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婢 第114节
作者:
苏小颠 更新:2024-05-13 23:20 字数:4131
她从未在他身旁, 露出过这种,可爱的, 想要人忍不住怜爱的表情,此刻的裴境很想俯下身,去亲亲她。
可,他没这个资格。
“夫君他, 怎么会欺负我呢,总是我欺负他, 他让着我, 护着我,我们相处的很好。”
她的笑容如此的羞涩甜蜜, 就算是裴境, 如此惯于忍耐, 也捏紧了手中的杯子,在这里听她诉说,她跟他的夫君有多么的幸福。
对裴境而言,这种痛苦无疑相当于慢刀子割肉。
“六叔应该还不知,夫君他考过了武举人,朝廷授了个正六品的官职,这都是陛下的恩泽,可他被分到了昭武军,过几日便要去北宁府。”
沈妙贞叹了一口气:“我想给他带一副轻便的锁子甲,可工期比较长,没有哪个铁匠铺能制作。”
他当然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裴邺要去北宁府那么远的地方。
她真是爱着她的夫君,穿在内里的软锁子甲,制作一副要不少的银子。
她如此不吝银钱,如此的担心裴邺,这样为他殚精竭虑的着想,差点叫裴境绷不住脸上淡然的伪装。
在沈妙贞看不见的茶桌下面,裴境的手指甲掐入自己的大腿,疼痛让他保持着清醒,让他咽下狂怒,和直接把她抢回,囚禁在自己房间里的冲动。
他要耐心,要等待,若只要她的身子很简单,但他要的是她的心,所以现在,他得蛰伏起来,要关心她爱护她,叫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中,只有他裴境才是最爱她沈妙贞的人。
“你现在便是寻便西京所有的铁匠铺,也没人能做出这副软锁子甲。”
沈妙贞默然,苦笑:“六叔说的,我如何能不知呢,只是若真发生战事,多一副锁子甲,就好像能多保护他一分似的。”
“战场上,刀剑无眼,与两军交战的战事相比,他实在太渺小,他可能只是陛下桌案上那些数字中的一个,是那些士兵里最普通平凡的人,可对于我们这个小家而言,他是我的全部。”
沈妙贞的双眸绵软悠长,满含着对自家夫君的爱意,也带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希冀。
这些都刺痛了裴境,这种平淡的幸福,他从前也曾拥有过,那些朝夕相处,互相陪伴的日子,他感觉到久违的欢乐。
有时候,他们两人呆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做,他也觉得平静祥和。
而这他曾经不在意,觉得可有可无的微小幸福,曾经唾手可得的爱人,如今却成了不能触碰的存在。
他真是天底下最大的蠢蛋,白痴。
少年时,他读诗,那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让他很赞同,他曾以为青史留名,便是等待他去折的花,一直坚定不移的为此努力,忽视了其他的东西。
而当他发现,面前这朵花,也是需要他在恰当的时间去攀折,才能一生拥有。
然而他错了,回过头时才发现,那朵花,早已成为了旁人掌中的珍宝。
他曾拥有过,如今却失去了。
“我那里有一副现成的,你拿去给裴邺用吧。”
“诶?”沈妙贞面色一喜,可随即又为难:“六叔对我,对我夫君,已经足够好了,现在又跟六叔借锁子甲,我……我实在觉得有些厚脸皮。”
“欠着六叔的人情越来越多,真是不好意思。”沈妙贞眼睛一亮:“不如,我把银子给六叔,就相当于我跟六叔买的。”
空青听到此处,已经忍不住的想要翻白眼。
买?开玩笑呢,公子那副锁子甲可是金丝软甲,锁子软甲中的极品,几十两银子连锻铁的费用都不够,真是大言不惭的敢说买。
然而对公子来说,白送都行,给裴邺用就更好了,他生怕沈姑娘不欠自己的人情,而给裴邺的宝贝越多,越还不清的时候,就能用沈姑娘抵,真是打的好算盘了。
“那副软甲不能卖给你。”
裴境摇摇头,并没有被冒犯到的生气:“那是我年幼时第一次成功射下大雁,祖父赠与我的。”
诶,是这么珍贵的东西吗?
