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英卓站在升仙阁门口等了一会儿，等到温如雪和其他人匆匆赶来, 他才和他们一起踏进门槛。
  因他说得严重，边走温如雪边低声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华英卓瞄了眼愈来愈近的阁楼，也不敢多说，只把手里的请柬递给她看, 轻声道：“今日师尊收到这张请柬, 阅后让我拿给仙羽道君看。”
  温如雪微微皱眉, 见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接过请柬看了一眼, 忍不住惊呼：“不可能, 这定是有人诬陷, 乔师弟怎么会做这种事？”
  “这是师尊确认过的, 且这件事，我瞧着师尊像是早已知道，总之十有八九是真的。”华英卓示意她把请柬传递给其他几位看看，才道：“仙羽道君见着了这张请柬，定然震怒，几位，还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才好。”
  “我不相信乔师弟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欺师灭祖的事。”
  温如雪始终觉不觉得这是真的。
  倒是大师兄陆飞羽仔细看完请柬后，道：“像乔师弟能做出来的事，不过这其中定然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先见了师尊再说吧。”
  他是知道夏侯桀存在的，乔颜这个‘新师尊’是谁他自然也明白。
  几位师兄弟中只有四师兄柳河神色微敛，面上几分思忖。
  他想起了先前那件事，难道乔颜是因为那件事……可那件事又不是这两日才发生，若要反应，早就该有所反应了，不至于等到今日，况且以乔颜当时的态度，不至于做得如此决绝。
  但除此之外他又想不通乔颜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说之后发生了其他，比如师尊对他……
  他悚然一惊，不敢再往下想，只是心中却有了几分计量。
  几人面色皆有些沉重，心思各异地走进了阁楼。
  来到三楼仙羽道君卧室前，其他人都未进去，只华英卓深吸了口气，敲了敲门。
  “进。”
  他也不敢抬头，进了里面便双手将请柬奉上，口中只道：“道君，师尊命我将这张请柬送给您过目。”
  仙羽道君接过他手里的请柬，大约看了一眼。
  华英卓只觉室内气氛陡然一沉，让他有种窒息之感。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其他人，使了眼色让他们也进来说些什么。
  温如雪第一个走进卧室，她恳切道：“师尊，这定然是有什么误会，也许是有人假冒师弟的身份写了这东西，也许师弟现在很危险，也许……”
  “是乔颜的笔迹。”
  仙羽道君却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震怒模样，他放下手中的请柬，看温如雪的目光并未有太多起伏，只是谁都能看出他眼里深邃无比，像沉着无数雷霆风暴，有种风雨欲来之感。
  温如雪面上中流露出些许悲伤。
  “师尊……”
  她微微咬唇：“师弟一向是最敬重您的，况且您待他也好，您是大能修者，满界谁能比您更好？他何必又去拜别人为师？弟子无论如何也不信师弟是这样的人。”
  仙羽道君没有回答她，他侧头看向窗外那颗乔颜经常站在下面的大树，仿佛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从亲切唤着他师尊的模样变成满面冷漠。
  而这一切虽出乎他的意料，可他并非从未设想过。
  沉重静默的气氛中，随着仙羽道君的目光改变，仿佛有种难言的悲伤逐渐流淌出来。
  直到许久后，站在人群后的四师兄柳河实在忍耐不住，他骤然往前一步。
  “师尊。”
  少有的他眼里带上了些许质问。
  “您是不是……是不是对师弟做了什么？”
  “四师兄！”
  五师兄罗清言不由惊呼出声。
  质问师尊，这可是忤逆之罪，更何况他质问的人是仙羽道君。
  然而柳河没看他，只注视仙羽道君，他咬牙，在重重压力下依然复述道：“您是不是对乔颜做了什么？否则他为何突然离开？明明前些时日，他与我交流时还没什么异常，也没想过离开。”
  他指的是乔颜已经知道仙羽道君对他可能有些不同想法，但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这个阶段。
  仙羽道君冷漠的目光对上他的，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漠然、清冷：“你在质问我？”
  “弟子不敢。”柳河垂下头，声音却很稳：“弟子只是想知道，乔师弟离开的真正原因。”
  “四师兄。”
  罗清言偷偷拉了拉他的袖角，示意他别问了，有什么话他们私下里再说，师尊现在明显被乔师弟的事情刺激得不轻，再说下去，他怕师尊就要重重地惩罚四师兄了。
  柳河眉头皱起，也知道他好意，况且他也没什么资格来质问仙羽道君，论身份他是弟子，论亲疏他和乔颜也没熟到这种程度，只是这件事到底他心中有个结，难以纾解。
  仙羽道君却在冷漠凝视他之后用更冷的声音道：“便如你所想又如何？”
  师尊不仅没有辩解，甚至没有否认，说完之后他挪开视线，道：“滚出去。”
  柳河还想说些什么，已经被罗清言拉着飞快走出了房间。
  其他人也都一一行礼退下。
  其实宗门里也就乔颜平日敢在他面前放肆些，其余人包括传说中仙羽道君宠爱几分的温如雪也不敢太过放肆。
  师尊动怒，自然没人敢再说什么，几人飞快走出了房间。
  直到走出阁楼、踏出升仙阁的地界，华英卓才松了口气，他有些抱怨：“柳师弟，你也太鲁莽了，那可是仙羽道君，万一他生怒，连我们都要被你牵连。”
