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深夜。
  钟岚房里。
  由终点编辑部发来的消息映入眼帘时，钟岚先是一愣，后是喜悦涌上心头。
  虽然不是同一所公司的，但终点编辑那点事，她作为同行略知一二，不过三万出头就有编辑联系，代表对方很看好这本小说！当然了，钟岚怀揣金手指，又站在巨人肩上，有超前经验，如果还得不到编辑赏识的话，真得废物到一个程度了。
  这时候一个编辑抛来的橄榄枝，只能说是很微不足道的开头，甚至是理所当然的。
  但能得到别人的肯定，钟岚还是打从心底高兴的！
  她稍一沉吟，想将现实和网上的身份区别开来，做好自我保护，於是登上一个以前挂等级挂得很欢的小号，将昵称改为[钟狂]，既然是工作号，就没必要搞得胡里花哨，一切从简，连头像都是默认的。
  翌日，在午休的空档，钟岚一边吃饭，一边用手机跟上线了的签约编辑喜芝说话。
  签约过程非常流畅。
  钟岚对这一套太熟悉了，她之前呆的是小网站，从签约到带作者都是一位编辑的一条龙服务，还没终点讲究。对方向她简单确定了版权是否完整后，签约的事就定下来了，合同下要《完美文娱系统》的大纲，她早就预备好了。
  一通谈下来，才半小时不到，钟岚就得到了自己的责任编辑[宇航]的联系方式。
  经过一轮客套后，程宇航再也按捺不住了。
  除去编辑的身份，他本身就是网文爱好者，逮住一本好看的书，比发现隔壁住着单身小姐姐还要兴奋一一说白点，他对《完美文娱系统》一见钟情，连带着对作者钟狂都想引为知己。
  终点四组-宇航：我很看好你这本书！光是重生这个金手指，顶天了写到一百万字就容易出现瓶颈了，多加一个系统和信仰值的设定，可以发散的点就多了很多，很灵活！我之前一直在想都市文早晚要有突破性的题材，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钟狂：谢谢编辑喜欢
  终点四组-宇航：客气！你好好写，大有作为，等合同流程走完了，就可以开始排推荐了。第一次推荐的数据提升至关重要！直接影响到你下一次能分到多好的推荐位置，如果你有读者基础的话，以不暴露的情况下，可以打一下广告这句话，程宇航是将钟狂视作很看好的重点人才来说的大实话了。
  在他眼中，对方十有八九是换笔名写的老鸟，终点对新人只签书不签人，说这话也不违反职业道德，读者基础利用起来，对争抢推荐有利。
  钟狂：呃，没有，我是新人，书也只签过终点新人？
  现在的新人都是怪物吗？程宇航半信半疑，可是钟狂也没有说谎的理由，只当作是真有点才华了一一还得放长了看，‘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早泄型作者，开头绝佳，后来能力经验都不够，掌控不住崩盘，这类型在网文界并不少。
  於是他又补上一句语重深长的叮嘱。
  终点四组-宇航：你的开头很好，要保持下去，男人就是要持久啊！
  编辑的这句教诲，堪称震耳发聩级别。
  钟狂：……好的，我会很持久的
  还有一整个爆满邮箱的稿子要审，在叮嘱了对方记得为第一次推荐预备好存稿后，就没主动打开话匣子。钟岚也知道编辑有多忙，能对她的小说作出高度评价已经是意外，关掉手机将剩下的汤喝掉，回去教室继续做题。
  钟岚都觉得自己快飞升了。
  别人是静坐冥想修炼，她是解题做卷学习，搁那一坐就是一整天。
  高考日子渐近，教室里气氛便越紧张，人人恨不得把每一分钟掰碎了用，班里就数她和杉杉俩闺蜜心态最好。
  前者芯子换了，后者天生心大，而且家里有钱，不愁出路，大不了出国。
  陆杉杉居安思危：“岚哥你最近突飞猛进，上个重点应该没问题，以后上了大学，千万不能忘了我。”高考都快到了，还在想这种问题，可见是卷子做得不够多。
  从题海里抬头的钟岚瞟她一眼，学着她的语气来：“我像是那么不够义气的人吗？”
