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作者:
一鸟嘤鸣 更新:2024-05-16 05:29 字数:5391
还没消气?他忙啊的叫了一声,紧张道:“你别推我,我要掉下去了。”
她想到这张床确实比竹屋那张窄一些,忙躺好不动了,他趁势搂得更紧了些。
两人静默了半晌,她忽而小声道:“我总觉得你现在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一样了,心里有了着落,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敏感多疑,从前的心住在幽暗的夜,现在有人往夜里点了明亮的灯。
他还是问道:“哪儿不一样了?”
“从前冷冷的,现在怪怪的。”阿薇撇了撇嘴。
“那……我变回从前好不好?”他试探着问。
她认真想了想,“那还是不要吧。”耳边传来他的轻笑声。
“睡吧。”辰轩帮她理了理被子,“我答应你,往后没你允许,我绝不那样对你了。”反正,她允许是早晚的事儿。
阿薇嗯了一声,决定姑且相信他一次。
第二天早上,辰轩早早就醒来了,大约心里计划着早上就要把书拿给小妻子看,身体配合着心灵一起叫嚣,再无睡意。
可床边已经没人了,他鼻子里闻到了早饭的香味,心想老人少眠,岳祖父多半起得早,阿薇一定早起给他做饭了,对于自己晚起,颇不好意思。
果然,穿好衣服走出去,见院子里已摆了桌子,热腾腾的食物已上桌了,乔老头忙让他坐下吃饭,让阿薇给他拿副碗筷。
“听说你昨夜醉了,我们估摸着你会起晚些,就先吃了,现在你起了,正好一块儿吃。”乔老头笑呵呵地道,至于昨晚上听到净房里大口喘气的声音,他自是了然不提,心想他们二人恩爱缠绵,自己早些抱上曾外孙,自然是好事。
辰轩谢过乔老头,拿过阿薇递来的碗筷,不再客气,慢慢吃了起来。
乔老头吃完就搁下了碗筷,拿了抹布去擦工具箱,嘱咐阿薇道:“我出摊了,你招呼好辰轩。”
阿薇忙道:“爷爷,您昨晚还喊腰疼,今天休息一天,别出去了。”
“这可不行,我昨天答应了邻村一家人,今天要去给他们家补个水缸,昨天材料没带够,今天可不能再拖了,否则你爷爷我就成了没信誉的人,人家水缸坏了不能用,更是麻烦。”乔老头摆了摆手。
阿薇又劝了几句,乔老头却没有动摇想法,她干脆道:“爷爷,那我和您一起去吧,您一个人要补这么大物件,也是麻烦。”
“那哪儿成?你在家里陪辰轩吧,我补完水缸就回来,不去别的地儿吆喝了。”乔老头挑起担子,呵呵一笑,“别当你爷爷一把老骨头就不行了。”
阿薇不由叹了口气。
辰轩忽而放下碗筷,走到乔老头身边,笑道:“岳祖父若是不嫌弃孙婿,不如由我替您出这趟摊吧。”
乔老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辰轩,见他模样诚恳,不是开玩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这哪儿成?你是做精细活儿的,我这种是粗活儿。”
“粗活儿细活儿都是活儿,您就在家歇着,让我和阿薇去吧。”他转头看阿薇,阿薇本也觉得惊讶,现下想想也无不可,总比爷爷出门闪了腰强,也跟着劝道:“爷爷,您就在家歇着吧。”