  柳河淡淡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温如雪便道：“好了，英卓，你少说两句。”
  言罢她才看向四师兄柳河：“四师弟，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无端质问师尊是否对乔颜做了什么，这里面绝对有他们不知道的事，可此刻看来，柳河竟似知道般。
  柳河沉默了许久，才道：“师尊……师尊对乔师弟有不轨之心。”
  “什么？！”
  这声惊讶竟不是出自平日里最活泼的五师兄，而是华师兄的声音。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又匪夷所思的消息，面上表情悚然不已，难以言表，忍不住追问：“柳师弟，你别是开玩笑吧？仙羽道君何等人物，怎么会对乔颜有……”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虽然乔颜是生得好，有种男生女相的美貌，说一句惹人喜爱也没什么，但仙羽道君何等人也，那可是仙灵界都赫赫有名的大能，他见过多少人，什么美人没见过，怎么会对乔颜有……有那种感情？
  柳河依然没回答他，只是低垂着眼眸：“兴许掌教也知道这事，否则之前怎么会和师尊争吵。”
  掌教和仙羽道君关系最好，寻常时候顶多玩笑几句，那一日却是真的争吵，宗门里许多人都看见了，只是无人知道原因。说实话，除了这件事，柳河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事能让他们争吵起来。
  “原来如此。”
  大师兄微微点头，倒是与他们不同，露出些许笑意：“难怪师尊如此宠爱乔师弟。”
  陆飞羽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惊讶，也许是早有预兆，他这句话也说得有些让人想入非非。
  温如雪见此皱眉。
  “大师兄，你怎么能这么说？就算师尊真对师弟有那种感情，平日里师尊对他的宠爱也绝不会只是因为这件事。”
  她一向不喜听到有人说仙羽道君的坏话，而陆飞羽这句却又暗暗损了师尊的威名，仿佛师尊对乔师弟的好都只因暧昧而生。
  “师妹，你这样想，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如你这般想。”
  陆飞羽微弯眼眸，只是看不出几分笑意，他语气温和道：“我倒是能够理解师弟的做法了，此事若传扬出去，师尊自然无人敢说，可你知道那些人会怎么说师弟吗？他们只会斥骂乔颜，就如从前那样，也许当着师尊的面，背地里你觉得如何？”
  ‘从前’是指和郁凌霄那回，可那时尚且还有人护着，此刻仙羽道君却也身在局中。
  听他说到这，一直沉默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郁师弟罕见抬头道：“大师兄说得对，这件事明明不是乔颜的错，最后却要他来承担后果，他离开也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也许乔颜本就不该来正道，一个个都是道貌岸然之辈，若那收他入门下的前辈能善待他，也没什么不好。”
  他也瞧了那张请柬，虽然不认识那位前辈，但对方愿意收乔颜为首徒，还广发群贴，说明也是看重他的，也是个好去处，乔颜拜在仙羽道君门下，好处没得什么，罪倒是受了不少，如今还出了这样的事，便是渡劫也该有个终端，离开也好。
  他说完这话，其他人也沉默下来，也许是想到了从前，无言中皆无什么喜意。
  仙羽道君门下，显然每个人对于乔颜的离开都有不同想法。
  而此时此刻，在同门们皆心情黯淡、为她担忧不平时，乔颜却已经进-入了热火朝天的布置宴席阶段。
  夏侯桀是师尊又是帝王，自然不可能自己动手，但人家若来，总不能只有一个遗迹，其余一片空荡，那也太难看了，所以这些琐碎的事情还得乔颜自己来。
  请柬已经发出去了，时间就在三天之后，很是紧迫，所以乔颜根本没时间悲春伤秋，她忙得很，还要抽空和‘陛下’演习一遍‘刺激’师尊的情形，恨不得能再多长两只手一个脑子。
  直到预定的时间前一天，她才把所有排场的东西弄得差不多了，才有时间坐下来和夏侯桀好好聊聊具体的流程。
  乔颜真真觉得，自己对师尊真的太好了，满界上下，能让她这么操劳的也就仙羽道君一个，她简直该评一个仙灵界‘感动三界’人物之首。
  作者有话说：
  乔颜：到哪儿去找我这么好的徒弟？我师尊该偷着乐了。
  仙羽道君：明日就让你知道我有多‘感动’。
  乔颜：？
  第78章 那一道雪白的剑光
  ◎师尊你没事吧？◎
  因为事关师尊‘挥剑斩情丝、回归认真修道’这件事, 乔颜的态度是很端正和严肃的。
  亲力亲为安排好这次收徒仪式的所有东西之后，她还想和‘陛下’再彩排一下，免得出错。
  夏侯桀之前也兴致勃勃, 等着看师徒相残的那一刻，但乔颜越弄越琐碎, 最后还想和他演练一下。
  他是何等身份？哪有时间和心思陪着这小子玩过家家的游戏？
  乔颜却锲而不舍。
  “陛下, 就一遍，我们演一遍嘛，万一到时候出了差错怎么办？这可是头一件的大事，得万无一失才好。”
  “不过朕收个徒，有什么头一件的大事？”
  夏侯桀有些懒散地坐在乔颜给他新弄出来的‘王座’上, 神色恹恹。
  “这几日闹得不得安生, 你再折腾, 朕不收了。”
  “别啊，我这不是为了您的面子和咱们王朝的未来吗？”
  乔颜一听这话忙收起了之前的请求，还对站在旁边表情有些麻木的郁氏三人道：“快, 和我一起参见陛下，记住，以后每一次见到陛下都要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郁氏三个人昨天赶到了这里，然而乔颜叛出驱仙门要投入夏侯桀门下这事显然是他们之前无法想象的, 便是最镇定的郁阮玲也被惊得不轻, 只是因为誓言关系, 他们不得已也在此, 为乔颜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