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重生)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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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我以酒 更新:2024-05-16 02:06 字数:5566
她与霍长歌走出了老远,方才听霍长歌意有所指问一声:“……还好吗?”
连珍闻言顿了一顿,突然含泪笑着答她说:“像心在风里面飞一样。”
霍长歌一怔转头瞧她,便见她亲口说出这句话后,眼泪忍不住“扑簌簌”落下来,转眼哭得梨花带雨,但已不见明显悲伤。
“如果他要的是这个……”连珍释怀哭着又笑,是从未有过的好看,嗓音颤颤巍巍又故作轻松地说,“便给他吧……”
她话音即落,背后的斜阳突然沉下了地平线,夜幕将至,恍如她幻想中的爱人终于彻底离开了她。
*****
夜里,连凤举忙完政务,便于皇后宫中过夜。
皇后站在床榻旁,边与他素手解着衣裳,边端庄温婉笑着道:“陛下这回可要输给妾身了。”
“哦?”连凤举颇玩味一笑,反问道,“怎么?”
“珍儿与长歌那孩子,如今倒瞧着就要处成一对姐妹了。”皇后轻笑又道。
连凤举闻言一滞,不由蹙紧双眉,面色转眼变得阴沉难看,皇后见状一瞬惊惶,正不知自个儿说错了甚么话,矮下半身便要请罪,又见他面上陡然堆出了些许虚假笑意,虽故作好奇,却暗暗咬牙缓缓道:“是嘛?”
倒是如她爹一般会通络人心得很呐,古昊英可是连骨灰都想要谢昭宁给他埋回霍玄身边去。
皇后:“……”
她见连凤举倏得阴阳怪气,只茫然不解,着实不知他怎的就又恼了。
待缓过半晌,她方才恍然:难不成连凤举竟是打着要她二人相争的算盘,并不欲见她二人冰释前嫌?
皇后小心翼翼挑眉觑着连凤举侧颜,心下顿起波澜。
当真是,帝心难测啊。
第48章 试探
隔天, 霍长歌前日强拖了四公主去跑马,而害得四公主惊吓过度,回宫哭过半宿便连夜生了大病, 还唤了太医的事儿,便传得整个后宫人尽皆知了。
流言蜚语中的霍长歌已从大年初一那夜的骁勇巾帼, 转而成了一个恃强凌弱的恶人模样, 个人声誉每况愈下。
苏梅往永平宫外转了一圈, 回来后便寻了个霍长歌身旁无人看顾的时机,与霍长歌低声道:“怕是有人在故意败坏小姐名声。”
“我晓得,”霍长歌仍倚在廊下状似悠闲得晒太阳,闻言挑了眉眼笑着看她,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无事,你去忙吧。”
她手指一动, 绛云便眼尖得从树上拖了红霞似的长羽飞下来, 往她身前小声“啾啾”地唤,乖巧等她投食。
霍长歌便笑着又抛了几粒黄豆与它。
“你晓得是谁?”苏梅却放心不下, 仍轻声追问。
她原怕是连珍争不赢谢昭宁便动了歪念, 遂夸大其词、煽风点火, 欲在后宫引出事端来,若这风言风语着晋帝知晓了, 与霍长歌不利得紧。
“连凤举。”却不料, 霍长歌一眼看穿了她心思, 偏头无声与她做了口型,敛了笑意不说, 眼底厌恶稍纵即逝,竟大逆不道得直呼了晋帝名讳。
霍长歌与连珍一旦相处和睦, 便恐早晚要与连珩及其生母丽嫔也交好,这阖宫上下在乎她名望好坏的,唯一个连凤举而已,这原是她进京那日便已心知肚明的事情。
他生怕她成为第二个霍玄,得尽人心的霍玄,故意挑动连珍与她相争却又失算,可不得气急败坏。
“不必在意,忙你的去吧,我心里有数。”霍长歌见苏梅一瞬惊愕,便复又笑着宽了宽她心。