  “就是，最近我总觉得你变了，好像距离很远，唉，好寂寞，”她支着小脸：“不想毕业，想永远跟岚岚在一起。话说你不是跟颜清文掰了吗？要不你喜欢我吧，我比他可爱多了，下课给你买可爱多啊。”
  “乱想什么呢？我给你买，你快做题。”
  钟岚笑着揉了揉杉杉的脑袋，哄她把头转回去好好学习。
  她知道，不需要很久，一个大学学期，曾经天天粘糊在一块的两人就淡得连空间都不会互踩。漂亮的杉杉高考失利，家里送了她出国，性格热情自来熟的她适应得很好，异国新生活多姿多彩，旧友只存在於手机联系人里，一个想起来带着暖意的名字。
  而钟岚就没那么幸运了，大学学费是跟姑姑借的，家里经济陷入困境，她拼命半工读，瘦倒是没瘦下来，就是人更憔悴了。连下馆子叫外卖的钱都没有，更别提各种交际聚会了，大二的时候找到一份相对轻松的家教，钟父伤后恢复得不错，可以去工地了，但是她错过了交朋友的好时机。
  四年大学时光，对室友以外的大学同学而言，她都是一个友好而保持距离的透明人，最大的存在感源自体重。
  没有欺凌，没有排挤，只是平凡而灰扑扑地度过。
  是夜，钟岚早早完成了卷子，可以松一口气，来处理网文的事。
  上上周，《完美文娱系统》的作品状态，已经改成了a级签约。
  可惜，因为合同寄到的时间不凑巧，刚好错过了推荐安排的时间，只能等安排再下一周的推荐了。
  编辑安慰了她几句，钟岚倒是没所谓，上推荐之前字数多一点，竞争起来不是没有好处。
  分类频道强力推荐。
  它在都市分类频道的第一页左边，这推荐位置本来就不错，加上都市是热门频道，钟岚知道，这是编辑很看好自己的表现，才会在签约后第一次推荐就给这么好的位置！
  但是，越好的推荐，就代表一但扑街，说不定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不成功，便成仁。
  网文界很现实而功利，对大神有利，对新人来说，只要有实力，也不怕没有出头天！
  《完美文娱系统》每日双更，一章更新三千字，分成中午跟晚上，正好卡着午休跟下班放学的时间，人们利用碎片时间看看网文解闷，流量不错。网站的时段流量是不会时刻公开的，现在也没有这么方便的技术，预估量跟真实流量更有差距。
  现在的网络写手还没有这种钻营的意识。
  而在后世，这种的小技巧，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了，还有卡着网站某些特殊时间段更新，来取得更好曝光度的。
  电脑前正襟危坐着的钟岚，自言自语：“终於能看数据了，怪紧张的。”
  她怕太在意小说数据的变化而影响学习进度，所以在登陆作者后台之后，每日只在固定时间更新，不看点击不看收藏，权当一切是过眼云烟，自己是世外高人……
  才怪！
  这时，钟岚点开小说页面的时候，握在滑鼠上的手都在颤抖。
  她以为自己已经能看淡回报。
  毕竟，她付出了太多无疾而终的努力，又眼看着太多不劳而获的幸运，她不嫉妒他人的幸福，只是驻足观看的时候，心带祝福且羡慕得口水都流下来。
  钟岚看见自己抖得在帕金森末期患者的手。
  “要对得起我起的笔名啊！”
  踌躇不前，岂能称狂？
  她深呼吸，毅然抬头。
  十九天，三十八章，十一万字，不曾回头看过自己的数据。
  明天就是第一次推荐了，她要作记录，在上推荐之前，光靠小说质量跟每日出现在更新榜上，那丁点可怜的曝光量，能有多少数据？
  六千总点击·会员周点击1874，后台收藏724！
  钟岚对男频网站的数据现象不了解，但确实比女频要甩出一个量级，尤其是上推荐后，不过由於终点网站书量太多，分散了读者的注意力，加上男频读者普遍不爱看短小的新文（没有一百万字打底能看？），在得到初次推荐之前，新书的数据往往低得令新人作者怀疑人生。
  但，不是没有例外。
  足够创新，更新给力，质量又留得读者的小说，得到这个成绩，并不能说是完全的意外。
