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节
作者:大苹果      更新:2024-05-15 20:55      字数:6004
  “对对对,龙指挥您说,咱们怎么做?”
  龙真咳嗽一声,轻声道:“这小子仗着是皇命办差,又仗着三司使的势力,硬来反倒会惹上祸端,须得动动脑子。”
  赵都头道:“龙指挥你就别卖关子了,直说便是。”
  龙真扫了一眼众人道:“在座的都是我龙真的好兄弟,但我龙真也有家有小,我完蛋了,一家子都得饿死,今日为了弟兄们,本人愿意出个主意;但是丑话说在头里,万一咱们在座的有人跑去告密,那我龙真可是要跟他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
  众人忙道:“绝对不会,指挥使您尽管放心,咱们都是一起混过来的兄弟,这事绝对不会做。”
  赵都头见龙真面色依旧犹疑,便道:“诸位,龙指挥说的在理,不过你们每个人的屁股可都是不干净,说白了,你们干的那些事儿要是叫两司的那些人知道了个个都要受军法惩处,我也不点名,只一样提醒诸位,若是龙指挥今日所说之言泄露半个字,老子便将你们所有人的老底子全掀了,什么抢夺财物,什么**喝花酒,什么赌博耍钱,什么冒充贼人淫.人妻女,这些事你们谁干谁知道,别当老子是傻子。”
  众士兵紧张不安起来,不敢跟他对视,显然是确有其事。
  龙真拍拍赵都头的肩膀道:“老赵啊,自家兄弟,说这些作甚?咱们都是兄弟,相信诸位不会吃里爬外。”
  赵都头道:“龙指挥,这些事原该防备,万一哪个兔崽子猪油蒙了心跑去挖了咱们大伙的墙角,咱们爷们能跟他干休么?不仅是他,他的一家老小也要全部跟着遭殃。”
  龙真呵呵笑道:“不至于,不至于;本人的想法是,咱们跟他不来硬的,既然他不拿咱们当人,咱们也不理他个鸟,他是上官,他的命令咱们全部答应,但是在差事上咱们给他来个搬不动的死狗——拖着,阳奉阴违的事儿大伙不会不在行吧?”
  “好办法,咱们处处给他拉后腿,叫他差事办不成……”有人附和道。
  “正是如此,他是皇命,一旦差事办不成,你们想他会有什么下场么?不但是他,连带那晏殊也要跟着倒霉。”龙真嘿嘿笑道。
  方都头忽道:“可是龙指挥;差事办砸了咱们不也跟着倒霉么?”
  龙真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要倒霉也是我龙真倒霉,你们下边听令办事的倒什么霉?我都不怕,你倒怕了。”
  方都头涨红了脸道:“不是这个意思,属下的意思就是为指挥使担心,指挥使替我们挨罚,咱们心里怎么过的去?”
  龙真道:“你们放心,我自有办法应对,天大的事我替你们扛着,怎么着也要为兄弟们出口气,居然连我们的血汗钱都克扣,简直不拿咱们爷们放在眼里,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马王爷长着三只眼。”
  众士兵纷纷叫嚷,严重同意龙真的计策,龙真笑着起身道:“别吵,别闹,一切就当没发生,让这小子去扬州等粮食吧,咱爷们慢慢办差,谁也不用急。”
  众人轰然大笑声中,龙真施施然带着笑容去了。
  第二九零章乱城
  更新时间:2012-11-07
  次日一早,苏锦便跟大队人马分道扬镳,这次小穗儿和浣娘没有跟来,赵虎和小柱子也留在京城,随身只带着王朝、马汉、张龙三人,但见晏碧云的护卫只有五人,这些士兵又一个不熟悉,苏锦略有些不放心,于是命张龙也跟着大队人马,护卫晏碧云和小娴儿。
  晏碧云先还不肯,苏锦此去扬州,身边就留王朝马汉两个人更加的教人不放心,不过苏锦执意坚持,晏碧云也没办法,很想叫小娴儿跟着去伺候起居,但苏锦一口回绝了;此去飞骑数日,带着小娴儿根本不现实。
  苏锦快马加鞭直奔扬州府,沿途见尘土荒草满天,河流干涸,田地皲裂如龟甲,心中不免感到吃惊,这一场大旱看来当真不轻。
  两日后,人困马乏的苏锦等三人终于赶到扬州城下,只见扬州城城门紧闭,城头上的士兵一队队武装整齐来回巡逻,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看来扬州城中绝对不太平。
  扬州西门外,苏锦命王朝上前喊话,请城门守卫通报知府宋庠,便说京城粮务专使到来,小半个时辰后,城门大开,一行人出门来迎接,为首一人穿着四品官府服饰,瘦高个子,年约四十许人,面色白皙清俊,三缕美髯飘在颌下,给人一种儒雅文弱的感觉。
  苏锦知道这便是宋庠了,忙下马拱手,上前施礼;宋庠看见苏锦不由得一愣,探头朝苏锦身后看,奇怪的问道:“专使大人在何处?怎地就你们几人?”
