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妻无术 第89节
作者:
陆戚月 更新:2024-05-15 18:32 字数:4163
禁卫军关系着宫中安全,他怎可能将令符交给他。
只略顿,他又道:“你想逼宫?”
虽是问句,可他的表情却是相当的肯定。
陆宥诚并没有否认,施施然地拂了拂袖口,提醒道:“鑫儿身上的毒……”
陆修琰勃然大怒,朝他跨出一步,狠狠地一拳往他面上砸去:“畜生,他是你的亲骨肉!”
陆宥诚被他打得撞向一旁的百宝架,只听“哗啦啦”的数下物体落地声,他整个人重重地压在架子上。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也不动怒,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小皇叔以其在此发泄动怒,倒不如想个法子助侄儿早日成事。小皇叔也不想想,侄儿的一切,将来还不是交到鑫儿手上?”
陆修琰冷笑道:“跟着你此等禽兽都不如的父亲,鑫儿能平平安安地成长终老都已经不容易了。”
他深呼吸几下,勉强压下心中怒气:“禁卫军令符绝不能交给你,只是,本王最多为你调开守卫皇城的御林军,并且给你一份详细的禁卫换班时辰班点,再多的便没有了,到时成事与否只看老天容不容你。”
“只本王也有条件,由今日起,鑫儿便跟着本王,此后他的事再与你不相干!”
陆宥诚思索一会。
“好!只小皇叔千万莫要阳奉阴违,侄儿若是败了,鑫儿作为侄儿的长子,必然亦逃不过平王世子的下场!不,他会比平王世子下场更惨,至少,平王世子可没有身中剧毒!”陆宥诚威胁道。
“本王不是你,鑫儿的性命在本王眼中重于一切!至于你要的东西,本王自会派人送来,鑫儿本王便带走了。”陆修琰放下这一句,再不愿看他,转身大步离开。
正院内,得到消息的曹氏一言不发地整理着无色的书本作业及各式玩具,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入箱子里,直到侍女来禀,说是大公子来了。
她垂下眼帘,片刻,轻声道:“请他进来。”
不到一会的功夫,染梅便带着无色走了进来。
“母亲……”小家伙嗫嚅地唤道。
“鑫儿,过来。”曹氏朝他招招手。
无色听话地走到他的身边。
曹氏轻轻地抚着他的小脸,细细地描绘着他的轮廓。无色被她摸得有些不自在,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曹氏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柔声道:“你皇叔祖来接你到府上住一阵子,如今便在正堂里等着。”
“真的?”小家伙眼神一亮,瞬间便扬起了惊喜欢欣的笑容。
曹氏微微笑了笑,拉着他的小手叮嘱道:“到了皇叔祖府上要听话,莫要淘气,也莫要耽误了念书习武,若得了空,便多去看看你皇叔祖母,陪她说说话。”
无色如同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心却早已飞到了陆修琰处。
曹氏又岂会看不出他的迫不及待,微不可闻地苦笑一下。
孩子的心最是敏感,也最能分辨谁才是真心待他好的,端王夫妇疼他宠他,自然的,在他心中,那两人便也是最亲近最信任之人。
离开也好,离开这个毫无亲情可言的鬼地方。
曹氏弯下腰轻轻地拥着他那小小的身子,低低地在他耳畔道:“莫怕,母亲总不会让他伤害到你的……”
言毕便松开了他,扬声吩咐染梅将他带了下去。
安静地在正堂着候着的陆修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身一望,便见无色蹦蹦跳跳地朝自己跑过来,他的身后,跟着高嬷嬷、染梅等一干侍候他的下人。
“皇叔祖!”小家伙脆声叫道,眉眼弯弯,对自己身上发生之事完全无知无感。
陆修琰捏捏他的脸蛋,牵过他的小手,免了染梅等人之礼,再不久留,带着无色便离开了章王府。
“皇叔祖,芋头姐姐可醒了?她怎么那么能睡啊?”马车里,小家伙撒娇地坐到他的怀里,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问。
陆修琰一边手搂着他,另一边手不着痕迹地把着他的脉搏,闻言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无色大师顿时不满意了,猛地凑到他耳边大声喊:“皇叔祖!”
