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泽轻轻“嗯”了一声，视线转过去。
  宋先生听这小姑娘话中提到“那位大人”，不由蓦地抬起头，结果恰好便和旁边男人沉冷如冰的视线撞上。
  他心里蓦地“咯噔”一声，颈间还残留有不适感。
  刚刚被掐的时候，面前这位看他的眼神，和此刻几乎是如出一辙。
  ——要不他还是和面前这小姑娘打一架吧，这小姑娘凶残归凶残，起码看他的眼神没这么恐怖。
  而且小姑娘动手的时候，旁边这个男人都只在一旁看着，并不插手，单打独斗的话，他也许还有一点胜机，只要想办法辖制住她，这男人这样紧张她，有这样一个重要的人质在手，到时候便也不足为惧。
  只是想法是好的。
  事实是，他手才刚微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见对面的高大男人手腕一翻，一面镜子被抛向了天空。
  宋先生一愣。
  这不是他送给孙道长那面镜子吗？
  孙道长已经倒戈，这镜子会在这个男人手中倒不稀奇，可他拿这面镜子出来做什么，这镜中的镜灵倒是也能制造幻境，不过和鬼王的鬼域又有所不同，一个是让人重复经历最恐惧的事，一个则是让人在幻象中实现最渴望的事情——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已经在他头顶位置的镜子直射下来一道光，将他整个笼住。
  只见这位宋先生瞳孔骤缩，脸上瞬间浮现出一种惊惧交加非常复杂的表情。
  苏念眨眨眼：“他怎么了？”
  “没怎么。”沈天泽收回视线，“和你刚才差不多，被拉入了幻境而已。”
  贺珏、夏子烨：“……”
  看这位宋先生此刻满脸痛苦恐惧的表情，恐怕不只是拉入一个普通幻境“而已”……吧？
  哎……这位宋先生也是自己作死，要是他直接得罪沈大佬，沈大佬还不一定会这样认真跟他计较——比如隔壁队的这位代理队长，人家昨晚连个眼神都欠奉。
  结果这位偏偏不作不死，胆敢拿小苏大佬来威胁沈大佬，还害得身陷幻境中小苏大佬哭了一场——虽然他自己也赔了只鬼王。
  还在自闭的褚滔：“……”
  二队队员：“！！！”
  一直听贺珏他们说跟着两位大佬基本就中躺赢，总算体验一次了，感觉真的不要太爽！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旁边小姑娘已经无聊到打了个小哈欠，又重新翻出一小包薯片咔嚓啃起来。
  众人才见这位沈大佬轻轻打了个响指。
  笼在铜镜光束下的宋先生不知在幻象中看到了什么，此刻已经是满头大汗，脸色白得像是下一秒马上要晕过去一般。
  他睁着眼，眼神三分茫然，七分恐惧。
  贺珏、夏子烨和二队众人倒是一点儿也同情不起来。
  这位沈大佬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更别提他身上不知背负了多少人命——这种私下加以小惩的事情，他们有官方身份在，自己不能做，有别人做他们也不会拦着，反正又没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宋先生缓了片刻，整个人似乎终于清醒过来，他抬头一脸惊恐地看着顶上的镜子：“不可能，这个镜灵——”
  他想说这个镜灵不是只会让人在幻象中实现最渴望的事，结果话说到一半，镜灵那老头儿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扒着镜框探出来一个脑袋，吹胡子瞪眼地看着他：“怎么，这么久没见，还不允许我解锁点新技能？”
  宋先生：“……”
  哪里久了，也就一个月啊！
  沈天泽没耐心听他们斗嘴，看了镜灵老头儿一眼：“继续维持结界，我有话问他。”
  镜灵老头儿态度超好地点了点头——他能这么快解锁新技能，还多亏了这位的指点。
  宋先生立即一脸警惕。
  沈天泽低头看了眼旁边小姑娘：“念念。”
  苏念一边咔嚓咬了块薯片，一边问也没问，非常有默契地翻了张真言符打了出去。
  沈天泽：“你们大人是谁？”
  “一个——”宋先生刚说了两个字，立即一脸惊恐地捂住嘴，比方才被拉入幻境时更甚。
  被下了禁制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组织的事情他们谁也不能对外透露一个字，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可后两个字依旧不受控制地从唇边溢了出来，“……女人。”
  贺珏、夏子烨：“！！！”
  那位所谓的“大人”，一直神神秘秘的，这还是头一次有人似乎知道她身份，苏念也终于又有了点兴趣：“什么女人呀？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哪里可以找到她？”
  宋先生：“？？？”
  他一脸的惊恐变成了一脸的问号，愣了片刻才有点反应过来，刚才对方似乎吩咐了镜灵继续维持结界，他现在身在结界之中，所以禁制才没起作用？
  难怪对方可以从孙道长口中套出话来。
  不过，这小姑娘怎么回事，刚才还恹恹的，好像听到他们大人之后，又突然兴奋了起来？
  宋先生一边想着，一边再次不由自主地回答道：“不知道，只听说是一个长得很美的女人。”
  话音刚落，便见对面小姑娘失望地扫了他一眼，脸上似乎明明白白写着“你怎么这么没用”，然后又低头继续吃她的薯片去了。
  沈天泽：“你的上线是谁？”