乔老头犹豫着,眯了眯眼,朝辰轩道:“你这衣服干干净净的,出去做活儿怕是给你弄脏了,再说,这也不像走街串巷的装束,你去了,人家都不信你是做这个的,还是我去吧。”
“阿薇,不如给我找件方便点的衣服过来。”辰轩对阿薇道。
阿薇立马应下,进屋去了。
乔老头知道辰轩是真心帮忙,心里十分感动,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爷爷的衣服辰轩多半穿不上,阿薇在屋里翻找了一阵,将父亲从前留下的一件短打拿了出来,父亲考中秀才前,也是帮家里做活儿的,并不像一般书生穿一身长袍。
等辰轩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乔老头差点没认出来,人还是俊的,就是气质变了,阿薇看着贵公子变成了农家子,不由掩嘴发笑,乔老头却是渐渐眼睛发酸,走过去帮辰轩理了理衣角,叹口气道:“这衣服多少年没见人穿过,只看背影的话,你还真像阿薇他爹,他也是高高瘦瘦的模样。”
阿薇听爷爷这么说,也不由想起了父亲,垂着的双手不自觉绞在一起。
辰轩抿了唇,握住了乔老头的手,恳切道:“爷爷不必伤怀,往后有我照顾你和阿薇,还有小谨,岳父岳母会安心的。”
乔老头听他忽而改口,又说了这番话,心里动容,霎时老泪纵横,阿薇忙过来替爷爷拭泪,对于辰轩突然说这番话,她是惊讶的,但也很开心,他是真的变了,以前的他怎么会说这种话,虽然他同时也变得行为怪异,但想想,还是现在好。
乔老头看着辰轩挑着担子,阿薇拿着工具箱出了院门,沧桑的眼角皱起,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第30章
二人走出去一段路后, 引得不少村民侧目,都被辰轩的新形象震撼了, 生出了各种怀疑,也有大着胆子来跟他们二人打招呼的。从前辰轩的样子高不可攀, 如今穿得和他们乡下人一个样, 倒觉得多了几分亲切感。辰轩入乡随俗, 学着阿薇的样子跟他们打招呼。
“您吃过了?”“您下地呢?”“秋收了,今年收成如何?”……
阿薇听到他说这样土里土气的话, 而不是从前那般文绉绉的,心里真是怪异极了, 又莫名开怀。
走到去邻村的小道上, 行人渐渐少了, 辰轩才侧过头问她, “刚才有个妇人对着你翻白眼, 那人是谁?对你有意见?”
想不到他观察得仔细, 阿薇笑道:“那个是我舅妈, 姓王。她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你莫和她计较, 反正今后也不会有任何往来。”
“舅妈?”辰轩思忖道,“你表兄的母亲?”
她点点头,“不错。”
辰轩想到自己多少算是帮了杨青松,可这位舅妈居然对着小妻子翻白眼,可见真是个不明事理的。
“还好我娶了你。”他笑笑,“不然她做你婆婆, 你可不知道多委屈。”
阿薇嘟嘴睨了他一眼,“那还得谢谢你咯?”
他抿唇,“自然。”心想阿薇父母早逝,这位舅妈多半不近人情,否则他的小妻子应该有女性长辈教导夫妻之事,怎会单纯如斯。
忽而想到一事,心中早想询问,他犹豫了半晌,还是问出了口,“岳父岳母当年是因何种意外才突然离世的?”