  面对这个爆炸性的数据，她反倒冷静了下来：“怪不得编辑会给我分类强推。”
  第10章 010
  编辑的消息亦随之而来。
  终点四组-宇航：你上推荐前的数据就很好，更新也勤奋，所以给你争取到了这次机会，你要好好把握！尽量多更新……
  他手速惊人，絮絮说了一大堆。
  在两周的相处中，钟岚已经看出，他是位很负责任的编辑，即使她不去找他聊小说剧情，他也会指出她的一些小问题，且坦率承认‘你的文风已经很成熟了，我没什么好指点你的，只能精益求精’。平时有事找他，即使过了下班时间，只要没睡下，都会有回复。
  上辈子，她认识的大部份编辑，到点儿下班就换扣扣号，除非是同事或者领导来找，不然哪个作者也别想联系上她──无可厚非，毕竟已经下班，但她也欣赏对工作热忱的人，总比遇上一问三不知的编辑好。
  这时，夜色已深，他仍自对她说着第一次上推荐要注意的事情。
  突然话锋一转。
  终点四组-宇航：对了，我有件事想问问你，如果你觉得是关乎私隐，就当我没问题过终点四组-宇航：就是……你的合同寄到编辑部之后，喜芝发给我看了下。放心，作者的真实讯息都有保密的，我以外的责编除了主编没调动权限。但是，你用的不是自己身份证？我倒不是要追究这点，我记得好像没哪个网站是连人签下来的，除非是大神……
  钟岚啊地一声，明白他言下何指。
  她上学晚，今年年初刚好成年，自己拿合同填完就去寄了。
  负责签约的是签约编辑，每日审多少人资料？男的女的长什么样子都不稀奇，做得很麻木，更有用非本人身份证来签约的，常见情况为借用爸妈或者家中老人。
  就是钟岚自己，以前负责女频无线文，手底下作者写的都是霸道总统爱上我（总裁已经不够档次了），也经常遇见满脸横肉的作者，枪手成功转型，写得一手细腻狗血的言情文。
  网文的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貌似无盐，也能钟爱创作以绝色佳人为女主的小说，区区性别界限，无足轻重。
  责编的言下之意，大抵把她想象成了跳槽的大神，由于之前被其他网站签下了本人的身份证，签书也签人，来到终点就只能用别人的身份证了。钟岚失笑，不想误会下去，万一她红了，需要做宣传活动的时候，也好打个底。
  感觉用文字解释不清，她弹了一个语音邀请过去。
  接通。
  “喂？编辑你好？我用的是本人身份证，也不是什么大神。”
  “……可是，身份证上是女的……”程宇航差点从家里的办公椅上跳起来：“等等你是女的？声音不像啊？啊，不好意思，对不起……”
  空气忽然安静。
  程宇航尴尬得想挠破自己的脸──时间太晚了，他顶着困意在工作，一时失言，懊悔得吐血。既然真是本人，那对小姑娘说这种话，太过分了！他连着说对不起，声音越来越小，倒是钟岚，笑意不变地打断了他的疯狂道歉：“没关系，我声音是低沉一点，我之前给我闺蜜打家里电话，她爸还以为她早恋交小男朋友了呢，不用介意。”
  钟岚态度大方，三言两语就将尴尬轻轻带过，说回正事：“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编辑，所以不想在合作过程里有任何误会，所以发语音跟你说清楚……”她轻笑一声：“我真是女的。”
  “好……”
  程宇航，堂堂一个二十六岁的大男人，此刻气势弱如小狗：“呃，不过你文风真的不像十八岁的小姑娘，很成熟，而且怎么说，不像是这个年纪能写出来的，你还在读高中吧？还是没念了？”
  网文无门槛，不乏初中学历的写手，大神里学历也高低各异，没有必然的关系，他手底下就有不少初中都没毕业的写手，收益相当不错，总比去端盘子好，都是老天爷赏饭吃。
  “嗯，快高考了。”
  “你更新量……没问题吗？”
  “没问题。”
  宇航咽了咽口水：“你更新量猛，质量没掉下来，为什么还能预备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