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作者:
青橘一枚 更新:2024-05-15 06:46 字数:6252
冯驾也认为薛可蕊害得李霁侠差一点丢了小命有些过分了,可是当他来到黑漆漆的秋鸣阁,发现她并没有寻死觅活,也没有哭天喊地,甚至还告诉他她吃得挺正常时,这让冯驾心里颇为震惊。
冯驾分明已经看出她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她依然能如此安之若素,说明薛可蕊并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她有一颗宽厚的胸膛,这意味着她对自己的丈夫与婆母也是宽厚并包容的,这样的人是不大可能会真正恣意妄为的。
薛可蕊再怎么不受宠,也是康王府的世子嫔,是河西豪绅家的嫡女,怎能任由奴才欺压,连吃食都给人克扣了?
禁足是禁足,体罚薛可蕊,那就是无稽之谈了。若不是她的陪嫁够多,再过些日子,他冯府岂不是要发生饿死主母的恶□□件了?
于是冯驾决定带她出府玩玩吃吃,玩和吃并不是目的,他作为李霁侠的仲父,李霁侠自然还是他所有工作的唯一重心。他想与薛可蕊谈谈李霁侠,可是薛可蕊明显不想谈……
冯驾悲哀的发现,李霁侠娶到薛可蕊这么久了,薛可蕊对他的印象似乎依旧没有任何改观。除了这几次大的冯驾也都知晓的摩擦,平日里小夫妻倒并没有什么争吵和不快传出,这一点冯驾可以肯定,不然柳玥君会第一个跳出来炸毛。这也从另一个方面印证了薛可蕊的大度与隐忍,对着自己并不喜欢的人,她也能做到为顾虑对方的感受而谨言慎行。
正是因为这样,柳玥君埋怨薛可蕊“如狼似虎”,“欲壑难填”就有些不切实际了,且不说她分明就是一幅纯直的闺秀模样,单说她如此的反感李霁侠,再怎么“如狼似虎”也发作不起来了吧。
冯驾摆摆头,决定放弃做李霁侠的说客,这女子受了这么多日的委屈,合该她出来玩玩,放松放松。侠儿自己不争气,连自己的妻子都拢络不住,还能指望别人替他说好话?
此时有小二进来上菜,冯驾抬手示意小二送些桂花酒来,凉州的人喝西域葡萄酒居多,桂花酒却是京城女子们爱喝的,今日他想让薛可蕊也尝尝。
薛可蕊望着面前的五花八门两眼放光,举着箸,一幅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可是冯驾没有动,她便也不敢动。
冯驾笑,告诉她自己在家里吃得很饱,如今已经吃不下了,待会儿陪她喝点桂花酒便是。薛可蕊点点头,不再客气,直接从自己面前的一盘镂金龙凤酥开始发起了进攻。
晚宴很丰盛,玉露丸、长生粥、烤鹌鹑、通花软牛肠……薛可蕊顾不得体面,大快朵颐吃了个肚儿圆。让冯驾惊讶的是,薛可蕊吃菜却都只吃了自己身前的那一小部分,旁的地方都原封不动保持了原样。
冯驾笑,果然是大家闺秀,吃个饭跟蚂蚁掘堤一样,刨出自己的窝,其他地方还都是原样子。若是他吃,定是狂风卷残云,杯盘一片狼藉。
薛可蕊笑坏了,抿着嘴边的桂花酒望着冯驾吃吃的笑。“大人您说笑,蕊儿这是想给怀香带些走,她还没曾吃到呢。”
冯驾不说话了,早猜到了她怕是吃不饱饭,没想到这主仆二人竟然能落到这份田地……
冯驾抬眼看着薛可蕊的脸,或许是吃的高兴了,又喝了一点酒,那笑靥灿若春桃,隐隐透出一层红,分明又让他看见那个神采飞扬的俊秀采花小娇娥。
“世子嫔最喜欢哪道菜,往后叫府里的厨子给你做。”冯驾一面招呼跑堂赶紧来给这些菜食包好,他们好带走,一面随口询问薛可蕊。
薛可蕊依旧沉浸在美食带来的愉悦中,满脸喜色,“我爱吃那黄澄澄的虾肉的酥,煨牛肉,最后那碗面食也不错。”
薛可蕊笑眯眯地扳起白腻的削葱指,冲冯驾一本正经地细细数过自己才吃的心头好。冯驾笑,随口说道:“黄澄澄的虾肉的酥叫镂金龙凤酥,最后那碗面食就是玉尖面,是观澜阁的热门菜品,今日咱冯府招了观澜阁的厨师,便是做的这两道菜。”
薛可蕊窘,傍晚冯驾来秋鸣阁,自己还对他说晚膳吃的好,这么快就被打脸了……
不过薛可蕊不在乎,很快就把自己之前在秋鸣阁的尴尬统统抛到了脑后。不用再处心积虑考虑如何对婆母周全,也不必再委曲求全为李霁侠莫名就会出现的诡异想法买单。今日跟着冯驾出门看灯,看她喜欢的花灯,吃她喜欢的食物,肚子饱饱,心情美美,薛可蕊实在开心极了!