霍长歌自打于谢昭宁口中闻得当年旧事隐情,如今越发对连凤举淡了那份期待,也不愿再往他身上花费太多心思,太子虽还未摸透,但狡兔尚且三窟,她总得多备一条后路,兵行险着,她怕是早晚要走另那险路了,遂她每日廊前倚着晒太阳也并非当真在消磨时光。
她前世五年被困王府,为避谢昭宁而远之,总闭门不出,屋里待得久了人也憋闷,如今便不再愿于室内待着,就连思忖要怎样“料理”了晋帝,亦是偏好于春光之下“明目张胆”得琢磨。
待到翌日,流言甚嚣尘上,霍长歌便于午后等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连珩。
霍长歌前世与连珩便未有过私交,如今亦与他未曾说过几句话。
连珩面儿上瞧着惫懒风趣、胸无大志 ,又文不成武不就,虽说使得一手好乐器,霍长歌却也未闻听过,只见他平素一把瓜子时刻捏在手心,磕得欢快,可霍长歌越发觉得连珩与其生母丽嫔才是这宫中顶聪慧的两个人。
丽嫔素来惯会避嫌,霍长歌今生入宫数月,还未得见她一面,便是前世留京五年,她也仅见过丽嫔几面。
丽嫔那时亦已年近不惑,妖冶面容却仍绝色不减当年,六宫之中原无人能及,只她一句“元皇后待妾不薄,妾要于元皇后牌位之前日夜诵经”,便将自个儿摘出了后宫争斗十余载不说,皇帝要敬她,太子要敬她,其余妃嫔亦无法与她面前搬弄是非。
而她养出的这一儿一女,亦同她一般,无甚才能又无大错处,在连凤举并不丰茂的子嗣之中,又最是不显眼得紧,颇适合于这宫中苟活。
霍长歌原还琢磨要寻丽嫔瞧上一眼,试探一番深浅,可自打谢昭宁相告五年前古家旧事,她便也打消了此念头——丽嫔既与元皇后关系匪浅,亦该是晓得那惨案详情,惧连凤举无情手段,方才携两女一子在这深宫活得寂寂无名。
眼下连珍尚未婚配,连珩更离外放出宫还有些年头,为人母者总不会在此时行差踏错,留下把柄。
且不论承晖殿到底与连凤举并无直接仇怨,丽嫔既已择了这条道平安过得许多年,一时半刻怕难以撬动,霍长歌自也不愿去落人口舌了。
若说连珣是隔岸观火,总将自个儿游离于众皇子之外,是个局外人模样;那连珩便是人在局中,却仍能置身事外,瞧着他与谁都能说得上几句话,却与谁又都不十分亲厚的模样。
怕也是位洞察人心的高手。
霍长歌正这样想着,连珩已被南烟请进了院中,往廊前过来。
连珩只比谢昭宁小了一岁,却低了他小半头,因不大习武的缘故,肤色倒是比谢昭宁要白皙许多,步伐间略沉重虚浮,不大轻盈灵便,又因承袭其母一副略显轻佻的容貌,更兼其着一身杏黄长衫,倒是颇有些许纨绔公子的味道。
他那长衫下还缀一只尾墨羽蓝喉白腹红、头粟眸褐嘴黑的仙色八鸫,模样机警又胆怯,个头虽小似麻雀,但却风骚得别致又漂亮。
“霍妹妹安好?”连珩行到近前,笑着与霍长歌拱手道,“几日不见,倒似当真长高了些。”
霍长歌“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得倚靠不住,挺直了腰板坐着,只觉他可着人心将话说得颇舒坦:“四哥今日怎得了空来看我?”
“我日日得空,礼部清闲得紧,只不过我生了个闺秀般的性子,就好足不出户,与珍儿似的。”连珩兀自撩了下摆往霍长歌身侧一臂远的位置坐下去,侧身与她又笑道,“我原是听闻皇后娘娘时常赏了霍妹妹上好的贡茶,我殿内寿眉已用尽了,今日犯了茶瘾,是来与妹妹讨茶喝的。”
霍长歌便又笑一声,嘱咐了南烟去备茶,待南烟人走远,却是先与他关切问了句:“四公主可还好?”
“大哭过一宿,又烧了一日,用过药已退了热,现下适才安稳。”连珩笑着回她,眉宇间不见丝毫责备与怨怼,与她颇自然得唠家常,“再待不了几日便要春分,珍儿原是春分后的生辰,该及笄了,即日起便要被关在殿内学规矩。”
“及笄?”霍长歌一怔,“及笄为何也有规矩要学?”
