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姝番外:「愛」。
作者:
不勝寒。 更新:2024-05-15 06:26 字数:2264
二零零七年,柳姝出生在台湾。
本名是陈姝,因父亲姓陈。
台湾地界极小,人挤着人,不算是座大城市,一向是蒙尘。
她的家庭并不好,未有楼房可住,只得住在平房。
少时的柳姝不懂这些。
柳知原本的职业是小姐,但她浪子回头。
陈盛强原本的职业是房地产中介,但他狠下心做父亲。
柳知在乡下种地,推叁轮车卖水果,兼职养柳姝。
陈盛强去外地做瓦工,一月回一次家。
柳姝时常被锁在家。
四岁以前她像是条狗,开门声未响时听电视机,开门声响时守在门前,迎接风尘仆仆的柳知。
四岁以后她能够不走丢,柳知便带着她一齐卖水果。
一辆自行车,柳知在骑着,柳姝坐在前面的水果处吹风。
沙哑的喇叭在响。
「卖新鲜水果。」
「卖新鲜水果。」
柳姝的童年是卖新鲜水果。
每日很早起床,早市开放时去早市,结束时再去商场,晚市开放再去晚市。
偶尔走到饿肚子,便去填肚子。
走到口渴,便去买水。
柳姝并非是狗,狗亦会嘴馋。
柳知给她一百台币时,要她买水。
她去商店,带回来一瓶水,眼睛湿湿的,又带回来一包好多鱼。
柳姝本以为柳知要训她,柳知未有。
她们依旧在叁轮车上,柳知在后面骑,柳姝在前面吃好多鱼。
好多鱼的插画陪着柳姝走过一个年纪。
六岁时,柳知同陈盛强吵架。
柳知怪陈盛强赚钱少,要去重操旧业。
陈盛强一下站起,宽厚的肩上是肌肉,猛地甩了柳知一巴掌。
「你脏不脏?」
柳知侧过脸,她的脸上很红。
她被打乱了发丝,凄情地美丽:「陈姝要学才艺了!」
陈盛强道:「学甚么学?」
「再不学就晚了!你甘愿她平庸一辈子吗?」
柳姝跑去邻居家敲门,泪珠沾了满脸,邻居不开门便用身体撞。
她一家一家地撞过去,撞至手臂发青,才有邻居开门。
「爸爸在打妈妈,帮帮我……」
邻居听不懂她的讲话。
她将嗓子喊劈了。
而邻居去时,她们已然歇火。
柳知坐在一旁收拾行李,陈盛强静默地背对着她们抽烟。
柳姝的生日在六月一日,儿童节即是她的生日。
儿童节那日,她的父母化身为男女双方,去法庭判抚养权。
法庭将柳姝判给了柳知,从此陈姝变作柳姝。
柳姝同柳知搬去了更差的房子。
柳知不再卖水果,而是专心于打扮自己,有生意便会将柳姝锁在家里。
柳姝隐隐约约地知柳知在做甚么,只是不点明,状若是不清。
柳知卖身体,用卖身体拿到的钱养柳姝,要柳姝去学才艺。
在培训机构前,柳知似乎股龙卷风,一向卷着柳姝进去。
柳姝把住墙,不肯去。
「柳姝!妈妈为甚么出门工作,你不知么?」
柳姝道:「我不愿再见你吃鱼头。」
柳知的龙卷风止了,一瞬变得静。
鱼头。
世俗的故事桥段,准确地于母女二人之间上演。
幕布拉起,场景只一张木桌,道具为一件碎边瓷盘,一条卤鱼。
柳姝同柳知是主角。
夜间,天黑的早,云匆匆地压住天空,似乎将要降雨。
柳知迫切地结束生意,拿到一笔钱,去到熟食店买鱼作柳姝的晚餐。
柳知:(旋开门锁,开门见到女儿,显出放松的神情)等多久?
柳姝:(见母亲天黑未归,心中忧虑,已然在门前站许久)不久。
柳知:今日生意有些忙。(走去厨房,捡出来盘子,摆在桌上,将鱼整个倒进去)
柳姝:鱼是多少钱?
柳知:(不愿听)不要问钱。
柳姝:可是……
柳知:(打断她)我有叫你温饭,饭有温么?
柳姝:有温。
母女二人和气地用饭。
柳知:(将鱼头夹至碗内)
柳姝:(犹豫许久,才将心中话讲出)鱼头有那么好吃么?
柳知:(笑了一下)很好吃,你不要同我抢。
母女二人继续用餐。
柳姝:(将话道明)其实我有偷吃。
柳知:(抬起首)
柳姝:鱼头上未有鱼肉,还会腥,根本不好吃。(顿了一下)你不要再吃。
柳知:(用筷子夹起鱼头,温吞吞地吃)你未长我的舌,无法讲我的感受,更无法规束我。
柳姝:(见她不更改行动,揭穿她,急切地)你只是见家徒四壁,不舍得吃!
柳知:(摇摇头)不是的,是我爱吃。
柳姝:我们回去找爸爸,他不会让你吃鱼头。
柳知:(轻声地)我不愿提他。
一节故事落幕。
柳姝七岁时,柳知攀到位大客户。
大客户姓淡名锋,来到台湾办生意,一眼觑中柳知,叫柳知带着她的女儿过去广东找他,柳知提供服务,他提供荣华富贵。
柳知一人养柳姝实在是辛苦,便带着柳姝背井离乡,果敢地去到广东。
拿着淡锋留下的钱,母女二人坐飞机。
在买机票时,柳知似乎个乡下人,分明有着聪明相貌,却一直听不懂人的讲话,攥着钱攥到湿才买好机票。
柳知道:「以后你要有大文化,不能像妈妈一样。」
柳姝问:「文化?」
柳知道:「你要读许多书,学英文。」
柳姝问:「英文难学吗?」
柳知道:「用心学,就会好学。」
十一岁时,柳知逝去。
柳姝连她的面都未见,尸体便被送去火化,迎接她的只有丧礼。
独立二字猛地压在她的肩上,她吃席,吃席似乎吃柳知的血肉。
鱼,肉,数不尽的富贵……
钱,钱,钱。
柳姝分明已忍住不吐,但吃下鱼时猛地垂首。
吐食物,吐胃酸,最后是吐口水。
喉咙仍旧不适,柳姝弯着腰用手撑着墙壁,口水一丝一丝地连着嘴唇。
未有一人管她。
淡锋未曾瞥她一眼。
柳姝凄切的,没法在淡公馆立住脚,于是只得走。
果敢地回去台湾,似乎她的母亲。
柳知教会她做人。
柳知教会她做女人。
柳知教会她甚么是「爱」。
爱是好多鱼,爱是吃鱼头,爱是……
「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柳姝拿着柳知的骨灰,从旧事中走不出来。
将母亲同女儿的爱错认成是情人间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