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何浩洋把手里的文件甩到地上，眼中全是狠厉，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哥，信息安全部那边还要让他们查吗？”
  何浩洋转过身，一把揪住万源的衣领，“查什么？查公司的财报是从我电脑里泄露的吗？还是查我出卖客户资料，让达远损失了几千万的合同？”
  万源看着何浩洋狰狞的脸，腿肚子都开始发抖了，像何浩洋变脸这么快，这么喜怒无常的人，他这辈子真的是第一次遇到。
  明明半个月前搞掉远辰的中转仓库，他整个人如沐春风，对谁都礼貌三分，但从达远财报泄露开始，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让他从京市豪门贵公子，变成了达远集团的罪人，在这公寓里躲了十多天了，脾气暴躁，已经把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两个送外卖的小哥打成重伤了。
  “洋哥，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吗，这一切肯定是陆夜白和宫律的计谋，你要振作起来，不能上他们的当啊！”
  何浩洋松开万源的衣领，颓然地坐到了沙发上，下巴上满是胡茬，整个人萎靡不振。
  “计谋又怎样，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董事会那帮老古董已经决心要把我赶出盛世了，家里那老不死的也把我所有的股份都给了何婧媛，就连何歆剑那个小杂种都已经打算着进入达远集团高层了，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何浩洋原本以为他从陆夜白那里扳回一城，可是没想到陆夜白和宫律居然让他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筹码，再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何浩洋拿起茶几上的半瓶威士忌，仰头就灌，酒水顺着胡子，顺着下巴流进松散的衬衣里，他现在这幅样子，完全跟那个京市达远集团唯一继承人沾不上边。
  从云端掉到泥潭里的滋味，何浩洋如今算是体会到了。
  “洋哥，你别这样，你要是现在倒下了，那就是便宜了他们那群人了，你这么多年的心血都白费了！”
  万源跟何浩洋十多年了，虽然都是在一起做坏事，但狼狈为奸也出了感情，对何浩洋倒也真心实意。
  何浩洋拍手拍了拍万源的肩膀，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万源，我也不想倒下，我也想跟他陆夜白斗个你死活我，可是他现在不光是盛世的总裁，还有远辰集团，而我已经被达远踢出局了，你说，我拿什么跟他斗？”
  何浩洋自嘲地耸了耸肩，当初知道远辰幕后的那个人居然是陆夜白的时候他完全不相信，可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短短几年能发展到和达远这个上百年企业比肩的远辰，居然真的是他陆夜白的。
  如果之前陆夜白只是盛世的总裁，凭他和盛柏生水火不容的关系，何浩洋觉得自己胜算还比较大，但加上一个远辰，都不用比，他就知道自己这次是完败了。
  “哥，要不我们找找……”
  万源的话才说到一半，何浩洋的手机就在沙发缝里响了起来，声音闷闷的，像是胜利前的号角，又像死亡前的丧钟，在寂静的公寓里格外引人注目。
  何浩洋摇摇晃晃地从沙发缝里掏出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一扫身上的颓然之气，腰不自觉地直了起来，冲着万源摇了摇手机，“不用，人家找来了——”
  何浩洋一勾嘴角，笑得阴冷阴冷的，一开口，声音如同一条毒蛇在吐信子，听得人骨头都是凉的。
  “灰哥，我还以为你贵人多忘事，已经把我给忘了——”
  何浩洋恢复了豪门公子矜贵的模样，一边打电话一边进了书房。
  万源知道打电话来的人是谁，心里跟着松了一口气，看来鹿死谁手还未定。
  万源把刚刚何浩洋甩在地上的资料收了起来，拉开公寓的窗帘，打电话给家政公司，让他们找人来打扫卫生。
  又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要开始了——
  何浩洋的这个电话打了很久，一直到天快黑了，他才从书房里出来，要不是刚才见过他萎靡不振，丧失斗志的样子，万源都不敢相信这个电话的作用居然这么神奇，让何浩洋整个人都恢复了自信。
  何浩洋满意地看了一眼收拾得干净整洁地公寓，吩咐万源让他叫个饭，转身进了浴室洗澡，公寓收拾好了，一身烟酒味的自己也该收拾一下了。