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她愣了下,想到他是自己的丈夫,自己竟从未对他讲过过往的事,着实不应该,顿了顿道:“八年前,我十岁,小谨刚满月,那时外公外婆都健在,和舅舅一家住在一起。那天,我爹陪我娘回娘家,还抱着小谨,路上的时候出了意外,是山体垮塌,我爹我娘都被埋了,小谨落在了路边一丛灌木上,可能是最后一刻,我娘将他扔上来的……爹娘的尸骨被埋得太深,帮忙的村民都不敢再挖下去,怕山再塌一次……”
她晃了晃手臂上辰轩修补好的镯子,眼里有些遗憾,“只找到这个。是我爹送给我娘的。”
辰轩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语气柔软下来,“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伤心事。只是疑惑你从未带我去拜祭过岳父岳母,却不想是因为这个原因。”
阿薇眨着眼笑了笑,“你放心,我已经不难过了,你想拜祭我爹娘,回去的时候就可以,虽然没有坟冢,但爷爷房间的暗格里供着牌位,逢年过节,我们都要上香的,平时见着怕伤感,所以没摆到厅堂里。”
他应下,不再提往事。
二人按乔老头说的地址找到了邻村那户要补水缸的人家,人家见换了对年轻夫妻,有些不信任。
辰轩走到水缸前,见破损得十分厉害,但担子里装了足够的铁粉,要补上并不难,于是向人承诺,若是补不好,分文不取。
阿薇本来有些担忧,毕竟只见过辰轩做精细活儿,听他敢于承诺,遂放下心来。
二人齐心协力将水缸掉落的碎片拼补,用生石灰先粘住,又取了铁粉煅烧,将水缸补得严实合缝,辰轩让那家人倒了一桶水进去,果然滴水不漏。阿薇觉得,他这做粗活儿的手艺,比爷爷也不差分毫。辰轩笑着说,从前学艺就是从粗活儿开始练手的,否则一上手就是古董,不知道要毁掉多少好物件。
这番解释倒是让阿薇没想到,只是觉得,他也干过粗活儿的,好像两人之间多了某种联系,距离越发缩短了。
这户人家满意,又感激他们帮了大忙,说是家里就这么一口水缸,每天灌满了水刚好够用一日,破损之后,家里用水都不方便了,当即便付清了干活儿的钱。
临行时,那家的小孩子还塞了两个干枣在辰轩怀里,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孩,心里真是乐得说不出话来,还是阿薇替他道了谢。
两人往回走的时候,辰轩不禁问她,“其实,买一个水缸并不贵,为何他们宁愿等人上门修补,也不换一个新的?刚才见那水缸上起码已有补过两次的痕迹。”
阿薇摇头笑道:“你觉得不贵,对人家来说却不便宜,即使补上三次,也还是比买一个便宜的。”
辰轩点头称是,“是我不识民间疾苦了。”只是他仍有疑惑,“青釉镇乃百年名镇,天下瓷都,我实在没想到这里生活的人反而会用不起瓷器。”
这话也惹了阿薇一番思忖,半晌才道:“我爹还在时,也曾担忧这里民生疾苦,他说将来若能回乡做个地方小官,一定要革除弊病,让家乡的人过得更好。”
“想不到岳父有此番大志。”辰轩不禁钦佩起这位素未谋面的岳父大人,想起自己当年同样奔赴举业,但只为不负父母期盼而已,说到为家乡人造福,实在未曾有此等高尚的念头。
她点头,说得越发有兴致,“我爹说,斯人无罪怀璧其罪,青釉镇自古偏安一隅,民风淳朴,只因一朝被人发现瓷土矿藏,才在百年间成为了天下瓷都。然而瓷土并非挖之不尽,用之不竭,青釉镇多年只靠制瓷一业支撑,等到瓷土耗尽之时,耕地已毁,水源已浊,这里的人又靠什么生活呢?”
没听到辰轩半分回应,她忙顿住声,小声道:“我……我讲这些你是不是觉得无聊了?”
