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苒吸了口气：“如果徐辉之前忘了给你说的话，那我再重新跟你说一遍，季时煜，我不会再回去了。”
  “因为我们已经结束了。”
  男人脸色顿时沉了几分，咬字很重：“顾苒。”
  顾苒发现说出来后心情不错，挑眉：“嗯？”
  季时煜想起昨晚她对着屏幕叫哥哥的样子，太阳穴紧绷，竭力压着胸口的气：“你不回去，难道是想继续当主播？”
  “还是去住一百块钱一天的旅馆。”
  他咬着牙，抓住她的一只手臂：“从现在开始，你的所有一切照旧，永远不许再开直播。”
  顾苒愣了一下。果然，季时煜什么都知道了，甚至连她曾经住的小旅馆也知道了。
  季时煜抓着她的手臂，试图把她带离这里。
  他简单地命令她回去，居高临下，不许她再开直播。
  就跟他那天说给她两个酒庄，然后命令她不要在他工作的地方闹，请她离开时一样。
  顾苒咬牙掰着季时煜的手：“季时煜你放开我！”
  “我不会回去！我开直播不关你的事！”
  季时煜岿然不动，由着顾苒挣扎。
  顾苒手臂被捏得生疼，她发现两人力量悬殊自己根本挣扎不开，最后一口咬在男人的手背，直到尝到铁锈味。
  季时煜终于吃痛松开手，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血痕，又看着眼前无比倔强的女人，沉声：“顾苒！”
  “你所有的卡都已经复原了，不限额。”
  他似乎在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顾苒擦了一把唇角，听到他说到那些卡，一时间突然愤怒加委屈，羞辱感弥漫全身，火也全都烧起来：“季时煜，我不要你的钱！”
  “我住再廉价的旅馆都没有要你的钱，我现在也更不会要你的钱！”
  “你是觉得现在住在这里当主播赚钱的我很可怜吗？不好意思，我现在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快乐。”
  “我知道你一直都把我当什么，可是我是人不是鸟，更不是你的所有物，我惹不起你也高攀不上你，我曾经一直痴心妄想地做着美梦，现在我的梦醒了，我走还不行吗，我不当了难道还不行吗！”
  “我一分钱都没有从你那里拿走，我现在独立了我可以自己养自己，我不要再过你一句话就可以让我一无所有的日子，我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爸爸吗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我告诉你，你那些千千万万的东西我根本都不稀罕，凭什么你让我滚就滚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我们俩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已经跟你结束了！”
  “如果真要管的话，季时煜，”她指向门的方向，“即便你再看不起这里，你再看不起我，可是这依旧是我家，你站的是我自己赚钱租的房子，麻烦你给我出去！”
  顾苒手指微颤，却从来没有一刻在季时煜面前这么理直气壮过。
  因为这是她的房子。
  季时煜面对眼前愤怒得像一头小狮子一样的女人，听她一口一个“结束”，脸色寒到可怕。
  她宁愿住小旅馆挤出租屋，宁愿每天晚上开直播叫别人哥哥，也不愿意再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她不需要他了。
  她叫别人哥哥。
  心中的燥意在那一瞬间达到极点。
  “顾苒”，季时煜竭力压下所有把她直接绑回去的冲动，沉声，“你最好不要后悔。”
  顾苒抬了抬下巴：“我才不会后悔。”
  第15章 排队第十五天
  送走季时煜, 顾苒觉得自己的人生又多了一项精彩丰富的经历。
  她曾经觉得自己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刻，莫过于在季时煜的办公室里，她慌乱地问他可不可以快点结婚, 他面色冷清，说出我并没有向你求过婚的时候。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企图用结婚来绑住一个男人是最不靠谱的, 尤其还是一个并不爱你的男人。
  她曾经有多害怕秦文依其实心里就有多嫉妒秦文依, 嫉妒她虽然是秦家的养女可是秦家对她那么好，学生时代可以和光明正大地季时煜走到一起, 而她只能远远在一边看着，听别人说他们多么相配。
  后来她站到季时煜身边, 外人的言语便只剩下一句：不过是因为秦文依不在了。
  不过现在好了，顾苒深吸一口气, 告诉自己秦文依在不在都不关她的事, 她再不会因为秦文依的死而复生而方寸大乱, 更不会因为她的存在而惧怕分毫。
  顾苒心情大好, 跑去刷朋友圈, 看到袁梦萱的小姐妹又在朋友圈里发九宫格照片。
  还是几张从前在学校的照片, 大部分都是小姐妹和她男朋友，唯独围在中间的那张，是从前一张春游时的照片。
  一群人围坐在草地上，画面中心的季时煜和秦文依格外扎眼。
  季时煜手里拎着一瓶水, 并没有看镜头, 他不知道在往什么方向看, 侧脸线条流畅俊逸，秦文依贴在他身边, 对着镜头笑的很甜。
  顾苒记起来那次春游。同学们全都三五成群玩疯了, 她在做什么来着？哦她还是一个人找了个角落, 蹲在那里啃冷面包。
  顾苒看到小姐妹这条朋友圈的点赞和评论格外的多。