  苏锦也一愣,旋即明白了,这宋庠搞不好是将自己当做筹粮使的先头随从了,也难怪他会作此想法,一个未着官服,短打扮骑着马儿的少年郎怎么会是京城派下来的粮务专使。
  苏锦笑道:“宋知府,莫要找了,在下便是你要找的粮务专使苏锦。”
  宋庠惊讶的直揪胡子,睁大眼睛道:“你……就是……专使?”
  苏锦呵呵一笑,从怀中掏出文书递给宋庠道:“如假包换。”
  宋庠看了文书,连连摇头道:“想不到,想不到,居然真是专使大人,适才可冒犯了。”
  苏锦笑道:“这有什么,不仅是你,说出去怕是所有的人都不信呢。”
  宋庠揪着胡子道:“专使大人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专使的随行就这几个人么?”
  苏锦道:“仅此三人行也。”
  宋庠皱眉道:“专使大人没带什么物事来?”
  苏锦想了想,明白宋庠指的是什么,于是道:“身无长物,大人失望了吧。”
  宋庠有些失望,心里不免埋怨朝廷,既任命了粮务专使,来到扬州却又连一粒粮食也没带来,来了有何用?但失望归失望,礼节上可不能怠慢,于是伸手相请,一行人并肩进了城门。
  扬州城也是个大城,来之前苏锦曾了解到,扬州府有居民约十万户,每户七人来算,大约近七十万居民,除了一部分住在辖县和乡村,光是扬州城中便有超过四十万人。
  此刻进了城中,看街道两旁铺面的密集程度以及民居的豪华、街道的宽阔便可想而知,此城繁华程度非同一般。
  苏锦当然知道扬州城是个销金窟,自古来便有‘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之说,说明扬州不仅是个销金窟,而且还是个有钱人愿意到这里来消费的极乐所在;究其原因不难明白,扬州乃是商贾云集烟花绚烂之地,无论你带多少钱来,在这里总是能教你花的干干净净。
  但放眼看去却见街道上空空荡荡,店铺关的紧紧的,来往稀疏的行人也是行色匆匆,在寒风中猥琐的缩着头跑的飞快,倒是不时有巡逻士兵列着队在街道上巡逻来去。
  苏锦纳闷的道:“宋大人,这扬州不时烟花繁荣之地么?怎地变成这幅摸样,适才还紧闭城门,这是为何?”
  宋庠叹道:“本官也没办法,这几日民乱不断,不得已实行禁严之策,也抓了不少闹事的暴民,街面上的铺子被打砸了不少,所以即便本官派兵巡逻,依然是不敢开业。”
  正说着,前面马蹄得得,一名士兵骑马飞驰而来,到了近前翻身下马禀报道:“府尊大人,前面小石桥有流民纠集,大人请绕道回府衙,卫都头正在带人赶去驱散。”
  宋庠转头歉意的看了苏锦一眼,对那士卒道:“知道了,叫卫都头只需驱散便是,不用伤人。”
  那士兵答应一声转身去了,苏锦道:“我来之前曾想象过这边的情形,却没想到情况糟糕到如此地步。”
  宋庠叹息道:“本府无能,局面越加难以控制,一言难尽,待回到府衙咱们在细说吧。”
  一行人右拐上一条小巷,从此处可以绕过前面百姓啸聚的小石桥,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小巷到了尽头,却是一条横巷,两个人影肩背手提这几个两个布袋从横巷走过,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这帮天杀的,贵出来的钱感情是回去抓药吃,这鸟世道,一家人辛辛苦苦到头来连肚子填不饱……”高个子的男子骂道。
  旁边布巾包头的妇女赶紧道:“当家的,说话可小声些,到处是官兵,听到了可了不得。”
  “怕他们怎地?我说的不对么?老子老老实实做苦力,一年到头赚个十几贯钱,到头来家里老婆孩子连米也吃不起,这不是天杀的世道么?你看看,就这么一袋米要了我们两贯六,你说咱们多少家底儿能够这么折腾的,这才十月里,今年这年节都过不去了,我看呐,吃完这点米,咱们就要去逃荒了。”
  那妇人无语,叹息一声,两人踽踽走远。
  苏锦站住脚步,低头沉思;宋庠道:“专使大人,百姓的牢骚话儿莫要当真,也莫去管他,要是几句牢骚话听不得,那岂不是让百姓没活路了。”
  苏锦笑道:“那是自然。”转头朝身边的王朝道:“你去,跟着那对夫妇,找到他家,记清楚地方就回来,仔细不要惊动他。”
  王朝答应一声转身跟着那两夫妇的背影去了。
  宋庠有些不高兴,看着苏锦道:“专使大人,恕本府直言,适才刚刚跟你说了,百姓的牢骚话当不得真,你却又派人去盯着,这般做派怕是不妥吧。”
  苏锦哈哈笑道:“宋大人,你怕是误会了,我叫人跟着他们可不是去问罪拿他的。”
  宋庠道:“那跟着他们作甚?”
