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作者:
和灼 更新:2024-05-16 04:13 字数:4861
霍擎:是。
祁白茶闷不做声,看似听话,袖子下的拳头紧握,晏离舟就算了,瀛朝雪这一口一个小白的,叫的可真顺溜?
师兄晏离舟担忧地看向祁白茶,这、这应该不会记恨他吧?这回是瀛朝雪的错呀!
瀛朝雪笑意不达眼底,明显就是认真了,宗门规矩,理应谨记,你不记得我便教你,下次该怎么做,还要我说吗?
晏离舟:他想错了,这个师兄似乎也很可怕?
瀛朝雪又在晏离舟屋里坐了会,从霍擎和祁白茶离开后,晏离舟就蔫蔫地趴在桌上,不管瀛朝雪怎么逗他,他都打不起精神来。
瀛朝雪:你就那么在意他?
晏离舟:在意谁?
瀛朝雪没有深问下去,他突然后悔了,自己是不是太严厉了?
他不过是替小师弟打抱不平,教训一下那个小子而已,反倒让小师弟伤心了。
宗门规矩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他这么强调,也是想让晏离舟清醒,单方面的付出不一定能得到结果,或许,他应该委婉的告诉小师弟,回头是岸,及时止损。
*
天近黄昏,夜幕将至,天气一如既往的诡异。
瀛朝雪安慰了晏离舟几句,方才离开灀雪院。
坍塌的外墙上站着一抹绯色身影,夜风卷起他的碎发,他似乎在闭目小憩,侧颜被薄暮勾勒出一道金边,浓密眼睫在眼下投出一圈阴影。
朝漉从踩雪的咯吱声中惊醒,两人四目相对。他唇角浮起一抹笑,轻声唤道:阿雪。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瀛朝雪撑开骨伞,将风雪彻底阻绝,他伸手拈去朝漉碎发上的水珠,眸光落在他眼角的淡痣上,只一眼又错开。
朝漉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几滴泪,将那颗痣晕染得更加深邃,他淡淡道:听你们在里面聊得开心,不想破坏,离舟见了我就生气,我还是少出现为好。
两人并肩同行,听了他的话,瀛朝雪骤然停下脚步。
淅淅沥沥的雨丝淋了满头,朝漉才发现瀛朝雪没跟上,他站在台阶下,疑惑地看向对方。
哥哥,我要淋湿了。长大后,朝漉便不怎么喊他哥哥,只偶尔撒娇耍无赖的时候说上几回。
他不喜欢朝漉说出那么生分的话。
瀛朝雪将唇抿成一条直线,伞沿倾斜,遮住朝漉,刚才怎么不怕淋湿了?
朝漉笑了笑:我这不是想找个理由,让你送我回去吗?
瀛朝雪被他笑意感染,将伞扔给他,小声道:你撑。
好嘞。
朝漉:见着离舟的心上人了?
瀛朝雪:嗯。
朝漉:感觉如何。
瀛朝雪:不是良人。
朝漉:啧。
瀛朝雪等了会,都不见朝漉继续问下去。
他像是说给朝漉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长相不差,性格太过沉闷,修为不高,不会体贴人,还要离舟亲自伺候
更重要的是,离舟身上有连心咒,两人从一开始就没可能。
瀛朝雪洋洋洒洒说了一大段,朝漉听得目瞪口呆,你才见了那小子一面吧,怎么看出那么多的?
瀛朝雪:我看得比你清楚。
朝漉嗤道:你这眼力见,不去当媒婆真是可惜了,要我说,你这心态就像家里有个待字闺中的漂亮女儿,甭管人家条件再好,你都能挑出一样不是来。
瀛朝雪没有否认,两人放弃锁链桥,心照不宣乘着登云梯回了朝漉那。
瀛朝雪:过几日,我要带离舟去一趟沧州。
瀛朝雪没有细说,朝漉自然知道他们是去做什么的。
瀛朝雪:我和离舟不在,你不要惹师父生气。
朝漉随口回答:你们走后,我也不打算留在宗门。
这话一出,两人都陷入沉默,瀛朝雪目送朝漉进门,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朝漉回头,伞下的青年依旧挂着温和的笑,眸底暗藏漩涡。
七月半,我和离舟可能还在沧州,你那时没事的话,可以替我去魇山取一样东西吗?
朝漉好奇打量瀛朝雪:从前我说陪你走一遭,你都不愿意,这回怎么同意我去了,魇山到底藏了什么宝贝,你每年都要去一趟?