  洗好澡，刮了胡子出来的何浩洋又变成了那副人模狗样的样子，万源已经把外卖装进了盘子里，何浩洋难得地让他跟自己一起吃。
  “洋哥怎么样，事情是不是有转机了？”
  何浩洋起身从柜子里拿了两个酒杯，倒了两杯红酒，“天无绝人之路，看来老天爷还不想我提前退场。”
  何浩洋晃着手里的杯子，入喉的红酒甘醇香甜，比起那会的威士忌，不知道好喝了多少倍。
  万源抬起酒杯跟何浩洋撞了一下，“我就说，洋哥你这么厉害的人，陆夜白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灰哥跟你商量什么了，有办法对付陆夜白了吗？”
  “现在陆夜白身后多了一个远辰，不是那么好对付了，所以在搞死他之前，我们要先把自己变强大。”
  “怎么变？”万源眼中有些疑惑。
  何浩洋翘起二郎腿，把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那老不死的不是要拿走我的股份吗，董事会那帮老古董不是想把我撵出达远吗，现在我倒要看看达远是谁做主。”
  何浩洋不光语气狠，心也够狠。
  “这什么意思啊？洋哥你要回去跟董事长认错吗？”
  何浩洋冷哼一声，“我是要回去，不过不是回去跟他认错，而是去把他从董事长的位置上赶下来！”
  “啊——”
  万源惊呼，筷子上夹着的一块青椒也掉了下来，“洋哥，灰哥的意思是要你直接接替董事长的位置了吗？可是你手上的股权没有了，在董事会里我们的支持率肯定比不过董事长的。”
  “放心吧，灰哥都安排好了，这几天联系不到他就是因为去处理这件事了，他已经从散户手里收了百分之十点六的股权，而且和董事会里袁老头达成了协议，那老头同意支持我。”
  万源点点头，有了这百分之十点六的股权和袁老头的支持，加上原本灰哥握在手中百分之二十一的股权，算是相对控制达远集团了，就算何霆业反对，何浩洋也是能成功出任董事长的。
  “可是这样董事长不会跟你生气吗，这次财报和资料泄露的事情就让你和董事长的关系很紧张了，如果董事长知道你在背后这么弄，往后你们关系可能就回不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能翻身的好事，可万源心里有点担心，毕竟何霆业任董事长这么多年，在达远根深蒂固，就算这次成功把他从董事长的位置上撵下来了，也难保他不会卷土重来，那到时候对这种“谋朝篡位”的逆子，绝对是容不下去的。
  如果真的到了这一步，那何浩洋就完了，再没有翻盘的机会。
  “那又如何，既然那老不死的都不在乎父子情分，总裁的位置一直不给我就算了，居然还把我从堂堂的经理变成什么都不是小职员，他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了，既然总裁舍不得给我当，那我也只好抢他董事长的位置了。”
  何浩洋知道达远集团对何霆业而言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自己这么一弄，很可能会把中风刚好的老爷子气死，不过他完全不所谓，反正他早就巴不得何霆业早点死了。
  听何浩洋这么说，万源就知道他已经铁了心要把自家亲爹从董事长的位置上撵下来了，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阵营早就选好了，不管何浩洋做什么，他只有跟着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洋哥，灰哥那边靠谱吗，他这么帮你要求是什么？”
  何浩洋捏筷子的手紧了紧，“他要达远物流系统的总规划图，包括机密路线。”
  一听是机密路线，万源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洋哥，这可是整个达远的命脉啊，你确定这样没问题吗？”
  何浩洋咬了咬牙，声音沉了几分，“有问题又能怎么样？除了这样我还有办法吗？你告诉我，除了相信灰哥，我还能怎么办？哪怕是雷池我也要去闯一闯，就算是走背运，被炸得粉身碎骨，我也要拉着达远给我陪葬！”
  何浩洋的声音有点癫狂，万源默默闭了嘴，不再多话，其实从何浩洋从书房里出来，他就应该猜到，何浩洋已经下了这一步险棋，再没有回头路了，只希望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灰哥，是同道中人，而不是另一个打着算盘的商人吧。
  毕竟自从陆夜白出任盛世的总裁以来，灰哥是何浩洋见过唯一没让陆夜白占便宜的人，远辰仓库的事情，陆夜白也伤了元气，而所有的报复手段他们都弄到了自己这里，真正毫发未损的人，是灰哥。
  不过他们以为下棋人是他们，殊不知他们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何浩洋喝了半瓶红酒，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道，“对了，这几天刘玉珏那女人怎么样？”
