不是有话要说,她必定是自己去后面的马车上坐着,而不是把谢谨成抱下去。
  他也没想过姜宝鸾这么快就会来救走他,甚至没想过姜宝鸾会来救他,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此时此刻,她该与容殊明在一起才是。
  她能出现在自己面前,说明姜昀没有对她如何,但是她手上那道诏书肯定是假的,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姜昀,还假传了旨意,姜昀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谢珩的双手不由攥紧,却忘了右手已经废了,他竟抢在姜宝鸾说话前面道:“你跟我回去。”
  姜宝鸾蹙眉看了他一眼,带着些讥讽,语气轻蔑道:“你莫不是疯了?”
  “假传圣旨,他不会放过你。”他定定地看着她。
  姜宝鸾勾起唇角笑了一下,似是没有放在心上。
  “谢珩,我懒得与你说这个,”她知道谢珩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跟着他走,“外头那些不好听的谣言,是不是也是你传出去的?想让我和你回去,你别做梦了。”
  “什么谣言?”谢珩不解。
  “你自己心里清楚,若不是你,就去问问你的那些手下说过没有。”姜宝鸾冷冷道。
  能演化出这些离谱中带着合理的谣言的,必定是知道内情的人,她方才上街也亲耳听到了,对谢珩的影响一点都不大,反而是直指她和容殊明,少有男子能忍受得了未婚妻有那般不堪的传言。
  她也和其他人一样,倾向于这是谢家放出来的谣言,至于是因为姜昀抓了谢珩,这才恼羞成怒羞辱她,还是要逼她重新乖乖跟着谢珩,就不得而知了。
  她抿了抿嘴,道:“你别以为我会因为这些话就认命,正好再趁此机会让我跟你回去,我已经和容殊明说过了,他只信我的。”
  谢珩只觉得一时气血上涌,喉间腥甜,好半天没有说话,将其压了下去。
  “我不知道是什么话,我的手下也不会做这种事,”他忍不住咳了几声,“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姜宝鸾看着他冷笑:“你要我怎么看你?你若想我好,就不会从一开始发现我时起便缠着我,而是就此做个陌路人,你要和我再纠缠,想的难道不是再把我弄回去,安安分分继续留在你身边?”
  谢珩怔住,他先前见到姜宝鸾时,确实难以掩盖这种想法,但后面已经没了,只是曾经有过,他便不能再开口为自己辩驳,姜宝鸾没有说错。
  冰凉的手心沁出冷汗,谢珩低头看着搁放在膝上的右手,垂下眼睑。
  “那如果我想娶你呢?”他忽然问。
  姜宝鸾轻笑一声,立刻答道:“你爱娶谁娶谁,本宫不需要。”
  她不是不懂谢珩提出要娶她背后的含义,这一娶势必能稍稍缓和朝廷和谢道昇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此次的事情两边也就一笔勾销了。
  但她不能辜负容殊明,他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等了她这么多年,还包容了她的过往。
  耳边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响,姜宝鸾侧过头去看,竟是谢珩打翻了面前的茶水。
  滚烫的茶水泼在了谢珩的手上,还冒着热气,他的手却好似没有一点知觉一般,只是稍稍抬了抬手腕,接着死气沉沉地放在那里。
  姜宝鸾心里一紧,这才想起先前倒问过他的手,可是他也没说什么。
  她一时没有说话,看着谢珩用左手再倒了一杯茶,又用左手端起来喝了。
  “你的手怎么了?”她问。
  谢珩把右手往下面一放:“没事。”
  姜宝鸾一把把他右手扯过来,他连挣都没挣,那手一接触到,只觉得冰凉松软,仿佛死物。
  她仔细瞧着,竟发现连骨节也塌了下去,其他地方已经开始肿胀起来。
  “你的手!”她小声惊呼,“是那些狱卒弄的?”