魇山是鬼族与人间的交界处,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跌入九幽,黄泉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才不管你是谁,抓住了就没有还阳的机会。瀛朝雪每年都要去那个鬼地方,他曾想跟过去,却遭到瀛朝雪拒绝,因为这事,两人冷战了大半年。
瀛朝雪笑了笑:对我很重要的东西。
有了前车之鉴,朝漉没再多问,点头道:我记下了,你快些回去吧,等会雪又要下大了。
好。
这次瀛朝雪没再出声,在朝漉转身的时候,他伸手,趁着朝漉不注意,轻轻扯下了他的一根头发。
*
祁白茶和霍擎在训诫堂大眼瞪小眼地跪了整整一夜。期间有弟子溜进来,给两人送了软垫,霍擎仔细询问,才知道是晏离舟吩咐的。
祁白茶躺在房梁上,留分/身跪在底下,他换了个舒服姿势,观摩小弟子手中的大红软垫,上面用金丝线绣出鸳鸯戏水图。让他和霍擎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跪在这玩意上面,晏离舟是想耍他们,还是真的好心?
他眸光流转,冷冷扫了眼霍擎膝盖下的软垫。
说什么只记得他一人,还不是想着别人。
一边是二师兄一边又是大师兄,再加一个虎头虎脑的贴身侍卫。
嘁,道貌岸然,鬼话连篇,他才不会中晏离舟的套。
祁白茶翻来覆去睡不着,时不时盯着底下一脸正气的霍擎,以及那抹碍眼的红色。
迟早有一天,他要料理了坏他好事的霍擎,还有晏离舟。
作者有话要说:
阿离:诶诶,我是其次了吗,好开心(*^△^*)下次暗杀名单上,我的名次还能挪后吗?
小白:哼
霍擎:师尊救我tt
阿离: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霍王八:
第13章
天光微曦,祁白茶顶着风雪慢悠悠走回来,比起不懂变通跪了一夜的霍擎,他睡得神清气爽,走路不见趔趄。
别院外站着一抹白色身影,若不是那头引人注意的如墨长发,那人几乎要与身后的雪景融为了一体。
晏离舟戴着白色斗篷,将自己裹成了粽子,他从小就怕冷,没想到换了副身体,依旧改不了这毛病,原主修为不是很高吗,怎么也不御寒呢?他打了个哈欠,鼻尖和脸颊被冻得通红,泪眼朦胧间,他瞥见梅树下站立不动的黑衣少年,他陡然吓了一跳,冲到喉咙口的尖叫被硬生生堵住。
不能叫,剑尊的尊严不允许他被这点小阵仗吓到。
斗篷遮盖下的手不停抚摸胸口,晏离舟装得一片淡定,内心疯狂尖叫,拼命给自己打气加油,离小舟!
【呜呜吓死剑了,我竟然没注意到有人来了,这人怎么一声不吭突然出现啊!】
晏离舟:
行吧,剑尊的尊严算什么,这里还有一把更废物的仙剑。
师尊,您怎么来了。祁白茶快步走到晏离舟身前,冲他行了个礼,他特意将肩膀塌下,仰视着晏离舟。
晏离舟摆起从瀛朝雪那学来的长辈架势,抬手拂去他发上的碎雪,问道:累吗?
祁白茶微微一怔,摇摇头。
晏离舟没有来过他的院子,好不容易来一次,还来那么早,一定是想盘问他昨天的事情吧。
祁白茶一点也不慌,早在行动前,他就想好了理由,不管晏离舟待会会问些什么,他都有心理准备。
【我从前以为训诫堂只是个摆设,看来还是有点用的,这小子竟然知道尊师重道了】
晏离舟:为什么是摆设?
【师尊是你口中描述过的溺爱型家长,你们师兄弟犯了错,他只嘴上啰嗦,从不过多体罚你们,门内弟子一向遵守门规,犯戒的人少之甚少,所以才叫摆设】
晏离舟没有接千山月的话,他在想一个问题,原主的师门其乐融融,师父师兄们都疼爱他,瀛朝雪和朝漉看着也不像是伪君子,那为什么会养出原主那种残暴嗜杀的性格?
师尊,我昨日去灀雪院是想祁白茶想着先发制人,先交代清楚原因,也比被晏离舟质问答案来的要强,他只说了一半,就被晏离舟强行打断。
晏离舟:无需解释,碎雪峰任你自由行走,怪我没有提前和霍擎知会一声,让他误会你了,我昨日去了仙尊那,你没见着我,所以才在房里等我的吧?
祁白茶错愕,晏离舟后半句话是他想解释的,他还特意准备了自己做的糕点,如果晏离舟问起,他就说是来孝敬师尊的。晏离舟昨天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今天依旧不给。
晏离舟就那么相信他吗?