  宋先生已经放弃治疗，反正禁制暂时不起作用，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回答道：“一个男人，来见我也会做伪装，样貌身份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实力莫测，出手大方。”
  那只鬼王就是他送的见面礼，包括他笼络孙道长的这面镜子，以及送给其他下线的许多钱财与法宝，也是对方给的——不过估计他不会想到，自己送出手的东西，有朝一日会反过来成为屏蔽禁制的工具。
  也不知是屏蔽一时，还是一世，他已经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不知等结界一收，还会不会有命在。
  沈天泽：“联络方式？”
  宋先生：“没有，他主动找我，没有固定时间地点。”
  沈天泽顿了顿，声音微沉：“你们有何计划？”
  宋先生再次下意识摇了摇头，苦着脸答道：“具体我也不知道，我只负责发展下线，再让下线各自找据点豢养厉鬼。”
  二队众人没跟这个案子，并不是太清楚，贺珏和夏子烨却都皱起了眉。
  夏子烨忍不住问道：“他让你发展多少下线，目前已经有多少据点。”
  “越多越好。”宋先生一脸生无可恋，“我手下的据点二三十个。”
  这下连二队众人也都严肃起来。
  “卧槽！”
  “豢养这么多厉鬼是要做什么？怎么听着这位什么大人像是要搞个大事情啊。”
  镜灵老头儿也忍不住插嘴道：“这是要布什么阵法，还是养只现代版的阴兵啊？”
  沈天泽神色微沉。
  旁边小姑娘薯片也不吃了，皱着张小脸朝他看过来。
  ——养阴兵或者布阵吗？
  说起来，他召阴令中那只阴兵倒是不见了，当初和孟渡那战是有折损一部分，还应该还剩下大半的，不过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这小朋友又没有前世的记忆，他便也没纠结于此事。
  只是对方无论是养兵还是布阵，这事与他家这小朋友又有什么牵扯？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沈天泽又再问了几个细节问题，对方一一照实作答，可有用信息确实少之又少。
  背后之人很是谨慎，这位宋先生确实所知不多。
  沈天泽更关心的是背后之人是谁，又有何目的，同家里小朋友的死劫有无关系，问话的侧重点自然都在这几点上面。
  而今晚的抓捕任务虽然临时让二队接手过来，但这个案件毕竟还是在一队负责范围内，趁着此刻结界和真言符俱全，问话十分方便，贺珏和夏子烨也趁机将需要处理解决的问题一一问了个清楚。
  其中重点便是这位宋先生下线各据点所在地以及实力状况如何。
  宋先生一脸生无可恋地全都据实回答，一点儿水分也没能掺杂进去，他这两年费尽心力才发展出来的这些下线，没想到今天会让他自己全给交待出去——不过他现在更忧心的是自己的性命问题，倒没那么多闲心去给那群同病相怜的下线伤春悲秋。
  牵扯范围这样大的一个案子，贺珏和夏子烨肯定没办法自己处理，就连刚刚问这位宋先生的问题都是打着电话和季东宵商量着问的，一问完便要带着已经一直晕在地上没人管的孙道长和这位宋先生赶回调查局。
  只是赶在结界收起前，二队副队长临时插了句话：“等等，我还有个问题，耽误一分钟。”
  说完他也不犹豫，直接看向一副死人脸的宋先生：“你今晚是怎么发现不对的？”
  要不是这两位大佬及时出现，他们今天全队很可能都要交待在这里不说，这个大案子估计也要断在这儿了——毕竟是从一队那边要过来的任务，差点儿给人搞砸了，总得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才是。
  宋先生：“到医院门口的时候，鬼王有给我示警，说感觉到有许多活人的气息，可最后出现在我面前的，只有孙道长一人，再然后，我还没跑远，你们自己倒聊了起来。”
  还在自闭的褚滔：“……”
  二队副队长尴尬地看了眼同样尴尬的代理队长。
  这位代理队长是很讨人嫌，可毕竟方才危急关头的时候，对方的所做所为完全符合“队长”这个身份，起码人品上面是没问题的——虽然说话仍然一如既往地难听。
  所以他真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
  他这边一问完，镜灵老头儿支撑了这么久的结界也有些累了，镜面迅速暗了下来。
  宋先生等了片刻，见自己还好好活着，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禁制虽然没起作用，可他自己做过事情，自己也清楚，落在调查局手里，差不多够判好几个死刑的了，而且他还将上面的事情卖了个一干二净，调查局肯定是要有动作的，万一被他那上线发现，下场只会比死更凄惨。
  贺珏、夏子烨及二队众人同苏念和沈天泽道完谢，便要急匆匆赶回去。
  下线小据点要如何处理，他们还得回调查局去商量。
  有人专门负责善后这种小事，沈天泽自然是不大想插手，只是家里这个小朋友似乎多少有点兴趣的小模样。
  不过倒也不急在这一晚。
  回家之后，已经接近十一点。
  家里一片安静。
  沈天泽洗完澡出来，半倚在床上看了下崔彦发过来的文件，没多久，就听见门轻轻吱呀一声响。
  有个小朋友溜了进来。
  ——这丫头越来越熟门熟路，现在已经发展到连敲门都省了的地步，理所当然到就好像是她的 屋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