  谢珩又咳了两声,也不说话却是先拿了水喝,硬生生把已经涌到喉头的血水咽了下去。
  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无用。
  他只淡淡道:“无妨,上了药就好了。”
  姜宝鸾咬住嘴里的嫩肉,她最烦谢珩这个模样,无论发生什么天大的事,总是这样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从前是对别人这般,如今越发狠心了,待自己也是如此。
  想到此处,姜宝鸾一手捧住他的右手不放,一手拎起手边的青瓷茶壶,里面灌的都是热茶,二话不说就往谢珩的右手上倒去。
  方才他自己倒那杯茶时洒了竟不见他觉得烫,明明有事还要嘴硬。
  滚烫的茶水从壶口浇灌而下,直直地洒在谢珩的手背上,一下子就将肿起的手烫得泛了红。
  姜宝鸾怕真的把他烫伤,也马上停手,见他手都没有缩一下,心也凉了一半。
  “那现在呢?滚烫的茶水下去你都不躲,还要说没事吗?”她咬牙道。
  “姜宝鸾,你不要胡闹,”谢珩想把右手从她手里抽出来,可惜只有手腕才用得上一点力,竟是没能成功,“只是伤到了筋脉而已。”
  姜宝鸾狠狠地看了谢珩一眼,突然把手放开,只见谢珩那只手重重地往下一摔,谢珩也明显吃痛。
  “你这会子又装什么,你的手明明已经废了,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姜宝鸾冷冷地看着他笑,甩了块帕子过去,侧过身自己坐了,不再理他。
  热茶烫时倒没觉出什么,但烫完之后冷风一吹,手背上的皮肤倒有些麻麻痒痒的感觉,只是像隔着厚厚一层木板一样,感觉并不真切。
  谢珩拿了她甩过来的帕子,把手背上的茶水擦拭干净,也不再说话。他不会在她面前承认手废了这件事的,这么做好像是故意在拿伤博取她的同情似的,他也不需要,姜宝鸾又一向多心,未免觉得他在拿捏她。
  很快就到了舞阳大长公主府后边的角门边上,姜宝鸾原本正闭目养神着,这时也睁开眼,只坐着不动,看着谢珩起身。
  谢珩面色不太好,经过姜宝鸾身边时,见她抬起头来看他,便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姜宝鸾等他下去,这才跟在后面。
  谢谨成也被抱了出来,他刚刚在马车里已经睡过一觉了,此时整个人懵懵懂懂的,连眼睛都只睁开了一半,见到谢珩便伸开手要他抱。
  谢珩捏了捏他胖乎乎的小手,没有去抱他。
  姜宝鸾上前道:“谨成还是跟着你比较好。”
  谢谨成瘪了瘪小嘴,小手揉住眼睛,却没有哭闹,把脑袋埋到了乳母怀里。
  姜宝鸾见状一时哽咽,低下头没有说话,但谢谨成又探出头来,眼眶已经红了一圈儿,说:“那娘什么时候再来看我呀?”
  三岁大的小孩还分不清局势,不知道即将会有什么变故,只一味想依赖着父母亲人,故而这样天真的话语问起来,却更摧人心肝。
  姜宝鸾不想骗他,可是又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立在一边,风一吹眼睛到底是被吹得发了涩。
  这一别,还不知道会不会再有相见之日。
  这样残忍的真相,姜宝鸾也不忍对自己的孩子说出来,她宁可谢谨成因为一直等不到她而恨她。
  三年前她离开刚出生还未满月的谢谨成,当时确是想好了一辈子不再见的,一狠下心也就走了,可如今见到谢谨成,再要去想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却是剜她心肝一般的难受。
  难怪徐太后说怕她见了就分不开了,要派人将谢谨成杀了。
  谢谨成还眼巴巴地看着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一颗颗珍珠似的,晃来晃去地没掉下来,姜宝鸾走过去轻轻摸了摸他额角的小软发,毛茸茸的,这不摸不要紧,一摸谢谨成终于“哇”一声哭了出来。
  何氏和黄公公唯恐再出什么变故,已和对方使了眼色,上来拉扯姜宝鸾:“公主快走吧,皇后娘娘薨逝这宫里头还有许多事呢!”
  何氏又小声道:“公主放了手,就让小郎君和他父亲去吧,他自小跟着父亲,日子不会差的,反而要是留下来……”她说着,想着姜宝鸾已是犯了弥天大罪,回去还不知会被如何处置,自己眼里也冒了泪花。
  姜宝鸾也知时候不早了,再拖延下去被姜昀那边察觉就会功亏一篑,于是只抱着谢谨成的脑袋,把自己的脸颊贴了上去,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
  这时谢珩终于皱了皱眉,上前道:“又不是见不到了,哭什么?”
  姜宝鸾还好,谢谨成闻言哭得更委屈了。
  谢珩示意乳母把谢谨成抱开一步,使他们母子两个分开,淡淡地看了一眼哭得眼周像晕了一层胭脂的姜宝鸾,转身对谢谨成道:“过几日得空自然再带你过来寻你母亲。”
  谢谨成得了父亲的准话,很是信任他,立马就止住了哭声,连抽噎一声都没有。
  姜宝鸾赶紧顺势朝他挥了挥手,说:“谨成,好孩子,回去吧!”
  乳母已抱着谢谨成进了马车。
  何氏和玉画给姜宝鸾擦干了眼泪,敏春便拿着幂篱上前来,给姜宝鸾罩住了头脸,扶着姜宝鸾转身就走。
  谢珩看着她的艳若桃李的脸忽地被一层纱遮住,雾蒙蒙的,只能隐约看见眼角周围那一抹红色,像是远山雾中的桃花一般。
  然后便见姜宝鸾在众人簇拥之下转身而去,连句道别都没有再说。
  她不想再见到他,若是再见到,便是她的劫数又来了。
  作者有话说:
  手伤了谢珩福气还在后头呢(#^.^#)
  第50章
  一路疾行回到宫里, 姜宝鸾倒没什么,何氏忍不住在她身边哭了一路。
  许是因为皇后死了,宫里愈发凄清,本就是强撑着才有几分太平的模样, 姜宝鸾不过是走了一个上午, 再回去入目竟已是凄清破败。
  宫墙边只有几个小太监在洒扫, 动作不快, 神情也木然, 一扫帚上去将灰尘与枯叶一同扬起,实则才移了那么一寸,然后再扬起,再落下, 循环往复,仿佛这条长长的宫道果真要扫到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