耳畔响起冯驾的轻笑,“别喝了,小心待会儿走不回屋,这桂花酒再甜也是酒,不是水。”
眼前一只大手瞬间夺去了手中的酒盏,薛可蕊挑眉,看见冯驾如弯弯月儿般的眼,“还能走吗?如果还能走,我带你去凉水河边放河灯。”
……
薛可蕊终究还是没能去凉水河边放成河灯,她第一次喝这桂花酿,喜欢那甜丝丝的味道,便喝得陡了些,刚从座位上直起身来就觉得天旋地转。
冯驾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可是站直了的薛可蕊觉得自己醉得不轻,刚才坐着不觉得,怎的站起来就突然发作了?薛可蕊浑身软得厉害,拼了命地往地上缩,冯驾扶起左边垮右边,扶起右边垮左边。无奈之下,冯驾费尽周折好容易将薛可蕊弄到了楼下,寻了一处僻静地儿坐好。再让小二去寻一顶软轿来,好让薛可蕊坐进去。
冯状去找小厮来扛轿子,怀香则抱着薛可蕊靠在槛窗前等着,薛可蕊烂泥一滩似的歪倒在怀香的怀中,虽然脑子很晕,面上却是开心的笑。她揪着怀香的袖口上的金丝线,眯缝着眼睛瞧着距她两尺远的冯驾。
“你知道吗?我爹爹很有钱。”
冯驾想笑,这句话冷不丁地有什么意义?不过他自然不会与一个醉酒之人计较,便认真看着她微醺的眼,并频频点头,表示她薛家是河西第一大豪绅,有钱那是一定的。
薛可蕊点点头,很满意冯驾的捧场,“所以你知道吗?若不是因为你是冯驾,我一定不会嫁给世子爷。”
冯驾愣住了,他望着薛可蕊的脸,雾鬓云鬟,醉眼流转,口里说着颠三倒四的话,面上的神色却颇为郑重。他似乎能理解薛可蕊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的意思,薛恒当初不就是为了跟自己攀上关系,才费尽心机地使出各种手段接近自己的吗?
“大人,为了我父亲的愿望,我也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薛可蕊嫣语娇态,笑靥灿若春桃,嘴里却说着女壮士般的豪言壮语,这让冯驾的心头有脉脉苦涩泛起。所以她是将自己作为薛家朝拜自己的献食,无所畏惧地贡献于李霁侠的面前,只为换取自己对薛家的眷顾?
有那么一瞬,冯驾觉得自己在这个磊落又坦荡的女子面前竟然显得如此卑劣。他咽了一口唾沫,好容易扯起嘴角露出一丝笑颜:
“好,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第五十章 自省
在回府的路上, 薛可蕊便一直躺在怀香的怀里呼呼大睡, 薛可蕊与怀香占用了马车,冯驾就只能在车外骑马了。
待薛可蕊回到秋鸣阁已经夜深了, 马车一直开到了秋鸣阁的篱笆墙外。薛可蕊睡得太沉,怀香唤不醒她,待冯驾下马撩起马车门帘时, 只见怀香一脸愁容, 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冯大人,世子夫人睡的太沉,唤不醒她呢……”
冯驾默了一瞬,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秋鸣阁大门,他抬手示意怀香出来。
待怀香将薛可蕊小心翼翼放好,自己下了马车后,冯驾长腿一迈, 翻身坐上了马车的门檐, 自己再探身进马车,伸长胳膊就要往薛可蕊的胳膊和腿下薅。此时没有仆妇,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抱她, 就这么几步路还是自己来比较方便。
可是不等他姿势做老, 薛可蕊竟一个翻身顺着冯驾的胳膊直接滚进了他的怀里。
满怀馨稥,柔软的身躯贴近他的胸膛, 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柔软的鼻息, 带着女儿家特有的娇媚和一阵甜丝丝的梨花香, 这让身躯正保持四十五度角贴近地面的冯驾差一点脱力不支。
这是康王爷的孙媳妇!
浓浓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冯驾转过头对准清寒的夜空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告诉自己就当抱了一个亲生的女儿,腰上一个用力,将薛可蕊给生生从车厢里给托了出来。
“掌灯。”冯驾抱着薛可蕊脚下不停,一边波澜不惊地吩咐怀香带路。怀香忙不迭接过冯状手上提的兔子花灯,借着花灯的光,将冯驾给引进了屋。
屋子很小,就一进,进门就能看见床。冯驾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薛可蕊送到了床榻边,怀香小跑着好容易提着兔子灯勉强赶在了冯驾的前面。
才刚把人放下,怀香正要弯腰替薛可蕊扯过锦被盖肚子,身侧的冯驾却保持了躬身的姿势并无动作。
怀香奇道:“冯大人……有何不对么?”