  苏锦附在宋庠的耳边轻声道:“大人难道没听到他们的说话么?他们的粮食怕都是从黑市买的吧。”
  宋庠道:“怎地话说?”
  苏锦皱了皱眉头,这宋庠还是天圣二年的状元,看来是个书呆子,这事还要自己剖析给他听,但不把这知府大老爷的脑子弄清爽,今后叫他协助,这书呆子怕是不肯。
  “你们知道黑市在什么地方么?”
  “既是黑市,自然是隐秘的所在,本府倒是还没探察清楚。”宋庠老老实实的道。
  “那你们知道那黑市的粮食又是从哪来的么?外边缺粮缺的冒火,哪来的粮食在黑市上卖?”
  “这个……自然是家有存粮之家了。”
  苏锦翻翻白眼,道:“本使便是来整治民间囤积居奇之奸商,朝廷的诏书不知道你是否收到了。”
  宋庠道:“什么公文,未曾到达。”
  苏锦道:“左右这几天便要到了,我前脚离京,后脚信使便赴各州送达诏书,估计是先去淮南东路,再到咱们扬州城;这回来就是要挖出这帮蛀虫,若不跟着那两人,问出他们在何处买的米,又怎能顺藤摸瓜挖出囤积的奸商呢?”
  宋庠恍然大悟,不由的对这位嘴上没毛的专使大人另看一眼,本以为就是个来混差的,没想到这么快便进入角色,而且从两名百姓的对话中就能立刻追究到线索,这位专使大人看样子很不简单。
  第二九一章两地忧
  更新时间:2012-11-08
  众人来到府衙落座,宋庠将具体的情形跟苏锦说了一遍,原本扬州府一片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但自打减餐令颁布以来,不知为何市面上正常营业的粮铺纷纷关门歇业了,老百姓们到处买不到粮食,与此同时黑市兴起,米价高的吓人。
  百姓们忍耐了一段时间,期望州府衙门能够采取些措施,但是半个月过后,情况半点没有好转,黑市的米价越来越高,粮铺依然歇业关门,而大家的钱袋子已经无法承受正常的饮食所需了。
  若是其他的东西倒也罢了,可是没有粮食,这可是切切实实的问题,你可以穿破衣服,可以喝白开水,可以不去烟花柳巷,可以步行不坐骡车,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糊弄不了空瘪瘪的肚子。
  随着事态的发展,街上的流民越来越多,人们的愤怒情绪越来越高涨,最后终于爆发了打砸抢烧的暴.乱行为。
  宋庠初始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他意识到事态的恶化之后,剩下能做的便只能是派兵实行禁严,抓捕带头闹事的暴民了。
  苏锦听了宋庠的叙述,心里暗叹,书读得好不一定官当得好,这个宋庠虽曾高中状元,又曾经担任过参知政事副宰相之职,但看来对于治理政务却是个外行。
  就像后世的某些人一样,读书读到博士后,眼镜片厚的像酒瓶底,最后却连基本的生活都不能自理;这样的人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做学问、研究尖端的科技他们倒是很能静下心来;宋庠要是去当个国子监山长,或者去当翰林学士、史馆修撰等职位定然如鱼得水,叫他牧守一方,看来是勉为其难了。
  “敢问宋大人,是否调查过为何粮铺不售粮呢?”
