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时间节点有点敏感。
  宁如蓁下意识看了小儿子一眼，小儿子神色自若品着茶，仿佛事不关己。
  她不着痕迹收回视线，接着数落大儿子：“不是我想催你，是你态度有问题。”
  再说下去又是车轱辘话，毫无意义。
  周加烨不辩解，转而看向弟弟，“是小姨夫五十岁又不是小姨过五十岁，你怎么想得起来送花瓶？”
  周肃晋从伦敦带回来的两个花瓶是闵廷帮忙从一个收藏爱好者那里高价买来，他想不通周肃晋怎么送这个礼物给小姨夫。
  周肃晋放下只喝了两口的茶，道：“花瓶是送给程阿姨，卫莱的妈妈。”
  “去过卫莱家了？”
  “嗯。”
  “你这速度，比陆桉假扮的都快。”
  “……”
  宁如蓁笑笑，不紧不慢说了句：“陆桉是四个半月带那个假扮女友见家长。”
  周加烨望向弟弟，“跟卫莱怎么认识的？”
  “贺万程的一个饭局。”
  “贺万程？苏城首富是吧。”
  “嗯。”
  周肃晋拿出手机，边同大哥有一句没一句聊着，边给卫莱发消息：【和小姨聊天注意点，我妈已经起疑心。】
  卫莱很快回他：【我还没跟伯母说几句，不应该露馅呀。】
  周肃晋：【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了，没事，她只是疑心。】
  卫莱把从下车到进家门所有细节都回忆了一遍，很肯定没出错，唯一的可能是：【伯母毕竟是过来人，也年轻恋爱过，我跟你之间可能不够自然，不像真情侣那么松弛。】
  【先不聊了，我陪小姨插花。】
  “加烨来了呀。”
  几分钟后，宁如江和卫莱插好了花从客厅出来，卫莱手里还拿了一瓶，打算放在院子里的茶桌上。
  “莱莱，这是肃晋大哥。”
  她介绍两个孩子认识。
  卫莱看着眼前与周肃晋冷沉气场如出一辙的人，微笑着打声招呼：“大哥。”
  周加烨之前就在车里见过卫莱，不陌生，他颔首，“你好，坐，在自己家不用见外。”
  卫莱在周肃晋旁边坐下，多看了他肃冷的侧面两眼，他这么冷淡一个人，现在竟觉得他像亲人般亲切，在他旁边她心神莫名定了下来。
  周肃晋微微侧身，眼神问她，怎么了。
  卫莱摇头，顺手端起跟前的茶杯，“我尝尝小姨夫煮的茶。”
  周肃晋及时出声：“我刚喝了两口。”
  提醒她让她有知情权。
  茶杯就快要碰到嘴唇，直接放下来会特别突兀。
  周肃晋母亲本就开始怀疑，人一旦起了疑心往往会自带显微镜放大每个细节，看什么都会怀疑是不是真的，会疑心任何她觉得不够亲密的点。
  情侣之间不是非要喝同一杯茶，可这个时候她如果放下茶杯，在周肃晋母亲那里就等于佐证了她是假的。
  卫莱偏头，很自然地接过话：“你喝过了觉得味道怎么样？小姨说这是小姨夫在江城买的茶叶，今天特意煮给我们喝。”
  周肃晋：“还不错。”
  “那我尝尝。”演戏不易，卫莱在他的注视下喝了一口他喝过的茶。
  周肃晋看看她，又看看那杯茶。
  小姨笑着问她：“是不是有家乡的味道。”
  她与周肃晋都到了见家长这一步，同品一杯茶在她们看来很正常，卫莱点头，“清苦里带着一点甜味。”
  “来，吃块茶点，吃饭还早呢。”宁如江热情地把两盘茶点都放在卫莱面前，让卫莱随意挑口味。
  卫莱正好借此放下那杯茶，喝了他喝过的茶，尴尬多少有点，但也还好，毕竟他曾经用她喝过的酒杯替她挡过酒，也替她敬过酒。
  她很少吃茶点，挑了一块樱花口味，茶点不比蛋糕店的甜品口感酥软，江城有好几家老字号茶点铺，她从来不买。
  周加烨示意弟弟，“帮我搬一下给小姨夫的茶具。”
  茶具包裹了数层，包装箱一个人搬不动。
  周肃晋起身，同周加烨一前一后走向四合院大门口。
  宁如江贴心道：“莱莱你也过去，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好。”卫莱感激道，与周肃晋母亲待一起压力大。