“唔……无事。”冯驾若无其事地直起身来,拍拍自己的袍角,“你照顾好世子夫人,本官先走了。”
“遵命,冯大人。”怀香恭敬地冲冯驾躬身拜别,冯驾最后看了一眼绰绰灯影下的薛可蕊后,转身快步离开了秋鸣阁。
……
冯驾回到抱松园,惊愕地发现柳玥君正在他的房间里。
“玥君,这么晚了找我有何事?”冯驾脱下肩上的大氅,自顾自倒上窗边的胡床等着婢女打水来给自己洗漱。
“我的节度使大人,玥君听说婢子们说,今晚你把我的儿媳妇带出去吃酒了?”柳玥君斜靠在茶桌旁,挑着眉抿着嘴,乜斜着眼,上上下下扫视着冯驾的全身。
“呵,原来是这事。”冯驾也不起身,口里只呵呵地笑,“是的,我带她出去看花灯了。”
“我说节度使大人,你是不是有点拎不清楚,她若要出去看花灯,能带她出去的怕应该只能是我的儿子吧?”柳玥君气得吹胡子瞪眼。
“那么你自己说,侠儿能带她出去吗?”冯驾面不改色。
“嘁——你可是要笑死我,就算我儿子生病不能看顾到他的媳妇,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去看顾吧?”
冯驾坐直了身,垂着眼脸色愠怒,他本想忍着不说的,可是这女人咄咄逼人,越说越难听,他实在听不下去了。
“柳玥君,不是我冯驾管得宽,只是你实在有些过分了。今晚我本是想去提醒世子嫔莫要那么爱使小性子,让她出来陪你和侠儿看看花灯,你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过个上元节,这不挺好的吗?
可是我去了秋鸣阁,你猜我看见了什么?四处漏风的秋鸣阁冷飕飕地刮着穿堂风,屋子里要啥没啥,连青皮果子都找不出来一个,这还过着年呢。你如今倒是记起来她是你儿子的媳妇了,可是为啥现在之前,你却将她做奴才打发?欧,不对,今晚你还给婢仆们散过利是,可她呢,堂堂世子夫人就只配餐风饮露?”
柳玥君坐得笔挺,只定定地望着冯驾的脸目光如炬:“尊敬的节度使大人,你的士兵们犯了错,你会怎么处罚他们?莫不是依然给他们好吃好喝伺候着,生怕他们累着了饿着了?”
冯驾烦躁,抬手搓搓脸,喉间冷哼一声,“究竟是谁错了还两说呢。”
柳玥君面色愈发沉坠如土色,她不语,良久才缓缓直立起身,“冯大人,如若你继续如此不知轻重好歹,非要插手我康王府的家事,那么待我儿身子大好,我就带侠儿并我的儿媳妇回京城康王府。”
“……”
冯驾无语,这柳玥君见风就是雨的脾气实在太折磨人了,李霁侠那性子跟他母亲倒是一脉相承,怨不得薛可蕊是抱着壮士般必死的决心来面对嫁给李霁侠这件事的。冯驾只觉额角突突直跳,他揉了揉额头,思虑了半晌,终于直起身来,走到柳玥君跟前,放低了声音。
“玥君,驾受天子重托,誓要将侠儿抚养成才,天子赐我节度使一职,也是想日后由侠儿掌西北边陲。你若就这样将他带走,他便如耄耋老者般终日守着那空荡荡的康王府混日子,日后我又怎能放心让他接管这方圆数千里的良田与阡陌呢?”
“哼,连自己的媳妇都看管不了,谈何看管这千里良田与阡陌?”
“你……”
冯驾气急,大手一挥,“你走吧,要走便走!还需得我求着你来照顾你们一家子不成?”
柳玥君气红了眼,脸颊憋得通红,她望着冯驾,再不说话,恨恨拂袖,转身离去。
柳玥君暴走,留下冯驾独自一个人在屋子里发呆,直到门口传来婢女念春怯生生的呼唤“冯大人……要洗漱么……”
念春与念夏已经在房门口逡巡多时了,上房的房门关着,柳玥君似乎与冯驾发生了不愉快,她们吃不准应不应该进门。
冯驾缓了一口气,抬手捂上隐隐酸涨的额角,“你们进来吧,快些给我洗完,我乏了,想睡觉。”
念春忙不迭带着念夏快步进门,“是,冯大人。”
念春单膝跪地给冯驾洗着脚,念夏留意到他紧蹙的眉头和兀自按压额角的手,便轻轻走到冯驾身边低声相询:“大人可是头又痛了?”
