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惯了弱小受欺负的不公甚至他本身就是受害者，他不想再受，他也厌恶沈家人碰瓷的行径，所以没打算成为那样的人。
  古小姨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住小杰，泪如雨下，“小杰——”
  晚上，古铜颜正在灯下看书，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巨大的喝骂声。
  她拿着拐杖出了房间，见古小姨牵着小杰，一脸戒备地看向大门。
  “我们开门看看。”古铜颜提议。家里有防盗门，开里面一层门，外人也进不来。
  古小姨点点头，面容坚定了些，“好，我们开门。”
  古铜颜见古小姨答应了，便看向小杰，“小杰，你回房去。”小杰还小，她不希望他接触这些。
  “不，颜颜姐，我要看着。”小杰圆溜溜的眼睛里全是坚定，“这件事和我有关，我要亲眼看着！”
  古铜颜不肯，可是无论她怎么劝，小杰始终不肯回房，而外面的咒骂声越来越凶了，她只得叹口气去开门。
  门开了，门外站着大沈的儿子和女儿，他们一副小混混的模样，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手上拿着喷漆，“终于舍得开门了？赶紧给钱，不给钱别想好过。”
  古铜颜看向门外，见墙上涂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八个大红色的字，血淋淋的，显得特别可怕。
  她二话不说，拿出手机，看向沈家兄妹，“事情还没有定论，说赔钱太早了吧。”说完话，小心地将手机对准沈家兄妹，点了录像。
  之前在医院，没能把沈家遗憾不是碰到有钱人的声音录下来，她一直觉得遗憾，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她可不愿意再错过了。
  大沈的儿子一脚踢在墙上，“艹，就是你们撞的，就是那个小鬼撞的，我告诉你们，不给钱，老子弄死那小鬼！”
  古小姨不知道古铜颜开始录像了，听了大沈儿子的话大受刺激，“你敢？你敢伤我儿子，我跟你同归于尽！”
  “不想你儿子有事，就乖乖给钱。别说什么没钱，你们住这房子就值不少钱，卖了房给钱，我们这事就两清。不然，那小鬼这么小，谁知道公路上啊、水库里啊、高压电啊这些，会不会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大沈的女儿拉住想踹门的兄长，阴森森地威胁。
  古小姨色变，愤怒地吼叫，“你们太恶毒了……你们敢伤我儿子，我拿□□去你们家同归于尽！我说得出做得到，你们敢伤我儿子，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们欺负人，你们碰瓷，我没有撞倒老太太，我没有！”小杰愤怒地尖叫，叫着叫着又委屈得直哭，“明明是老太太自己摔倒了，我才去扶的，呜呜……老师说了要助人为乐，我才去扶的，呜呜……难道老师错了吗？”
  听着小杰的哭声，古铜颜心酸不已，她看向沈家兄妹，“要是查出来是我家小杰不小心撞的，我们卖房子都会赔钱。要查清楚我家小杰只是做好事就被碰瓷，我们法庭上见！”
  “艹，还硬气是吧？老子弄死你们——”大沈的儿子将手上的喷桶狠狠地砸在古家大门，人也凶神恶煞地对着大门就踹，“别以为不出来，老子就奈何不了你们，老子弄死你你信不信？”
  古小姨和小杰看着神情狠戾地踹门的大沈，同时尖叫起来，“你不要过来……走开，快走开——”
  古铜颜拿着手机往后退，“报|警，小姨，马上打电话报|警！我们告他，告他——”
  古小姨哭着把小杰和古铜颜往后拉，觉得位置安全了，这才踉跄着去拿电话报|警。
  这时，屋里有哭声和尖叫声，屋外有踹门声和叫骂声，好不热闹。
  踹门声太大了，惊动了古家的邻居，四户邻居纷纷拿着拖把、晾衣棍从屋里走出来，“干嘛，欺负人是不是？”
  当警|察到来，沈家兄妹已经被愤怒的邻居们赶走了，古小姨抱着小杰在哭，在网上发完视频的古铜颜坐在两人身旁抹眼泪。
  孤儿寡母被欺负的模样委实可怜，前来的民|警愤怒了，拉着三人安慰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问询。
  而这时，古铜颜发的视频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视频最先是发在本地论坛里的，本地论坛的人看了之后，愤怒地发在各大论坛，让大家帮忙传出去。
  那些一直相信小杰没有推人的，在看到古家三个妇孺被沈家兄妹谩骂、威胁时，愤怒得身体都抖了起来，不约而同地刷起了热搜#沈家一窝强盗土匪#
  他们难过、愤怒，纷纷发表留言：
  “听到小孩哭着喊‘我没有撞倒老太太，我没有！’‘老师说了要助人为乐，我才去扶的’，我哭了……他还这么小，三观还未形成，却就遭遇了东郭先生和狼的事，心灵上的伤害不知会有多大……”