“及笄礼啊,”连珩惊诧一瞬又笑了,晓得她还小,怕是未经过这样的事情,便与她风趣解释道,“届时三品以上命妇皆要于皇后宫中来观礼,场面大着呢,可不得有丝毫行差踏错啊。说不准哪个命妇便是珍儿未来的婆母。”
原这京畿贵女的及笄礼便也等同相面了……
霍长歌闻言这才明白,适才笑着摇了摇头,正感慨宫中繁文缛节确实多如牛毛,南烟已端了茶盏来。
连珩接过南烟递来的茶盏,姿态慵懒闲适得两指拈着杯盖撇开杯口的浮茶,轻啜了一口,眼神清亮赞一声:“果然是好茶。”
霍长歌便也笑着饮了茶,有南烟随侍在侧旁,俩人便都没再多说话。
午后日头不烈,四下里合着微风,暖得人通体舒畅。
待连珩用完了茶,将茶盏又递还了给南烟,便一整衣冠站起来,与霍长歌笑着一拱手道:“多谢霍妹妹款待了。”
他话音未落,便笑着要走,似乎当真只是来此处讨茶喝。
霍长歌便着南烟收拾茶具,起身送了连珩两步,待到院门前,见左右无人了,连珩突然又转身,与她如释重负般,感激笑着又拱手:“霍妹妹,谢谢了。”
霍长歌闻言一顿,只觉他那六个字说得莫名沉甸甸的,便晓得他谢的不是茶,原跑来一趟只是为了谢她消解了连珍险些成了心魔的执念。
“不敢。”霍长歌也作揖笑着回他,便知他果然通透,已瞧出了许多端倪,“四哥走好。”
*****
如此,日子又日复一日波澜不兴得过去,连凤举后宫里那位欣婕妤眼下又有了孕,他便时常去探望,便更不大往皇后寝殿用膳留宿;
太子妃也显了怀,皇后贤德大度,也免了太子与太子妃晨昏定省,只着太子闲暇便多陪陪她,霍长歌接连几日也未曾见着那父子俩人影。
霍长歌愈发觉得宫中果真无聊得紧,除每日往皇后宫中定时请安外,她那偏殿也再未有客上门。
除却连珍准备及笄礼闭门不出,谢昭宁也时常往宫外去探查前朝踪迹,南烟又将她与苏梅跟得愈加得紧,眼神还总一副欲言又止模样,很是古怪,霍长歌瞧不透她之前,便也不想随意动上一动,生怕授人把柄。
更遑论前朝一事还有诸多疑点,她原想着待春暖花开,北疆恢复道路通行了,便着人与她爹霍玄送信过去详细一探,如今也是不能够了,还得另觅时机。
霍长歌本就是个闲不住的热闹性子,前些日子肩膀伤着,还能安分些,如今越发得坐不住,时时便觉得这宛如“囚禁”般的生活,恍然便让她时不时忆起前世被困于京中的那五年。
她那时虽被谢昭宁亲自“囚”于王府之中,但原还比如今自在些,总归谢昭宁的安王府守备再森严,她想要传入传出的消息也仍是他与他那些手下阻拦不住的,不像这重重宫门,像是当真能将她困死在其中一般。
似乎一切皆在大年节里有了巨大转变。
又过几日,临近春分,京中突然迎来连绵细雨,天色整日昏暗阴沉,雨声淅淅沥沥不断,气候却不见明显寒冷。
霍长歌腿脚夜里越发得难过,肩头旧伤也酸酸胀胀麻麻痒痒,浑身俱不爽利,白日里便醒醒睡睡,总不大清醒,如此慵懒生活,便是她前世也未曾有一天享受过,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到得春分,雨下得更加得大,大雨瓢泼伴着轰隆雷鸣似银河倒倾,青紫电光于天际若隐若现,连凤举无奈之下只得取消了太庙春祭与原推至春分的储君试犁亲耕,只在宫中设坛祭拜,又着官员、士大夫自行郊外踏青迎春。
这些时日,前朝隐匿得毫无踪迹,谢昭宁率禁卫南军与中都护城北军探查京兆尹多日,也只借着霍长歌手下那位“素采姑娘”的本事,带人拔除了些许前朝安插于京中较为显眼的几处“钉子”,于其根基而言倒是并未损伤多少。
