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果想要说话，却只发出了野兽稚嫩的嘶吼声。她浑身都疼，像是被什么利器伤到，鲜红的血液在她身下蔓延，染红了白雪。
  好疼呀，她好疼呀！疼得想要打滚，却没有力气动，只能在极度的饥饿中，一点点意识模糊。
  就在方果以为自己会这么死掉时，寂静的雪山里，传来细微的声音，那是鞋底踩在积雪上发出的摩擦声。
  是爸爸妈妈吗？
  方果努力睁开眼睛，却看到风雪中一个小男孩向自己走过来。
  男孩穿得很暖和，脖子上还围着一条围巾，他走到她近前站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表情淡漠，眼神也如这冰雪一样冷。
  原来不是爸爸妈妈……
  方果很难过，突然有点羡慕这个小男孩，他可以穿得那么暖和，而她却只能躺在雪地里，又冷又累，就要死掉了。
  男孩一动不动地看着方果，像是在审视。
  方果默默闭上了眼，准备迎接自己的死亡，然而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周身一暖，冰冷的雪不再打在身上，寒风也不会那么刺骨，她再次努力睁开眼，发现小男孩脖子上的围巾不见了，而是裹在了她的身上。对于男孩来说只是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却能将她的身体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脑袋和四只爪子。
  男孩依然站在那里，垂着眼看她，掌心里微光闪动，竟用阵术幻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方果以为男孩要杀自己，惊恐地瞪圆眼睛。
  男孩举起匕首，目光淡淡扫向方果。
  方果闭上眼。
  空气中传来一阵血腥味，如此甜美，馥郁芬芳。
  方果没有感觉到哪里痛，试着偷偷睁开眼，不禁吃惊。原来男孩是用匕首划破了他自己的掌心。
  “想活下去吗？”男孩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他将那被割破的手，伸到方果面前。
  “吃吧。”
  方果抬起脑袋望了望男孩，那血液的味道如此诱人，胜过人间一切珍馐。
  她凑近男孩的掌心，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好吃。
  ……
  陈阿姨正在厨房准备晚餐呢，忽然听见外面扑通一声，赶忙放下锅铲追出来，“哎呀，果果怎么了！你怎么了？”她过来将方果扶起来，摇了半天人也没有反应，吓得她赶紧伸手去探方果的鼻息，还好还好，喘着气儿呢。
  “老黎！老黎！”陈阿姨大喊。
  “来了来了，怎么了？”黎叔被陈阿姨的狮子吼给吼了出来，结果还没等陈阿姨说话，只看了眼桌上那掰开的西瓜，立刻变了神色，“哎呦，这，这，果果怎么把这西瓜给吃了！”
  陈阿姨这才注意到西瓜，“西瓜怎么了？”
  黎叔一脸便秘的表情，拿出手机给陈阿姨看了一段自己上午录的视频。他早上看到网上有人将开了盖子的瓶装白酒直接插进西瓜里，然后放进冰箱里冷冻，等到酒浆全部渗透到瓜瓤里，酒和西瓜汁的味道便完美融合在一起，据说喝起来味道特别好。他本来就喜欢看普通人在网上发的生活妙招小视频有样学样，见了这个酒酿西瓜，便也来了兴致，按照视频的方法做了这么个酒酿西瓜，原打算晚上拿出来吃的，谁知道却被方果半道截胡了。
  原来是喝多了……
  陈阿姨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狠狠瞪了黎叔一眼，正想将方果扶进屋子里去睡，这时陆文修却从外面走进来，看到人事不省的方果，脸色微变。
  黎叔赶紧解释：“少公子，果果误食了我的酒酿西瓜，醉晕过去了。”
  “把她交给我吧。”陆文修将方果打横抱起来，回头对黎叔说：“她不宜沾酒，以后尽量不要让她有机会接触到。”
  黎叔心中愧疚，连忙应是。
  陆文修抱着方果回到房间，将她放在床上，正要松手，却被方果牢牢抓住了衬衫前襟。