  下面的一长串共同好友评论都是齐刷刷的两个字：祝福~
  这条朋友圈很有深意。“祝福”两个字，可以说是送给其余几张照片里的小姐妹和她男朋友，但换一种角度，其实也可以说是送给九宫格最中间那张照片，季时煜和秦文依。
  顾苒托腮。
  婊她当女主播不成现在又来这一套？
  这么暗戳戳的手段，不就是想提醒她让她难堪吗。
  可惜她已经跟季时煜结束了啊，这为什么会让她难堪。
  于是乎，顾苒也动手给小姐妹的朋友圈点了个赞，然后在下面跟着大家的队形留评回复：
  “祝福~”
  顾苒看到她回复过后，小姐妹们又突然不动了。
  ……
  北颐疗养院。
  疗养院傍湖而建，坐落于这座城市郊外最隐秘幽静的角落，掩映在绿化里的建筑设计宛如顶级度假村，拥有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和医护，进出都是警卫，与之相对于的是高昂的疗养费，门禁森严。
  季和远被护工用轮椅推到湖边，手里握着一根钓鱼用的钓竿，有一搭没一搭地钓鱼。
  今天下午有人来看他。
  身后有脚步声。
  “苒苒呢？”季和远回头，现实看到季时煜，看到再看到他身边空荡荡，不悦地问。
  季时煜放下手中拎着的几样茶点，看向平静的湖面，然后示意徐辉去再拿两根鱼竿。
  即便坐着轮椅，季和远昔年的气势依旧还在，提高嗓音：“我问你顾苒呢？”
  “你不要以为我住在这里就听不见你们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最近怎么回事？你把人给我弄哪儿去了？今天为什么没跟着过来？”
  季时煜沉默些许，坐下来，看向愠怒的老头子，叫了声：“爸。”
  他有时候也摸不透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如此喜欢顾苒，季和远年轻时叱咤风云，老了一场车祸跨了身体之后脾气古怪，人人都难以接近，季家小辈更怕的厉害，却唯独对顾苒会露出和言细语，不是什么信博前董事长，仿佛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和蔼长辈。
  季和远已经从季时煜的推搪中大概看出来，一把扔掉手里的钓竿：“你在搞什么名堂？”
  “如果是因为结婚的事在吵架，季时煜你给我听好，只要我还活着，就只认顾苒一个儿媳妇。”
  “下次不把她带过来，你也一并不要过来见我这个老头子。”
  季时煜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点了下头：“是。”
  从疗养院离开的路上，徐辉把这些天顾苒直播的内容都大概梳理了一下，交给季时煜。
  季时煜看到顾苒从一开始在那家旅馆里由于开十八级美颜还想挣钱被所有人打趣全程翻车，播到一半还要中断两分钟去打个蟑螂，到后来摘掉滤镜惊艳众人，换了新房子穿jk直播跳撒娇手势舞，下一场又换了红裙反转出圈。
  直到确定顾苒播的内容简单，也没有穿过什么过分的衣服后，男人周身的气场才有所松缓。
  徐辉看季时煜一直紧紧盯着屏幕，等他终于看完之后，才犹豫着开口：“季总，秦小姐周六的飞机。周日晚上有一个聚会邀请，您……”
  季时煜闭了闭眼，平声答：“不去。”
  “好的。”徐辉立马应道，似乎早就料到是这个答案。
  季时煜倚着椅背，听徐辉提起，才试图去想一些有关的记忆。他敛了眉头，终于发现时隔多年，竟早已想不起关于那个人的什么细枝末节。
  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是篮球场的一瓶水？或者说是小组作业的一次搭档？两人在起哄声中走到一起，后来周围也总是围绕着各种热切关注的眼光。
  秦文依喜欢在那些目光中靠到他身边，直到后来有一天，他提了分手。
  他们在一起时人尽皆知，反倒是后来分手，消息很快就被秦文依的“死讯”盖过。
  他当时也有觉得蹊跷，只是秦家的事，他不想多过问。
  季时煜揉了揉眉心，眼前突然出现顾苒的样子。
  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画面反而却越来越明晰，顾苒第一次踮着脚吻他时脸颊的红，用他撑腰在几个小姐妹中间扬眉吐气时的小得意，直到那天在办公室里，声嘶力竭地冲他吼完后哭着跑走，以及在她现在的家里，她用手指着门口让他走。
  季时煜拿起手机才突然记起自己现在在顾苒的黑名单里，她不知何时早已干脆利落地拉黑。
  季时煜脸色一沉：“徐辉，手机给我。”
  徐辉也不知道季时煜突然要手机做什么，掏出来，解锁后给季时煜递过去。
  季时煜点开微信，徐辉给顾苒的备注是“顾苒小姐”，他对着和顾苒通话选项犹豫了好一阵，最后还是算了，退出去。
  季时煜看到徐辉朋友圈有很多“与你相关”的消息提示，最近一个似乎是顾苒的头像，他突然想看看顾苒在做什么。
  “能看你朋友圈吗？”季时煜问。
  徐辉忙不迭答：“当然可以。”
  季时煜点进那条似乎很热闹的相关的朋友圈，看到是有人在发照片。
  季时煜目光扫了扫，最终落到九宫格最中间的那张照片上。
  应该是从前上学时的一次春游，画面中的人是他和秦文依。
  他竟然不知道这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
  季时煜提了口气，因为徐辉点赞了这条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