冯驾因长年操劳,行军作战不分昼夜,风餐露宿,作息不规律,曾落下了头痛的毛病。说来这头痛虽不比缺胳膊断腿,可休息不好便会头痛,头一痛起来更休息不好,如此恶性循环也真是要人命了。
正值年底,冯驾狠忙了一通,过年这几日也肉眼可见的忙。今晚又是一个沸腾的夜晚,几厢夹击,哪怕没头疾的人也会给闹头痛了。
冯驾抬眼,哑着嗓子回答道,“尚可,只有一点发胀,前几日有些忙,不曾休息好,刚才又吹过风。不过情况尚可,我好好歇上几日便好了。”
“婢子去叫张大夫来给瞧瞧?”
冯驾摆手,“不用,难得过个年,没事少去扰人家过节。他来也没用,无非给点汤药吃吃,你拿热巾帕来,给我敷一敷便好。”
侍立一旁的念夏急忙道喏,急匆匆唤婆子备好暖手水壶,用巾帕包了,枕在冯驾后头部。再拿两块巾帕用热水泡了,拧干后,放在他额角。
“大人好些了么?”念夏小心翼翼地问。
冯驾不想说话,只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嗯”,自顾自斜躺在胡床上闭目养神。
这段时间过得忙乱不堪,每日都只顾着应付新状况,都不曾认真思考过家里家外的人与事。
薛可蕊的难堪,他肉眼可见,柳玥君将她扔在秋鸣阁分明就想让她自生自灭。离开前将她送去床榻,那硬邦邦触感明确意味着那就是一块光溜溜的床板。
自己可以带她去一次观澜阁,但往后的日子里她依然只能仰仗柳玥君贴身嬷嬷的鼻息过日子。而且就算知道了她的现状,自己也无能为力,因为她是康王爷的孙媳妇。虽然冯驾坚持认为她是一个好女子,也很想给她更多的庇护,可他却无法真正照顾她的生活,更不能插手她的起居。
今晚柳玥君骂得难听,冯驾很委屈,但节度使大人并不是一个只会谴责别人而看不见自己的人,他会随时深刻反省自己的一举一动,并严格按照祖宗们的遗训判断自己是否有越矩。就像他认定了柳玥君是自己的嫂嫂,自己受皇命照顾妻侄,尽管他与柳玥君一个因为皇命,一个因为血缘,承担起了相同的皇家责任,但他也绝对不能因此就做出夺占大舅哥妻子的“不道德事”。
今日之事,经过深刻反思与回顾的冯驾也认为,自己出手干涉柳玥君处理她自己的家务事确实有不妥:譬如带着薛可蕊出去吃酒,怨不得柳玥君会生气。虽然他只是一时怜悯心顿起,可是如若在冯府之外,自己的这种举动的确会让一个有妇之夫拔剑而起,这的确是自己考虑不周……
“念夏,荣国夫人平日人待你们可还好?”
念夏笑,“是的,大人,荣国夫人贤良淑德,尽心尽力替大人看顾后院。平日里待咱们这些婢仆们也甚宽厚,谁有个头痛脑热的,夫人还会替咱安排大夫,休假派轮班啥的也都会考虑每个人的特殊情况,咱冯府的婢仆们都对荣国夫人交口称赞呢。你看今日荣国夫人还给大伙派了利是,听状叔说,这些银子都走夫人自己荷包里开支的,可没动大人您一分钱……”
冯驾颔首,又对兀自忙碌的念春问道:“念春,世子夫人对你们可好?”
念春歪着头想了想:“世子夫人年纪轻,不大爱与人说话,除了她自己带过来的几个陪嫁丫鬟,与旁的人接触得都不多。不过因上次婢子和念夏因世子夫人生病曾照顾过她几日,后来世子夫人倒是差了她院里的怀香姐姐给我和念夏送过几个金锞子。”
冯驾点点头,他抬手唤念春靠近一些。念春不解,不等她开口,却见冯驾探手冲她掌心而来,噗嗤一声暗响,一只盛满金锞子的钱袋落入念春的手中。
“念春,冯状身居管事,不好随意乱了府里的规矩。你是我抱松园的婢子,我给你每月涨月银五十文,往后你每日去秋鸣阁与世子嫔的婢子怀香走动走动,看秋鸣阁缺些什么,你便替她跑跑腿。这些金锞子,给你替她们做帮补用,日常流水开支你自己做好记录,若是需要大项开支,你再单独来寻我。”
念春明了,忙不迭收好银钱袋,俯首道喏:“是,大人……婢子记下了。”
冯驾点点头,只觉得有点心烦意乱,自己终日操劳只求将所有的工作都尽量安排得完美无缺,可是依旧有如斯重重矛盾。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自己深深埋入层层锦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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