只连凤举却已耐不住,过得清明若再不“试犁亲耕”,今春便再无时机,遂严令着他们尽快推进探查脚步,亦要提前详尽部署一切安防,留待清明时节护卫太子安危。
谢昭宁越发忙得脚不沾地,时常宿在宫外,已许久未曾回宫中羽林殿。
翌日,飘风急雨中,连珍便迎来自个儿十五岁的生辰,以及——及笄之礼。
晨起,各宫皆备礼前往皇后宫中,霍长歌亦着苏梅取了件自北疆带出的玉器,着南烟领着一同过去观礼。
吉时,连珍着一身花纹繁复的宫装玉步款款而来,她半月不见,身段愈加婀娜,柳腰花态间尽显女儿家的娇媚,与这宫中大多女子一样,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将克己复礼、贤良淑德深深刻在了骨子里。
宫乐起,礼部于帝后御座前,一遍遍唱着祝词,又捧了冠服来,正冠、更服、受酒器、奉馔食讫,连珍四肢僵硬得让人牵着一步步谨慎而完美得完成了她的及笄之礼。
待礼成时,皇后与连珍发髻间亲手插了一支金步摇,连凤举下旨赐了她与前世相同的封号——颍川公主。
颍川原属豫州大郡,颇为繁华,只于此得见,连凤举便是再不喜这个女儿,也未曾在人前亏待她。
霍长歌端坐左侧观礼席,四下里嘈杂热闹,有宫人在小声议论连珍未来婚嫁,毕竟南晋的姑娘一旦及笄,便是该议亲了,而连凤举膝下如今又只她这一个成了年的公主,婚配一事便格外引人注目。
霍长歌闻言不住唏嘘,只心道,再过半年,她怕是亦要在此地走上一遍与连珍相似的流程,只不知霍玄可抽得出空闲前来。
她一时间心绪翻腾,越发思念起她爹与北地三州来。
就快了,霍长歌不动声色窥着对席众人间的谢昭宁,不想他也正投了眸光过来,四目相对一瞬,霍长歌已明显觉出了他将隐而不发的温柔缱绻堪堪藏在眼底。
就快能回去了,她怔怔凝着谢昭宁,只觉一时间似已离这堂中喧嚣远了,她忍不住心道,我们终归能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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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屋外大雨渐悄,霍长歌辗转发侧,夜里不住梦起前日席间谢昭宁那含蓄幽远的眸光,着实想见谢昭宁一面,卯时不到便起身着南烟领着往崇文馆中去。
她到时,室内人已齐了,约莫一月不见她,众人皆齐齐一怔,只觉她似乎当真长大了些许,眉宇间的从容堪堪要将娇蛮压过去似的,便不由神色各异起来,却是连珍先回神笑着亲亲热热唤了她声:“妹妹来了。”,越发引得旁人惊诧。
谢昭宁夜里巡防,未曾睡下多久便又起身,正略有困顿间,闻声抬眸,倏然顿住,只觉眼前红彤彤一道身影似一团火般,径直将他眼前料峭初春点亮成了盛夏,困意也随之烟消云散。
来人裹一身朱红锦衣,明眸皓齿,巧笑倩兮,一头长发分扎数股小辫,往头顶结成两个小髻,小髻左右又各别了支蝴蝶状的玉步摇,翅尾缀着珊瑚珠子串成的流苏,随她步调轻轻地摇晃,与她耳下一只续了长长珊瑚珠链的耳坠相映成趣。
正是霍长歌。
她素来鲜少做如此齐整装扮,今日倒越发似个豆蔻少女模样了,虽不至于尽态极妍,却也有了些许美人胚子的影子,甚至于她那份灵动张扬与率性,原是京里闺秀所无法比拟的,耀眼夺目得很。
谢昭宁呼吸不由一屏,颇有些被惊艳的意思,眼睫一颤,强自按捺了一瞬,耳朵仍忍不住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