  “我也哭了，好可怜……他对这个世界肯定很失望，明明是助人为乐的，可好人却没有好报。”
  “看了这次的事，我不知道该不该教我的小孩助人为乐了。这个世界上，太多恶狼假装柔弱需要帮助了。”
  “难道老师错了吗？这诘问让人愤怒，让人绝望。我想告诉这个孩子，老师没有错，助人为乐是对的。可是我不知道该举什么例子证明才能让这个孩子相信。”
  “坏人在笑，好人在哭，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而那些本来觉得小杰不小心撞了老太太而一直支持沈家的人看了视频，马上改变了立场，在他们看来，孩子能看出一个人的家教，沈家能教出两个威胁着要弄死7岁幼童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当然，也有人表示，老太太被撞倒入院，撞人的一直不肯赔钱，沈家兄妹愤怒也是可以理解的。
  古铜颜在民|警离开之后，先去论坛看有没有目击者，发现没有之后，就有些失望地去看自己发了视频之后的反响。
  当她看到还不到一个小时，视频就上了热搜第一，而各大论坛都在推送视频并发帖讨论，吃了一惊。
  按照她一贯的做法，是走据理力争的阳谋加一点点小阴谋结合的路线的，这次因为要试练自己的演技，加上形势不利，才走大阴谋加小阳谋路线，没想到效果竟然如此好！
  这简直为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舆论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
  如果她有精湛的演技，能熟练利用舆论的力量，以后进了娱乐圈，还怕什么？
  想到这里，古铜颜低头，开始总结这次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成果以及触发条件、舆论转变等，并全部记下来。
  她没有让舆论影响法律的想法，但是现下有舆论陷小杰于不义，她不过是将舆论板正一点而已。
  到了第二天，舆论进一步发酵，热搜第一是#难道老师错了吗？#，热搜第二是#沈家一窝强盗土匪#，打开任何一个社交软件，这次碰瓷事件都是热门话题。
  主流媒体纷纷关注，一边发表自己的看法一边拿出最严谨的态度采访做节目。
  谁都知道，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会让社会道德倒退，好人不敢做好事，坏人更加猖狂，甚至还会影响一大批还没形成三观的祖国未来的花朵。
  各大社交软件头条推送，各大论坛纷纷讨论，各大主流媒体发话，这件事成了社会热门，引发了全民关注。
  这个时候，顾家终于也知道了。
  第28章 她又做错了什么？
  古朝霞急匆匆地赶来，红着眼眶看古明月，“这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怨我也就罢了，怎么不为小杰想想？他还小，他做了好事却被污蔑，这对他的伤害太大了，你该早点告诉我，让我请律师帮他……”
  “告诉你干什么？让你为难，让你犹豫要不要不顾情面请顾家帮忙吗？”古明月看了她一眼，冷笑起来。
  古朝霞难以置信，“这个时候，你还跟我置气吗？我出身低，我注意一些有什么不对？你什么时候能为我想一想？”
  “我不为你想？古朝霞你良心被狗吃了吗？从小到大，我哪件事不是为你着想？可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你不帮我我不怨你，可你为什么要帮赵淑英？帮着外人把自己的亲妹妹踩下去，真的有这么痛快吗？”古明月上前揪着古朝霞的衣领大吼。
  古朝霞也被气着了，她双手捏着古明月的肩膀摇，“你说我帮外人？那你们呢？我是你的亲姐姐，我是妈妈的亲生女儿，可是你们对古铜颜比对我还好！你们知不知道古铜颜对我来说代表着屈辱？你们知不知道我的痛苦？”
  她失声哭了起来，“你们不知道，你们只觉得古铜颜可怜，你们只会怨我对她冷漠！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每次看到她，就想起那次求救无门的痛苦，想起做梦都忘记不了的屈辱……你们都不知道……都不知道……呜呜呜……”
  古明月震惊地看向失声痛哭的古朝霞，张了张嘴，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古铜颜坐在房间里，听着古朝霞的呐喊，抿了抿唇。
  古朝霞没有错，她接受不了被强迫而生下的女儿，因为那代表着一个女人无法忘却的屈辱和痛苦。
  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
  或者说，原身又做错了什么？
  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被生下来，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承载着生母的怨恨和冷眼长大。