而后看着陆修琰捂耳痛苦不堪的模样,得意地掩着小嘴偷笑起来。
陆修琰被他这声响亮的“皇叔祖”震得耳朵都要鸣起来了,没好气地在他脸蛋上用力一捏,笑骂道:“小坏蛋!”
还好,至少这没心没肺的淘气性子没有变,想来陆宥诚也没有过多地约束他。
既如此,所有的阴暗之事,便让他为他全部挡去吧!
素岚意外地见着自家王爷出门一趟便将无色带了回来,不但如此,身后还跟着无色身边侍候的那几人。她再看看王府下人从搬进来的行李,心中疑惑更甚了。
这阵势,莫非是长住府中了?
虽是心中不解,但她很快便将这一切抛开,无色素来与王妃交好,他的到来,说不定能将王妃唤醒。
吩咐着素岚将无色安置好,陆修琰便到了书房。
他静静地一个人在书房坐了良久,直到天色渐暗,府内陆陆续续地点起了灯,他才低低地叹了口气,随后,提笔蘸墨,先后写了两封密函。
扬声唤来长英,他将这两封密函交给他,叮嘱道:“将这两封密函,一封交给郑王殿下,一封交给御林军黄将军,小心行事,切莫让人发现。”
“属下明白。”长英接过密函收入怀中。
他怔怔地坐了一会,随手翻开案上未曾翻阅的折子,只当他看完上面所写内容时,苦笑一声。
折子是刑部尚书呈上来的,上头记载着的全是怡昌长公主一案内容,其中,对于案中终点他更是重点标了出来。
而这些疑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答案。
如今这位刑部尚书是他亲手提拔上来的,他自然清楚他的性情,知道此案若不是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是绝对不会死心的,故而……
***
“阿蕖,我怕是有些撑不住了……”端王府正院内,陆修琰轻轻拥着依旧昏迷的妻子,在她耳畔喃喃地道。
不管最后陆宥诚是否成事,他都不可能独善其身,而刑部尚书职责所在,于情于理他都不能阻止他去追查真相,一旦一切水落石出,端王府会面临何等风暴,他都不敢想像。
他温柔地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亲,轻声道:“阿蕖,再过两日宫中便会有一场大变,我会尽力保存性命回来见你,到时,你便醒过来可好?”
久久得不到回应,他低低地叹了口气,为她掖了掖被角,起身往净室而去。
***
白茫茫的天地间,秦若蕖茫然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忽见对面一道彩光划过,下一瞬间,一名女子的身影渐渐出现在她眼前。
那女子缓缓地朝她走过来,越来越近,容貌越来越清晰,她定睛一看,骇然地瞪大了眼睛。
那人的容貌竟与她一般无二!
她震惊地望着对方,脑子里如同塞满了浆糊:“你、你是谁?”
那人朝她微微一笑,温柔地道:“我是秦若蕖。”
“你是秦若蕖?”秦若蕖有些糊涂了,连连摇头道,“你怎么会是秦若蕖?我才是秦若蕖呀!”
“我是秦若蕖,你也是秦若蕖,我们本就是同一个人。”对方轻执她的手,浅浅地笑着道。
秦若蕖一脸茫然,喃喃地道:“你是秦若蕖,我也是秦若蕖,我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是,我们是同一个人……”那人牵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而行,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又是一道强光射来,秦若蕖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却觉身体似是被利刃生生劈开,痛得她大声呼叫起来,下一刻,足下一空,整个人急剧下坠……
“到了祖母处要乖,要听祖母的话,不可淘气。”当她睁开眼睛时,竟发现自己身处益安家中的后花园里,不远处一名男子半蹲在一位六七岁的小姑娘身前,正柔声地叮嘱着。
“阿蕖会很乖,可是,爹爹,阿蕖不想去祖母处,阿蕖想和爹爹、和哥哥一起。”小小的姑娘伸出手臂搂着男子的脖颈,娇娇软软地求道。
男子紧紧地抱着她,眼中泪光闪闪,他哽声道:“阿蕖听话……”
“阿蕖不要祖母,阿蕖只要爹爹和哥哥……”小姑娘终于委屈地哭了起来。
秦若蕖如遭雷劈,目瞪口呆地望着父女俩。
那、那不是年轻时的爹爹和她小时候么?为什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修琰呢?岚姨呢?