  “这个……倒还没有问,本官想商家买卖乃是他们自家之事,商家开门或者歇业官府当无权干涉。”
  苏锦举手投降了,宋庠居然有这种想法,难道宋庠是穿越人士么?在封建时代搞市场经济?即便是不干涉商务,到了这种关头,又怎能任商家随心所欲?
  宋庠看出苏锦的郁闷,道:“专使大人,本府对于商事一向是采取开放之策,两年来亦不曾出过纰漏,不知道这一回是怎么了,我扬州府本来米粮充足,即便今年朝廷催粮甚急,也不至于如此,实在教本官百思不得其解。”
  苏锦道:“大人难道不知道今年南方各处大旱么?你自己去看看,连运河都成了小水沟了,漕运都改成陆路运输了,难道没有早作准备?”
  宋庠皱眉道:“本府当然知道,但去岁我扬州府乃是大丰之年,总收逾千万石之巨,除却上缴之额,剩下的粮食当足以让我扬州府七十万百姓饱食两年,怎地会出现这种情形呢?这也正是本府不能理解的地方。”
  苏锦真的无语了,身为父母官,居然连数月前各地商贾云集南方屯粮之事都不知道,这事跟谁去说理;眼见跟这位府尊大人聊不到一起来,苏锦也不想再浪费口水了。
  “府尊大人,你也莫要担忧,本使奉皇命而来就是为了解决扬州府目前缺粮危机,本使只想请大人协助我行事,其余的事情大人暂且不必忧虑,一切有我。”
  宋庠的表情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好像一坨屎本来黏在自己的脸上,现在一下子丢到他人脸上黏住,一身的轻松。
  “那就有劳专使大人了,有什么需要协助的,本府定尽心竭力,但下官有个疑问,你将如何解决目前的情势呢?”
  “那是本使的事,大人不必担心,大人是否因为我空手而来感到有些失望呢?实话告诉你吧,我可是有数十万石粮食在半个月内便可运抵扬州呢,到时候至少可保扬州府两个月内供应充足。”
  宋庠抚掌笑道:“原来如此,专使大人真乃及时雨啊,想不到一下子能调集这么多的粮食过来,本官代表扬州府百姓谢谢专使了。”
  苏锦摆手道:“先别谢,你有没有考虑过两个月之后呢?这些粮食吃完了怎么办?到那时正是年后正月,离新粮上市还有四五个月,这四五个月当如何渡过?”
  宋庠愕然,搓着手道:“这倒是个问题,到时候形势或许比现在还要糟糕。专使大人可有妙方?”
  苏锦摊手道:“世间哪有一试即灵的妙方,不过本使从现在起便是要着手为两个月后考虑,这便是本使来此的差事了。”
  宋庠看着苏锦发呆,这十六岁的少年,看上去白白嫩嫩,可是自己跟他一比怎么就那么的显得无能平庸,这些事能叫他几天几夜睡不着觉,愁白了头也想不出问题的关窍所在,这位小专使却仿佛没事人一般,这叫宋庠又是羡慕、又是自责、又是担心;但无论如何,专使大人是他目前唯一看到的希望所在,须得好好的协助他,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才是。
  ……
  庐州城北,一队人马慢吞吞的行走在官道上,离开亳州马家驿已经四天了,马家驿到庐州只有两天的路程,在龙真的授意下硬是足足走了四天才到达庐州郊外。
  晏碧云曾数次差遣仆从催促龙真加快赶路,但龙真总是以各种理由加以推脱,一会儿有士兵装病,在小集镇上延医问药耽搁,一会儿又说天气太冷风太大路面上碎石太多,跑快了怕伤了马儿,总之花样繁多层出不穷,就是不肯加快速度。
  晏碧云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但又一想,这都是受了皇命而来办差的侍卫司兵马,不至于玩什么猫腻,而且不管怎样,毕竟庐州是越来越近了了,所以也就不在说什么,只是暗中叮嘱自己的护卫和张龙他们加着小心。
  龙真那双小眼睛总是不怀好意的在自己的马车上绕来绕去,为此晏碧云和小娴儿一步不离车厢,连衣服也换上了蓝色的普通衣物,面纱更是时时不离脸,就连晚上住宿时也只吃自家带来的干粮,龙真送来的酒肉好菜什么的一概不沾一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