他忙侧头道:“不是,是我听得太认真了,从没见过你这么严肃讲一件事。”说罢,叹了口气,“岳父倒是有远见之人,现在整个青釉镇只怕正是这种情况。”也难怪那日她听说大瓷山要建窑厂会那般伤感。
这事情毕竟沉重,二人说到这里,都默契地没有再说下去。
回到家中,阿薇将补缸的钱交到爷爷手里,乔老头听说补得让人家满意,就安心了,又想自己实在多虑,孙女婿哪能不会做这点基本活儿,钱他倒是不愿收,让阿薇拿着做零花,阿薇自然不要,又塞到乔老头手里,辰轩也让他收下,乔老头这才讪讪揣到了衣兜里。
午饭后,辰轩说了要祭拜阿薇父母的事,乔老头十分欣慰,忙把牌位从暗格里拿出,摆到了厅堂里,端上几碟瓜果、燃了香烛,阿薇拿了蒲团和火盆过来,与辰轩一起燃了香,烧了纸钱,正式祭拜。
事毕,辰轩想到自己早上发出的承诺,对乔老头道:“爷爷,我想为家中置几亩地,做租赁用,这样乔家每年有稳固收益,您老有所依,小谨将来举业也有保障。”
“你有心了。”乔老头笑得眯起了眼,知道将来自己走后,这个孙婿会对阿薇和小谨都很好,只是若真接受他这么大的馈赠,乔老头良心上有些过不去,“我都是被土埋了大半截的人了,你不必替我想。倒是小谨,将来要给你添麻烦了。”
阿薇也有些不好意思,买地可要花不少钱,让丈夫这么帮扶娘家,这在村里还从未有过,再说,现在哪里还有地。
“置地还是先不说吧,村里不少田地都被官窑厂征收了,说是下面都有瓷土呢。”阿薇将情况与辰轩讲了,顺便说了表哥偷瓷器也是因此事而起。
辰轩听说了田地的赔偿价格,心里大为惊叹,范家在覃州亦是经营制瓷产业,但从未有侵占田地的事情发生,若是发现上好瓷土在良田之下,开出的价格也高出官窑厂许多倍,看来在穷乡僻壤之处,贫民多受欺压。
乔老头却习以为常,“我在这片地方生活了六十多年,这种事情多了,我现在只是担心另一件事情。”
阿薇和辰轩都不约而同看向乔老头。
乔老头这话在心中憋闷了多日,今日难得能说开了。
他灭了旱烟,踩了踩脚下未填得十分平整的土地,压低了声音道:“这下面才是上好的瓷土,我就怕哪天这儿也被人挖了。”
伴着辰轩和阿薇惊异的眼神,乔老头将往事讲了出来。
乔家这方祖宅是乔老头的爷爷那辈修建的,当时的青釉镇制瓷业正是鼎盛时期,可谓遍地窑厂,遍地黄金,谁家地底下要是有瓷土,那是高兴得不得了的事,天天盼了窑厂的人来收购,所得的钱财那是一辈子吃不完了。
乔老头的爷爷极富远见,想为子孙后代留下一笔财富,所以在他勘探到水竹村下有不少瓷土时,刻意买地将房子修建在了此处。当时有此想法的人不可谓不多,所以小瓷山上才会有水竹村的出现。最好的瓷土不是在那些田地下面,而是就在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房子下面。
可惜世殊时异,当初以为的财富到了今日可能会酿成一场灾劫。
阿薇虽是乔家人,但从未听说过关于祖宅的事情,辰轩也想不到青釉镇这些年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二人只能安慰乔老头不要多虑,一时也无法猜想这件秘事被揭开后,究竟会发生什么,整个村子的人都会被迫迁走吗?
阿薇怕乔老头神伤过度,扶了他进屋休息,辰轩坐在院子里,等她出来了,握着她的手道:“你也别担心,若是官窑厂真有什么动作,我便在镇上置下屋舍,接爷爷过去住。”
她感激地点点头,眼里的迷雾却未散去,“这间屋子有爷爷大半生的记忆,突然要拆掉的话,他只怕受不住。”
辰轩想安慰她,又想不到合适的话,便起身,搂着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她的脸瞬间就红了,比起昨夜狂风暴雨似的席卷让她略微畏惧,这种温柔的亲法她是懂得的,从前爹也这样亲过娘,然后娘就羞涩地看爹一眼。
嗯,这次倒不觉得他怪了。
趁着老人家不在,辰轩把她搂得紧些,想把自己能给她的依附都投注在这个怀抱里,让她安心——院门突然被推开,小谨进来就看到两个紧紧拥在一起的人,姐姐一脸温柔的样子,那鳏夫的唇都抵到他姐的额头上了。
好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车,在内容提要上已注明了哈,怕你们又说我卖票不开车。
其实吧,就算是个肉渣文,它也得有必要的剧情哒,如果男女主的所有戏份都是在床帏上展开,一下也就腻了。
把村里的问题解决了就开车,我保证。
第31章
先看到小谨进来的是阿薇, 她忙推了推辰轩,让两人的身子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