沈妙贞笑容一僵,自悔失言。
“对不住,六叔,我不该说这个话,我……我就是觉得欠了您太多的人情。”
此时裴境却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你欠我的人情,可是有些多了,单单只这一件吗,若是有什么恩,就要立刻就报,你这性子真是需要改改。”
“锁子甲你拿去用吧,不过这是借的,可不是送的,叫裴邺珍惜一些,活着回来时再还给我。”
沈妙贞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喜不自胜:“多谢六叔。”
她看着就要跟着空青去取那副锁子甲,眼中的迫不及待,是个人都能瞧出来。
裴境面色淡淡:“我叫空青回去取,既然我都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就陪我坐一会,聊一聊吧。”
见她神色犹豫,裴境挑眉:“怎么,你怕裴邺误会?”
沈妙贞摇摇头,不好意思的笑了:“是我太急切了,本就应该陪陪六叔说话,就是太高兴了,一时就忘了别的。”
“六叔好像清瘦了些呢,还有几个月就到了春闱,六叔是压力太大了吗?”
“六叔读书一向厉害,可不要太过焦灼反而影响发挥,如今还是得多注意身子。”
很好,给她夫君的事解决完了,她终于开始注意到了他,他应该庆幸,这女人还注意到他瘦了,还能叮嘱安慰他一番吗?
“最近是有一件事,一直困扰着我,叫我日夜不得安寝,吃饭也吃不下。”
裴境的内心是非常强大的,她很清楚的记得,乡试的时候,他胸有成竹半点都没慌乱,进考场前那一晚,她们这些丫鬟,都担心的不得了,觉都没睡好,可他却丝毫不见有半分影响。
内心如此强大,她曾以为泰山崩于眼前都会面不改色的六公子,居然也有困扰的事?
“难道事因为会试的事?”
“六叔乃是天纵英才,一定会高中的。”
裴境无奈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不是会试……”
看着他这副满腹愁思,挑兮达兮,在城阙兮的模样,沈妙贞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是未来六婶的事?”
裴境装出被她说中,却有些赧然的模样:“是……”
诶,沈妙贞真是惊奇了,没想到六公子也会为情所困,这一下子就让他身上那种神秘、孤高,不可接近的气质,消减了许多。
哪怕曾经在他身边,跟他拉过手,也亲吻过,除了最后那种夫妻缠绵,几乎什么都做过了,可沈妙贞那时,仍是觉得他是要仰视。
便是她提出要离开,公子也是淡淡,没什么情绪起伏,她还以为这个人,根本就不会对谁上心呢。
而离开了裴境的沈妙贞,则更是不愿靠近他,只想如别的凡人一样,仰视他,把他当成寺庙的神像一样崇拜。
现在,他的烦恼,让人觉得,原来六公子也只是个普通人,无形中便拉近了他与别人的距离。
沈妙贞自然不知道,裴境使出这种小心思,只是为了能靠近她一些。
她也难免犯了普通女人都会犯的错,她蠢蠢欲动,有些想要八卦,心底只有一点点几乎察觉不到的攀比之心,想要知道是哪个女人把她比了下去,抓住了这个神仙公子的心。
这让她不由自主的往桌前靠,双臂都扒在桌案上,头也伸过去,做出倾听的模样。
现在的沈妙贞与裴境之间,不过一拳的距离,呼吸重一些,都能在脸上感受到彼此的气息,然而裴境此时的赧然,拉低了他与普通人之间的距离,没有那么的生人勿进。
沈妙贞满心思都是想要知道,迷住了六公子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裴境下意识轻轻地呼吸,就像害怕惊扰到一只蝴蝶那样,微微的,轻轻地,柔柔的,想要拢这只世间仅有一只的蝴蝶在手中,痴迷的,贪恋的看着她的脸,生怕动作大些,蝴蝶就会飞走了。