  只是她手里的茶点还没吃完。
  宁如江手一挥，“没事，边走边吃，在家没那么多规矩。”
  她与姐姐的性格完全不同，一个热一个冷，一个喜闹一个喜静，所以孩子们从小都与她更亲近。
  卫莱加快步子，还没出四合院便追上周肃晋。
  周肃晋扫一眼卫莱手里的茶点，她吃得很慢，看样子不合她口味，他伸手，“给我。”
  卫莱转脸看他，他捏过剩下的半块茶点，似乎矛盾了一瞬，放嘴里。
  之后，他看着她说道：“这下心理平衡了吧。”
  卫莱明白他的意思，刚才她喝了他喝过的茶，现在他吃下她吃剩的茶点。
  她笑：“平衡了。”
  边说着，他们跨出门槛。
  卫莱拽拽他西装，放低声音：“伯母那边怎么办？也不知道她是怀疑哪里。”在别人怀疑的眼神里演戏，太难了，得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
  “没事。”
  周肃晋走到大哥车前，没急着帮忙搬东西，“帮我个忙。”
  “说。”
  “我妈怀疑我和卫莱是假扮的，你去妈那里试探一下，她在怀疑什么。”
  “她怀疑她的，你们又不是假的，没必要在意。”
  “是假的。”
  “……”
  周加烨手里的茶盘箱差点滑下来，他拿膝盖抵住。盯着周肃晋打量半晌，忽而失笑。
  还真受了陆桉启发。
  假扮这招他其实也想过用，只不过找个合适的人合作比找个真女友还难，后来干脆放弃这个念头。
  他把茶盘又推回后备箱，拿出烟点了一支。
  卫莱还在旁边，不便多问。
  他应下：“行。找机会帮你把话套出来。”
  周加烨将这事当成了要事来办，小姨夫的生日宴一结束，他就找机会从母亲那里旁敲侧击，套出来的消息不多，但也算有点用。
  周肃晋在回家的路上收到大哥的消息：【你直觉没错，妈还真怀疑了。】
  【怀疑什么？】
  【妈说不反对你和卫莱订婚，你没多大反应。】
  以卫莱的家庭情况，他们家是不可能同意这门婚事，结果母亲表明态度后，周肃晋非但没表现出多高兴，反而有点排斥订婚，这就说不通了。
  周加烨又道：【应该不止这一个原因，妈明显不愿意提，我又不好追着问。到底哪里出了岔子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周肃晋：【不清楚。清楚我还让你打听？】
  周加烨略有思忖：【也可能妈并不是发现了什么，有陆桉找人假扮女友那一出，你跟陆桉又走那么近，她不自觉就会发散思维。】
  周肃晋：【也许。】
  母亲暂时只是怀疑，他没必要草木皆兵。
  “大哥怎么说？”卫莱问道，她一整晚心里都七上八下。
  周肃晋轻描淡写：“没什么问题。”
  但卫莱的心还是定不下来，第一次见家长就出了状况，以后想获得百分百的信任，太难。
  她复盘过自己这边，应该没出差错，那就是周肃晋那边，毕竟他家里人对他太了解，有时他的一个细微反应就容易暴露假情侣关系。
  从昨晚落地北京，到今晚的生日宴，二十多个小时高度紧张，以前通宵做项目都没这么累。
  她阖上眼，靠在椅背里眯了一会。
  宾利的后座是航空座椅，不用担心睡着了再靠到他身上。
  短短二十几分钟的车程里，她睡着了，居然还做了一个梦，梦到周肃晋大哥来找他们，说家里让他们尽早结婚。大哥看向周肃晋，问道：你什么打算？
  “卫莱。”
  车已经开进别墅院子，周肃晋侧脸喊她。
  卫莱还等着梦里的周肃晋怎么应对大哥和家里人，毕竟他们是假情侣，结果现实里的周肃晋又沉声喊她一遍：“卫莱，到家了。”
  卫莱最终没等到梦里是什么结局，睁开眼茫然数秒。
  “到了？”
  “嗯。”
  周肃晋说话间人已经下车。
  她怎么会梦到要跟周肃晋结婚这么荒唐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