  “嫂子她找了你三次，都被我给挡回去了，其它的倒是没有什么。”
  “嫂子？呵！”
  何浩洋冷笑一声，“万源啊，我告诉你，她刘玉珏只是我一个暖床的工具，一个用来对付陆夜白的武器，嫂子什么的她这种老女人不配。”
  话说完，何浩洋立马补充道，“不过在她跟前还是把戏演好，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她那边不能掉链子，能不能弄死陆夜白就看这一次了。”
  万源知道何浩洋的意思是什么，本来这次出事之前，他们就在计划要从盛世内部找一个人窃取机密，好一击即中，把陆夜白赶下台，只可惜仓库失火的事发生之后，被陆夜白和宫律抢先一步，泼了自己一盆脏水，现在这边的问题解决了，这个计划也该重新启动了。
  这个间谍应该找谁，怎么找，绝对是在陆夜白身边待了三年的刘玉珏最清楚的。
  “这个前不久我倒是问过嫂子，她建议我们尝试从盛跃彬身上下手。”
  “盛跃彬？”
  何浩洋皱了皱眉头，“盛家老二？她刘玉珏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找盛家的人对付盛家？！”
  万源往何浩洋的酒杯里加了点酒，解释道，“并不是对付盛家，而是对付陆夜白，洋哥你别忘了，盛跃彬跟我们一样，痛恨陆夜白这个抢走他总裁位置的人。敌人的敌人就能是朋友。”
  何浩洋眼睛里算计的光一闪而过，舔了舔嘴角，“不错，不愧是能在陆夜白身边混的女人，果然有一手。”
  何浩洋也不蠢，万源才一说，他就明白刘玉珏是什么意思了。
  “万源，一会帮我订一束花，再买两个最新款的包，一个小时我们去找你嫂子，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
  “我立马去办。”
  何浩洋看着万源碗里没吃完的饭菜，一口一口悠闲地抿着红酒，看来自己还是有远见的，提前使点小计谋，不仅能尝了老女人的滋味，还给自己找了一个不错的军师。
  何浩洋抬手，把还剩了小半瓶的红酒一点一点地推到了桌边，眼神阴鸷。
  啪——
  红酒瓶砸在实木地板上，红色的汁液越过玻璃碴，流了一地，暗红暗红的，跟血一样。
  “陆夜白，我们的较量才真正开始——”
  *
  蔚云集团。
  “阮经理，这么晚你还不回去啊？”
  开口的是今年刚进对外合作部的一个小姑娘，去茶水间倒咖啡的时候见阮晴媛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就进来关心一下，顺便也能让这个顶头上司知道自己还在加班。
  阮晴媛把视线从电脑上移开，看了一眼手边，其实也才七点多，并不算晚。
  “阮经理，你要喝咖啡吗，我给你倒一杯？”
  阮晴媛哪了一本文件，抬头看着站在办公室门的小姑娘，面带微笑，“小沈，蔚云雇你是让你来干活的，不是让你来端茶倒水的，做好本职工作比什么都强。”
  对于公司部门里的这些小把戏，阮晴媛还是有所耳闻的，所以虽然带着笑容，但话说得很直白，听得小姑娘脸一白，一句废话都不敢再说，端着咖啡赶紧回去干活。
  毕竟是留学回来的，阮晴媛的能力自然不用说，堆在办公桌上的一堆文件，十多分钟不到就看完了。
  今天有一个酒会，阮罡和冯纯茹一起去参加了，家里没人等着吃饭，阮晴媛也不急，收拾东西，关电脑，补妆，慢条斯理的。
  所有东西准备好，阮晴媛翻出手机通讯录，想着找几个姐妹一起吃饭，从回国后都是大家在请她吃饭，正好今天有时间回请一下，这种豪门礼仪并不少见。
  这些豪门，很讲究礼尚往来，大家的利益牵制也是在这种你来我往中不停周旋的。
  精心做过的指甲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过，在陆夜白的名字跟前停了下来。
  阮晴媛笑了笑，拨通了陆夜白的电话号码——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机械的女声响起，在阮晴媛意料之中，又在她意料之外。
  阮晴媛知道陆夜白对自己没什么意思，不想接自己电话是肯定的，但是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把自己号码拉黑了，这种举动真有点像小孩子。
  没打通陆夜白的电话她也不恼，心里反而觉得陆夜白有点可爱，阮晴媛笑着拨通了卢美然的号码，既然直接和陆夜白接触行不通，那就换一条路。
  “伯母，我是媛媛，请问你和伯父在家吗，我正好有空过去陪你们聊聊天。”
  在酒会上接到电话的卢美然一开始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刚准备说她跟盛柏生参加酒会去了，话到嘴边却改了口——
  “好呀好呀，媛媛你来呗，吃饭了吗，我让阿姨给你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