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前不久，李副总带检查小组巡视了钢铁城项目，当时是我负责陪同接待的。水利水电下面的一个物资供应公司供应了一批达不到标准的原材料，李副总就是去查的这个事情。”龙毅说道，“后来物资供应公司的经理按照规定进行了处罚。”
  杨杏缓缓点点头，说，“这个事情我听说了。李副总分管安全监督，又是安监部的部长，这很正常。”
  摇了摇头，龙毅说，“问题就在于，在李副总之前，唐总已经派调查组下去调查过。”
  愣了一下，杨杏看着龙毅的目光，明白了过来。
  李副总说的便是李闲，集团副总，级别比唐总的总工和水利水电公司副总要高足足一个半的级别。要知道，枪团建设集团管理层顶端，除了董事局主席和执委会主席之外，往下就是总经理了，然后就是副总经理，是没有什么董事长、总裁、首席执行官这些复杂的职位的。因为李麦认为集团总部实际上就是一个最高指挥部，编制健全权力分配合理就行，犯不着去整得很复杂。
  李麦一个人担任董事局主席、执行委员会主席和安全监督管理委员会主任，三权集于一身，往下就是集团总经理和副总经理。由此可见李闲的地位之高。
  “唐总工处理不了，上报到李副总那里，李副总亲自出马。”杨杏笑了笑，“那个物资供应公司有点意思。”
  龙毅扯了扯嘴角说，“那是包主任的亲戚，挂靠在项目公司下面，联系供应水泥这些东西。”
  “包主任？设计中心的包主任吗？”杨杏问道。
  点了点头，龙毅说，“没错。包主任是集团元老之一，还是集团董事。不是李副总出马，估计事情不好处理。这也是唐总工避开去的原因。”
  集团设计中心主任是包小华，而总设计师则有设计天才苗小歪担任，是集团的核心部门之一。
  杨杏若有所思，说道，“看来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以后啊，咱们得步步小心才行。”
  “没那么夸张。”龙毅摆了摆手，说，“对了，你刚才只说了两派人，还有一派呢？”
  杨杏耸了耸肩，说道，“第三派就是无党派人士嘛，说难听点，就是墙头草。不过根据我的观察，除了大老板，谁也收服不了他们。这派人遍布集团所有公司，权力不集中，但是人数是最多的。比如董事局秘书部的那些秘书助理，还有一线的管理层，大多数是这样的人。他们大部分离权力中心较远，所以也很难形成合力。”
  他的话头一转，皱着眉头说，“老龙，你觉不觉得集团安监部这个部门和其他公司的有些不一样？上面有一个更高一级的安全监督管理委员会，往下就是安监部。咱们的这个安监部几乎什么都管，生产安全施工安全行政监督纪律监督违规调查……活脱脱就是一内务部嘛。”
  龙毅笑了笑，说，“我早看出来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詹总怀孕之前，大老板几乎不过问公司的事情，什么都丢给詹总管。你说，他为什么那么放心？还不是因为有安全监督管理委员会和安监部两级机构在。你和他们接触得少，我告诉你，现在有些人是见到安监部的人都害怕。说是像内务局，我看啊，就是内务和纪检的综合体。”
  顿了顿，龙毅说道，“集团这么多副总，魏副总是散仙，一年也没能见两次，最位高权重的就是李闲李副总了。”
  杨杏点了点头，说道，“据说公司创始初期，田总是最得力的，当时大老板最看重他。李副总后来是出了一些事情，牵扯出了他父亲和大老板父亲的关系，再加上李副总文化程度比田总高，又年轻那么多，进步很快。这才逐渐替代了田总在大老板心里的地位。”
  “不过我感觉大老板还是很看重田总的，集团人事大权交给田总，并且除了拉娃小姐，没人敢在人事这方面说话，这其实很明显的。”龙毅说。
  想了想，龙毅说道，“老杨，要不咱们中午去看看唐总？”
  正在喝茶的杨杏连忙摆手，说，“别，千万别。”
  龙毅露出疑惑的目光。
  “这个出头鸟不能当。”杨杏说道，“等着吧，公司会组织人员去看的。那个时候再去也不晚。”
  龙毅若有所思，点头说：“好吧，你拿主意。”
  镜头转移到港湾新城八十一号院，李麦抱着萌萌在客厅里转来转去，不时地把萌萌逗得咯咯笑。萌萌三个多月，估计还得两三个月才会坐。现在她还不是很能领悟大人各种动作的意图。有些很正常的举动她看见了会咯咯笑，有些搞笑的举动她却没什么反应。