晏离舟哪是不给祁白茶解释的机会,要是不知道剧透,他或许会傻乎乎的信了自己这套脑补的说辞。祁白茶来无尘宗的目的就是为了拿到化骨丹,那天他找到化骨丹的时候,可能被祁白茶看见了,霍擎没猜错,祁白茶就是来偷东西的。
晏离舟乌龟心态,缩进自己的壳子里,决定装傻充愣,选择性地规避对他来说有危害的事情。只要别伤害我,一切都好说,你要化骨丹你就去拿,你身手那么好,别再让霍擎发现了成不成,我就当不知道。
两人各怀心思,这件事自然不了了之。
晏离舟的注意力转移到祁白茶的膝盖上,祁白茶穿着弟子服,上身紧下身松,根本看不出来他有没有事。
疼吗?听了瀛朝雪的训诫,晏离舟摆出了一点为人师表的模样,几句话的功夫又开始破功。
祁白茶再次摇摇头,晏离舟知道他不喜欢说话,也不在意,他晃了晃手中的食盒,笑道:我想着你是该饿了。
【真搞不懂,你是师父他是徒弟,哪有师父天天来讨好徒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收了个祖宗,专门供着孝敬的】
晏离舟心想,我这就是收了一个祖宗啊,我恨不得摘星星摘月亮捧给他,只要他日后别对我动杀机。
晏离舟:我喜欢不行吗?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晏离舟:你一把剑,怎么懂那么多的?是或不是,都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别瞎猜!
【呜呜,你好凶】
晏离舟:乖宝宝,闭嘴。
【】叫着宝宝,还在凶人。
晏离舟睡前吩咐内院弟子早点准备早膳,他计算着祁白茶回来的时间,在别院外等了他半盏茶的功夫。
他是第一次进来这里。霍擎给祁白茶准备的房间不算太好,也没有故意苛待他,放以前是没什么可挑的,但算上如今的身份的话,剑尊徒弟确实不该和打杂弟子住一个规格的房间。
窗户纸漏风,房间就像一个冰窖,晏离舟恨不得站在外面和祁白茶聊天,大晚上要是在这里睡觉,保准能听到风吹窗纸带起的鬼哭狼嚎般的刮风声。
要是被人知道,还以为他怎么虐待徒弟呢!
晏离舟盘算着,等回去了一定要让霍擎给祁白茶换个好一点的房间,当然也不要离他的院子太近,他要是没控制住情绪,做出些不合时宜的事情,被发现可就糟了。
晏离舟依旧裹着他那件保命斗篷,身体不住打颤。他打开盖子,将还在冒着热气的肉馅馄饨端了出来。新鲜鲫鱼熬出来的汤底奶白浓稠,馄饨皮薄肉厚,个个晶莹剔透,再撒上一把碧绿葱花,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喝上一口温热的鱼汤,晏离舟总算暖了过来,他将油条撕碎了拌进鱼汤中,混着馄饨一起咽进肚子,要不是祁白茶在场,他真想狠狠吐口气,下雪天就该这样,要是有火锅就更好了。
祁白茶偷偷打量晏离舟的满足,等意识到的时候,勾起的嘴角瞬间抿成直线。
祁白茶早就过了贪食的年纪,虽没有辟谷,不吃东西也不会饿,但晏离舟不知道,他还是要装出不辜负他的好心的样子,可是
他捏着勺子,将碍眼的葱花赶走,他不喜欢做这些细致麻烦的活,放以前,他早就掀桌走人了,吃什么馄饨,干嘛非要和晏离舟玩什么扮家家酒的无聊游戏。
一只白皙手腕伸过来,从他眼前端走了他的食物。
屋里没点灯,只有雪影的白与阴沉天幕洒进来的一点亮光,晏离舟捧着他那碗馄饨,将里面的葱花一一挑了出来。
眼前人如瓷般白皙,他挑得仔细,眉眼微垂,眼睑下满是他长睫的影子,锋利眉眼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温和。
怎么又挑食了?阿娘辛苦做的,就被你这样浪费了?遥远的记忆在脑中浮现,女人背对着日落,容貌模糊,她虽在指责,却是带着笑的
我不知道你有哪些忌口,要不你现在跟我说说,我好记着。晏离舟将没有葱花的馄饨重新放在祁白茶的面前,眨着清透眼眸,问得认真。
祁白茶:除了这个,没有讨厌的了。
我小时候也讨厌吃葱,长大后就没有忌口的了,不对,我讨厌吃苦。晏离舟本质是个话痨,一放松话就多了起来,他自以为说了个很好笑的笑话,结果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祁白茶看到晏离舟一闪而过的失落,心里咯噔一声,疑惑渐起,晏离舟为什么突然不开心了?
果然,以他们的理解,是无法明白一语双关的冷笑话有多么好笑。
【我也讨厌吃苦!】
好在,还有一把贴心的剑。
晏离舟:不对,你吃过东西吗?
【当然啦,鲜血是铁锈味的,人皮带点咸味,骨头是】
晏离舟:打住打住,你闭嘴吧!
【你又凶我!】
晏离舟没再说话,祁白茶不习惯他的沉默。
他吃了一半,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小心翼翼抬起头。
晏离舟正侧着头,眼睛紧盯着墙角,不像在发呆。他顺着晏离舟的视线看过去,勺子啪嗒一声落入碗底,全身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间逆流,搅得他脑袋晕眩,说不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