  “好吃。”
  方果不知道在梦里梦到了什么，轻轻舔了一下嘴唇，粉润的唇瓣像两片娇嫩的花瓣，邀人品尝。
  陆文修凝视着方果，轻轻俯下身，吻上那两片如今对他来说已经是罂粟的嘴唇，或许是因为他太用力了，方果闷哼了一声，想要躲开，却被陆文修按住，将这个吻加深。
  然而吻着吻着，甜蜜却被苦涩取代。
  陆文修抬起头，看见方果居然在梦里流泪。
  方果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时觉得脑仁疼，看了一眼窗外，阳光灿烂。
  居然已经是第二天了吗？！
  方果惊了，正想从床上跳起来，却发现陆文修就坐在她的椅子上，正在看《五行日报》。头版头条有一行醒目的大标题：幽州知名饕餮即将入学南光书院。
  哎呀，这不是在说她嘛！
  方果被这标题吸引了，凑过去就着陆文修的手去看里面的新闻内容，然而陆文修却将报纸翻了一面，那条新闻便被翻到下面，方果不得不蹲下身，仰着脖子继续看。可是陆文修却好像是故意的，又将报纸换了个方向，方果不得已，跟着挪。
  最后陆文修直接将报纸放下，方果和陆文修脸对脸。
  “又开始乱吃东西了？”陆文修板着脸问。
  方果心虚地一笑，小步小步退后，抓抓脑袋摸摸鼻子，为自己辩解：“吃西瓜而已嘛。”
  “那西瓜里灌了半瓶白酒，凭你的鼻子，闻不出来吗？”陆文修不为所动。
  方果又开始用左脚踩右脚脚尖，再换右脚踩左脚脚尖，声音低下去：“倒是闻到了……只是忘了那个味道是酒呀。”
  陆文修叹气，“以后不能再轻易饮酒。”
  方果：“知道了知道了。”
  陆文修注视着方果，沉吟片刻，问：“昨晚是不是做了梦？”
  方果一愣，“嗯？为什么这样问？”
  陆文修目光移向别处，“你好像说了梦话。”
  方果很惊讶，“是吗！”她拧起眉毛仔细回想，“我不记得了呀……”然后似乎忽然想起什么，“哦，我好像梦到了爸爸妈妈！”说完眸光又黯淡下去，喃喃道：“我有点想他们了……”
  陆文修知道方果的父母都是烈士，当年出任务的时候双双牺牲了，他不愿方果再想那些伤心事，便道：“快点收拾吃东西，今天带你去买东西。”
  方果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嗯？买什么呀？”
  陆文修淡淡瞥了方果一眼，“要去南光书院读书了，不要买些必备的学习用品吗？”说着陆文修将一张纸片从桌上拿起来，递给方果，“这是入学通知书，上面有需要买的东西，你先看看。”
  方果接过卡片扫了一眼，果然看到下面列着长长的购物清单，清单第一项就是“阵戒”，兴奋地指了指，道：“这个我不用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所有谜底终于要慢慢揭开啦
  第184章 chapter184
  方果到餐厅吃饭，忽然接到了肖泽的电话，得知昨天山海直播上线人数在某一个时段忽然激增，直接挤爆服务器。
  “为什么在线人数会突然激增呀？是不是又有了新主播？”方果问。
  那边肖泽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老板没有去看微博热门吗？”
  方果打开微博，只见“饕餮主播醉西瓜”的热门话题明晃晃地挂在热门话题榜第一的位置，而她昨天为了开直播发的那条微博也被顶到了热门微博第一。
  因为方果的这条直播，酒酿西瓜也跟着变成了网红，甚至有很多明星和大v跟风发小视频做酒酿西瓜，带动更多的网友参与进来。
  方果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冰箱里的西瓜会含酒，这下全都明白了，只是这酒酿西瓜是谁做的啊？
  她目光扫过餐桌边的人……
  “哎呀果果，今天是不是要和少公子去幽州买东西？那可得多吃点！买的东西不少，要跑好些地方呢，吃多一点才有力气走路。”黎叔非常热络地给方果布菜。
  陆老夫人却很好奇，不知道这一大早上的，老黎这是唱的哪一出，一只饕餮去逛街买东西，难道还会因为饿肚子而没力气？
  陈阿姨知道陆老夫人不怎么关注普通人世界的互联网，于是拿了手机凑到陆老夫人身边，嘀嘀咕咕地给她讲解如何玩微博，如何看方果的直播视频。