她惊恐万分地环顾四周,入目之处明明是那样的熟悉,可偏偏又给她一种陌生感。
忽然狂风大作,吹起沙尘满天飞扬,她反射性地伸手捂脸,待狂风终于停了下来时,她缓缓睁开眼睛,竟见数丈开外,那个小小的自己有板有眼地打着拳,站在她身侧的,还有一个明显稚嫩许多的青玉。
“青玉!”她惊喜地朝对方跑去,想要伸手去抱她,却惊觉双手从‘青玉’的身体穿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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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会的功夫,眼前的一幕再度消失,下一刻,她发现自己置身于秦老夫人的荣寿院,看着秦老夫人抱着小小的自己在怀中柔声地哄她入睡,不时还温柔地为她拭去额上的汗意。
“祖母……”她喃喃地低唤,那慈爱的面孔、温柔的动作、耐心的语气,是她记忆中最疼爱她的祖母。
她伸手想去轻抚她的眉目,可最终仍是摸了个空。
又是一阵风卷席而来,一幕幕似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如同走马灯般在她眼前上演,悲欢离合、酸甜苦辣,最后定格在秦府□□的那一夜里。
——“他,为了权势官位,伙同外人谋害弟媳,致使夫妻、骨肉分离,家不成家!”
——“还有你,你可敢对天发誓,秦伯宗对我娘犯下的罪行你一无所知,你没有故意包庇,没有知而放任,你这些年对秦四娘的疼爱全无半点私心!”
——“这些年你的疼爱,到底是出自对孙辈的真心爱护,还是出于对我娘的愧疚?卫氏满门都在天上看着,你可对得起我外祖母,可对得起我娘,可对得起你的良心!”
……
她泪流满面地看着那个自己悲愤地指控诉着亲人对娘亲、对她们一家犯下的罪孽。
——“以亲人性命换来的富贵权势,你们真的心安理得么?午夜梦回就不怕冤死之魂来找你们么?!什么光复秦门昔日荣耀,秦氏列祖列宗若真的在天有灵,就应该将此等毫无人性之辈……”
她紧紧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泪水却如缺堤般汹涌而出。
这不是真的,不会是真的,大伯父、二伯父,他们不会这样对待娘亲的……不会的,不会的……
***
陆修琰温柔地为床上昏迷的妻子梳着长发,一下又一下,无比耐心,无比轻柔,如同对待着心中至宝。突然,一滴眼泪从秦若蕖的眼角滑落,一下子便让他止了动作。
他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拿着桃木梳的手微微地颤抖着,下一刻,便见秦若蕖眼角泪水愈流愈多。
“阿蕖、阿蕖,你、你怎样了?阿蕖……”他颤着手为她拭去那不断流出的泪水,哆嗦着唤。
“是不是我弄疼你了?还是、还是伤口疼?”他手足无措起来,既怕是自己笨手笨脚扯痛了她,又怕是她的伤口发痛,可他却又不敢去碰,就怕会让她更疼。
“陆、陆修琰……”微弱的声音忽地在他耳边响着,很微很弱,听入他耳中却如天籁一般。
“阿蕖?是、是你么?”生怕惊了她,他哑声低低地问。
“陆修琰……”随即,秦若蕖的眼皮子微微颤了颤,陆修琰紧紧地屏着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当那双美丽的眼眸终于在他的期盼下缓缓地睁了开来,他的眸光陡然变亮,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