  外面，古朝霞还在哭，她似乎打开了心堤的决口，诉说着平时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
  “她是我生的，是我的骨血，你以为我愿意看着她不好吗？我试过，我努力过，我想对她好，哪怕不能像对朝朝那样，但像对孤儿那样也好，可是每次看到她，我就想起那次的事，痛苦得想去死，呜呜呜……”
  因为事情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很多民众和媒体自发宣传和传播这件事，古铜颜一直等待的目击者终于出现了。
  目击者宣称，当日傍晚五点零七分，她坐私人搭客车赶回家，经过事发的鸳盟路时，的确看到一个老太太是坐/倒在地上的，至于小男孩，她并没有注意到。
  因为是赶着回去送儿子去上补习班，她频频看手机的时间，所以很确定当时的时间。同时，由于只是一瞥而过，不确定老太太当时是坐在地上歇脚还是倒在地上，所以她没有报警。
  这个目击者出现之后，私人搭客车的司机也出现了，他表示当时的确经过了那里，但是具体时间不清楚。由于他专心开车，没有注意两边，所以并没有看到老人和小孩。
  事件出现了新进展，关注这事的人都纷纷跟进。
  众所周知，众人发现沈老太太拉着小杰不放时，时间是下午五点十二分。如果五点零七分沈老太太已经倒地，而小杰又不在现场，那就表明，是沈老太太倒地在先，小杰助人为乐去扶在后，而并非小杰撞到了沈老太太。
  这对古家来说，是大好消息。
  古铜颜暗暗松了口气，开始做最后的复习，为第二天的期末考试做准备。
  考期末试第一天，因目击者的出现而开朗的案情再次出现了变化，因为目击者的手机是调快10分钟的，所以不能肯定她当时看的时间是五点零七分还是五点十七分。
  而沈家正是抓着这一点紧咬不放，认定目击者的时间不准，没有资格作证。
  古铜颜虽然急，但是她相信鸳盟路事发处前后，肯定是有监控的，只要能在监控里找到目击者乘坐的车辆，再根据大致的时速和路程计算，这件事就能水落石出。
  在古铜颜考完试时，顾家找到了监控，并根据监控所在地距离事发地点的路程，还有目击者乘坐车辆的大概时速，算出目击者在到达事发地时，正好处在五点零五分到五点零八分之间。
  路程和速度的计算经过多个专家验算，被公布了出来。
  沈家不服，开始大闹，对着采访的媒体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那个路程，量一量是可以知道多远。可是开车有多快，怎么能确定？也许它一会儿开得快，一会儿开得慢，有时还在路上歇一歇呢？”
  面对沈家的质疑，专家表示，已经把误差算在里面了。监控距离事发处700米左右，这么短的距离，即使再怎么慢，也在误差允许的范围内。
  顾家则把鸳盟路的监控都找了出来，把目击者搭乘的车辆出现在监控里的时间截图放出来。距离、间隔时间都有，就很容易算出开车的时速了。
  然而沈家却还有招，他们开始到处宣称，古家有本市第一家族顾家撑腰，可以颠倒黑白。
  古铜颜考完了试，当即就领着古小姨去告沈家诽谤。
  沈家不管，每天来掀古小姨的菜摊子，让古小姨卖不了菜。
  这样掀了三天，古铜颜准备好套子让沈家自投罗网时，沈家的人却不再来了。
  古铜颜有点不解，正寻思着查一查，古家的老家来了电话，说有事需要古小姨回去一趟。
  古小姨看古铜颜放假了，便让她帮忙看看摊子。
  古铜颜知道摆摊卖菜的，一段时间不做生意，顾客就有可能跑别家并形成习惯，当下就同意了，不过叮嘱古小姨一定要快去快回。
  古小姨把菜摊托付给古铜颜，并告诉她早上几点起来，从哪里进货之类的，就带着小杰直奔老家。
  古铜颜于是每天早上四点多起来，骑着三轮车去大市场贩菜。贩回来的菜用泡沫箱装着，只拿出一部分放在菜摊上卖，有泥或者不好的，择拣过，再拿水泡洗一下，让菜看起来干净一些。到傍晚收摊了，回家做饭，并去医院看古外婆。
  这活其实不特别累，就是需要牺牲大量的睡眠时间，并且得细致。
  大市场龙蛇混杂，五湖四海的人都有，每个人都敞开了嗓子大喊，在艰辛中透露着下层人民特有的鲜活和热闹。古铜颜去一次长一次见识，觉得和这些人相处对自己琢磨演技挺有好处的。
  卖菜时，古铜颜是拿着书去的，什么书都有，有空就低头看，为挑战第五擂主做准备。
  卖菜档口不远处是一个杂货店，杂货店老板为了招徕顾客，在门口摆上了一台电视机，每日都会放一两部电影。
  古铜颜在卖菜空闲之余，除了看书，还会看杂货店播的电影。有时不放电影，又没有顾客买菜，她也看倦了书，就会拿眼睛打量在菜市场卖菜的其他菜贩，还有支起麻将台打麻将的人。
  她从来没有这样留心观看别人的行为和表情，这样在菜市场坐了几日，再结合自己看表演的书，对演技这东西倒是越来越有自己的见解了。
  傍晚吃完饭去医院看外婆，更是古铜颜揣摩演技和人性的最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