  方果经过黎叔这一番忙活，倒是将西瓜的事儿丢到了脑后，吃完饭以后便和陆文修出门。
  经过一个早晨的科普，陆老夫人如今总算是更为直观地意识到方果在普通人世界的影响力了，也就不奇怪她会被中书院破格推荐进入南光书院学习。
  “祖母回去休息吧，我们买了东西就回来。”陆文修怕外面的毒太阳伤了陆老夫人，嘱咐陈阿姨将老夫人搀扶进去，他心里清楚，祖母所表现出来的永远要比实际上状态好，经过一年的奔波，她其实已经元气大伤。
  “哪里就那么娇贵了，你们走吧，我看着你们。”陆老夫人摆摆手，示意陆文修不要废话。
  陆文修便不再坚持，带着方果走出巷子。
  陈阿姨笑眯眯地注视着两人的背影，欣慰道：“哎，真是不容易，这两个孩子关系这么好。我之前本来还担心呢，咱们少公子现在这个怪病，恐怕是离不开果果的。如今倒是好了，两个孩子日后若是能在一起，少公子的病也就不再担心了。”
  陈阿姨说这番话，其实是有私心的，她想帮方果试探试探老夫人的心思，毕竟老夫人对方果喜欢归喜欢，但是若真的将方果娶进门做孙媳妇，却不能再像对普通晚辈那样要求。陆家是阵法师世家，在九州中地位举足轻重，又怎么能轻易娶一个异兽进门呢？
  然而陆老夫人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方果和陆文修离开的背影，目光中竟是隐含担忧，良久之后，陈阿姨终于忍不住唤了一声“老夫人”，陆老夫人才好像回过神来，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但愿我们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陈阿姨听得糊涂，不知道老夫人这忽然冒出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却又不敢问，最后只是在老夫人憔悴的叹息中，扶着她回屋。
  在触及到老夫人那双干枯瘦削的手时，陈阿姨心底也生出一个念头。
  老夫人是真的老了。
  方果和陆文修又通过南光首席的特别通道进入了幽州城，她回想刚才那酷炫的阵法效果，不禁心生羡慕，“能成为南光首席真好呀！”
  陆文修侧头看了她一眼，“你想成为南光首席？”
  方果想了想，却是摇头，“不想。”
  陆文修有点诧异，“为什么？”
  如果是放在以前，方果一定做梦都想成为南光首席，可是在经历了一些事，看到一些事之后，她的想法却改变了。
  “因为这世界上已经有了那么多南光首席，却没有一人愿意站出来为异兽说话。”
  陆文修挑眉，“那你觉得，异兽需要别人为他们说什么？”
  “很多啊。”方果拧着眉毛，掰手指头数，“上学难，工作难，进城难……如今三十二条法令颁布之后，异兽甚至被直接驱逐。可是，为什么异兽们的生活已经如此凄惨，却没有人为他们说话呢？是不是说明……从古至今，从来没有哪个异兽，成为南光书院首席？”
  陆文修这一次没有说话，只是神情更加认真专注地看向方果，眸光深邃。
  方果倒是没有注意到陆文修的反应，核对着手上的清单，问陆文修：“我们应该先去买什么东西呀？”
  “先去给你定制一身法衣吧。”陆文修揽住方果的肩膀，带着她沿商业街走，“前面有一家法衣定制店，他们家的东西做工不错。”
  方果一路走一路看，这附近似乎是专门的服装区，不少成衣定制店铺集中在这里，有的生意冷清，有的生意红火，或许是因为马上开始新学年，这些来做法衣的顾客中，有不少是学生模样的人。
  在经过一家名为“小黄娘成衣铺”的法衣定制店门口时，方果从橱窗里看到她家的模特身上的衣服，样子都很好看，但是他们家生意却很冷清，一个年轻的小店员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
  “到了。”陆文修将方果领到一家名为“楠国夫人法衣”的店铺门口，正要推门进去，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请问，您是陆文修陆公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