绿儿完全看明白了,可她是裴境的细作,怎么可能会不长眼的去提醒。
她这么认真的,专注的望着他,微微嘟起的嘴唇,就像是在索吻。
他裴境自以为跟那些俗人不一样,可到头来,仍旧做了蠢事,犯了最愚蠢的错误,失去后才悔不当初。
好在,他仍然有机会弥补,裴邺,不配跟他争。
他做的所有的伪装,用出的所有手段,都是为了他们的未来,只有他才能让她幸福快乐。
裴境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这一次的确是真心地。
作者有话说:
? 146、146
空青得了公子的命令, 取了那件金丝软甲直接送到了他们家里,送到裴邺手中。
裴邺知晓,沈妙贞遇上了六公子, 也并不介意,反而取了个小包袱跟着空青一起过来, 顺便接沈妙贞。
因为今日还要去太青先生家, 陈夫人已经探亲回来, 还没见过她这位夫婿, 所以今日中午还要留他们在陈府用膳。
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他索性也就不在家里等。
两人到了那幽静的茶馆时,沈妙贞已经出来, 告别了, 两人便慢慢往青阳大街那里溜达。
沈妙贞还有些神思不属,神情愣愣的。
“你这是怎么了, 六叔跟你都说了些什么。”
沈妙贞还有些不可思议,神情难免恍惚:“真是没想到, 六公子居然也有咱们这种普通人的烦恼?”
“啊?”
沈妙贞兴致勃勃的跟自家夫君八卦:“我跟你说,六公子有倾慕的姑娘,而且那姑娘居然还瞧不上他。”
裴邺有点懵,他本来还有点担心, 这样跟六叔频繁的见面,会让小妻子的心弦又被拨动了呢, 却没想到, 他们喝了个茶,除了借了一副金丝软甲, 就说这些?
恋慕女人, 求而不得的烦恼, 六叔那么高傲的人,会跟她絮叨这种事。
裴邺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居然能得六叔的垂青,还这么眼高于顶,连六叔都瞧不上。”裴邺咋舌,又道:“就算是天仙,六叔也是配的上的,咱们六叔是何等人物,你瞧着吧,春闱可没几个月了,等六叔高中,不知要被哪个权贵家族榜下捉婿,那姑娘就是后悔也晚了。”
“公子那样的性格,就算是皇家榜下捉婿,让他娶公主,他不愿意,也娶不了。”
“那倒也是,不过到底谁家的姑娘,这么有眼无珠?”
沈妙贞一听,不乐意了:“应该也是哪个世家的贵女,公子那种性格,怎么可能瞧的上出身微贱的女子,不过你说人家姑娘有眼无珠,我就不同意了,万一人家姑娘有心上人,瞧不上公子也是正常事。”
裴邺不服,想要给他崇敬的六叔辩解几句。
沈妙贞接着道:“我们女人跟你们男人可不一样,若是心里有了爱的人,便是旁的男人有多么富有英俊,心里也只有情郎一个。”
“我就不信,六叔长成那样,真的会有女人那么愚蠢,瞧不上六叔,找一个比不上六叔的蠢蛋吗?”
裴邺还觉得不可思议,沈妙贞却不乐意了:“照你这么说,我不是也没瞧上你的好六叔,嫁给了你,那你也是个蠢蛋了?”
裴邺语塞:“我……我才不是蠢蛋。”
沈妙贞有点生气,在这人心里,裴境是什么寺庙里的佛,八卦一下都不容人说他不好?
“你别生气了,我没说咱们俩,我就是说那个未来六婶,你别生气,夫君给你道歉好不好啊。”
裴邺可太知道怎么哄她,在这一点上,远比裴境更知道,也更矮的下身段。
他作势要在大街上给她长揖一礼,吓了沈妙贞一跳,这人在外头装的严肃正经,还不愿多说话,实际上在家里性子很是活泼,内帷里那点事,玩的花样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