  张晓雨坐在沙发上一颗颗地捻着葡萄吃，看着丈夫抱着女儿满地转悠。
  “唐铮的情况怎么样了？”张晓雨问。
  李麦啧啧啧地逗着在萌萌红扑扑的脸蛋儿上亲了口，说道，“就是挨了一顿打，没什么事，休息个把星期就能出院。”
  “小唐是个很稳重的人，怎么会跟人动起手来呢。”张晓雨奇怪地说。
  “也不能怪他。”李麦抱着萌萌来回地走着，说，“他啊，失恋了，后来认识了一空姐。我见过那空姐，很会打扮的女人，很会抓男人的心思。带着这么个女人上夜场玩儿，出点事儿也就不奇怪了。”
  张晓雨忽然问：“李麦，你以前是不是也经常光顾夜场？”
  李麦愣了一下，急忙说，“我可没有。你想想，十八岁我就去了部队，待了五年回来就成了奶爸，然后认识你，各种事情，我哪有那个时间去挥霍。”
  张晓雨不再追问这个问题，李麦暗暗松了口气。张晓雨又问，“那去泰国的先遣团队怎么办？”
  “推迟出发，等唐铮出院。”李麦说，“他是核心骨干，少了他先遣团队按时出发也没多大意义。”
  点了点头，张晓雨想了想，说，“这段时间我听到一些传闻，说枪团建设集团里面派系林立，有这个事儿吗？”
  李麦一点也不奇怪张晓雨知道公司的事情，张晓雨从谁口中知道的，李麦却是不知道。其实，李麦反而很希望看到张晓雨能在公司里渗透进她自己的力量。夫妻之前，很多事情都是不分彼此的。张晓雨在公司里的影响力扩张，有利于李麦更加牢固地掌握公司。
  对于张晓雨说的这个事情，李麦也一点都不奇怪，他笑了笑，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这是常态。几十人几百人的小公司都派系林立，目前为止枪团建设集团的在册员工数量已经突破了十万人。这么大一个企业，得有多少管理层，我自己都算不清楚。没有派系，那才奇怪。”
  张晓雨只是稍愣了一下，没什么吃惊的表情。她虽然不是什么官家子女，但是不管是去世多年的父亲还是依然在海大担任博士生导师的母亲，实际上在中国的体制里，像他们做学问做到这么高程度的，在单位里也是接触不少人与人斗争这些事情的。耳熏目染之中，张晓雨的思想便起码比常人来得更加能够接受中国特色的内斗。
  “既然你知道，怎么不采取措施解决一下？”张晓雨问道。
  李麦苦笑着摇了摇头，疼爱地看了萌萌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说，“能怎么解决？中华上下五千年，什么时候有办法解决过这个问题？没办法，谁都没办法。能做的，是维持稳定，掌控住大局。”
  想了想也是，张晓雨也不禁叹了口气，说，“派系斗争产生无必要的消耗，这太令人难受了。”
  李麦笑了笑，说，“媳妇，你就别担心了。总体上看公司处于快速发展阶段，产生派系是正常的，而且在短时间内是不会出现很严重的内耗。再说，不是有我在呢吗。”
  张晓雨淡淡地笑了笑，说，“萌萌上学之前我是不会考虑参加工作了，有时间我会盯着公司点儿。”
  摇头苦笑了一下，李麦说，“媳妇，按理说你喜欢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反对。不过，咱能不能先把孩子们搞掂，一大一小有得忙的。”
  “我心里有数，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吧。”张晓雨说。
  李麦就闭上了嘴吧不再说这个话题了，通常他在张晓雨面前，只有一次建议权，被否了就毫无疑问的不敢再提。
  “妈妈！老爸！妹妹！我回来了！”
  人未见声先到，浩浩从楼梯那冲上来，大猫紧跟着吼吼吼地跑。原来，浩浩放学了，陈妈把他接了回来。
  浩浩刚刚过了六岁生日，可能是因为基因好，也可能是因为营养充分，他现在是一小号的帅小伙儿，比同龄孩子要高半个脑袋，逐渐褪去萌的气质，增加了帅的气质。
  “给我抱抱！”浩浩甩下书包就张开双臂跳着脚对李麦说。
  李麦把萌萌交给浩浩，然后提起十二分精神盯着，以防浩浩一个不稳摔了。大猫跟着浩浩一圈一圈地转，吼吼吼的看样子比谁都高兴。浩浩回来了，也就没办法聊其他事情了，一家四口加个畜生，在午饭前的这个时候乐呵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