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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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忘记的遗憾 更新:2024-05-16 06:10 字数:5960
虽然说本朝跟前朝不同,没有官员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律令,但是,以婢为妾、以婢为妻、以妾为妻,统统都是违法的。
虽然大多数时候采取的都是民不举官不管的态度,但是,一旦闹上了金銮殿,就必须按照国法来处置。
皇帝也干脆,立刻就降了贾政的官,连降四级,从正五品的工部员外郎直接降到了正七品的州判,因为皇帝没有说贾政到底是哪个州的州判,相信贾政也要跟当年的贾琏一样,要在家里候缺了。
鉴于他给皇帝落下了黑印象,以及过去在工部的考评,他候缺的难度无限接近于零。
同样,王子腾也没有得好,他原本是九省统制,皇帝一开口,就成了杭州的城门领。
虽然城门领管着一城的安危,听上去还好像十分有权力也十分得皇帝的信赖一样,但是杭州那是什么地方?而当今皇帝的性子又是什么样儿的,大家清清楚楚。王子腾现在被降成了城门领,多多少少还是个官儿,但是,回头一天十八降肯定在后头等着呢!
看起来,王子腾变成守门的兵丁的日子不远了。
官场上的人都是人|精|子,这种事儿哪里不知道?
谁都知道王子腾绝对是被王夫人王熙凤给拖累了,这里头说不定还有王子腾的妻子的事儿,可是这样的事儿,谁会同情王子腾?
反而是京兆府少尹,等大朝会散了之后,拦住了贾政和王子腾两个:
“两位大人,何时来我们京兆府办婚书啊?”
第104章
贾政愚蠢又傲慢, 这反应也要比一般人慢一些, 被京兆府少尹拦下的时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反而是王子腾, 当时就黑着一张脸, 扔下两个字“明天”就要离开,却被贾赦给拦住了。
只见贾赦高声道:“王大人请稍待。少尹大人,请问这个婚书是谁给谁呀?”
京兆府少尹拱拱手,道:“庆荣侯请放心,自然是王大人的侄儿跟贾工部,哦, 不,现在应该叫贾州判贾大人的长女, 那位贾女官的婚书了。侯爷请放心,等婚书补上了,日后再也不会有人拿淑妃娘娘和府上说话了。”
贾赦连连向人家少尹大人作揖:“那就劳烦大人了。都是下官的不是, 家里乱糟糟的, 倒是给京兆府上上下下添了麻烦, 还让少尹大人如此费心。”
贾赦可是深谙官场厚黑学之辈,他完全可以用本侯这样的自称, 但是,他还是放低了姿态,自称下官。
因为他很清楚, 有的时候, 花花轿子众人抬。他客气了, 不是自甘卑微,而是让对方更加舒服一点也有助于拉近双方的关系,为以后铺路。
“哪里哪里,侯爷言重了。这本是下官的分内之事,理所应当,理所应当。”
贾赦到底是淑妃娘娘的生父,而淑妃娘娘,看起来圣眷也不是一般的深。贾赦都这样礼遇他了,作为京兆府少尹,官场老油条,何文远如何会在贾赦面前拿大?
贾赦深谙官场游戏规则,何文远又如何不知?若是不知,他又如何在京兆府少尹这个位置上安安生生地坐到今天?
贾赦道:“大人说得哪里话。实不相瞒,舍弟糊涂,是下官没有教导好弟弟,是下官之过。只是往日里下官也没有多少机会教导这个弟弟。横竖今儿个赶巧了,也是请诸位大人做个见证。不管怎么说,舍弟那一双婢妾养的庶子庶女终究是我们贾家的一点血脉。如今万岁也罚了,就是不知道这补办纳妾文书需要多少手续,又或者,王大人,您看,这两个孩子记在弟妹的名下如何?至少将来婚配也好看些。”
京兆府少尹何文远就道:“庆荣侯,请容下官多嘴一句。以王大人的家教,就是记在那贾王氏的名下,对这两个孩子的前程未必能有好处。”
贾赦叹了一口气,道:“下官如何不知呢?不过,横竖这两个孩子都是放在我们老太太跟前大的,跟王家的教养无关。而且,这世上总是有那些肤浅之人,听说对方是庶出的就不要的。”
贾政黑着一张脸,冷冷地道:“大哥实在是多事,嫡出就是嫡出,庶出就是庶出,又有什么好说的?”
贾政的话一出,四周一片安静。
就是京兆府少尹何文远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贾政。
何文远心道:我素日里便知这个贾存周是个蠢的,如今看来,这个家伙不止是蠢,而且还冷酷无情。这是简简单单的嫡出庶出的问题吗?这分别是这个家伙的人品的问题!别的不说,庆荣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这个话?不就是看这事儿已经跟万岁报备过了,因着一罪不二罚,故而想要给两个孩子一点体面,让两个孩子的将来也容易些,可是到了这个贾存周的眼里呢?竟然是庆荣侯多事!难怪当初庆荣侯被雪藏的时候,这宁荣二府是那般模样,根子还在这贾存周身上呢?
不独何文远是这么想的,边上听到的诸位大臣都是这么想的。
听到贾政的话的大臣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贾政这个人根本就不能深交,更不要说结亲。
那一瞬间,在场所有的官员都在心里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
就是王子腾,在听到贾政的话之后,也是一叹。
他知道,换了别人,看见大舅子落难,说不得会伸手拉一把,可跟贾政这样的人,不落井下石都算好的了。不,应该说,他连落井下石的本事都没有,因此自己才逃过一劫。
可是,自己应该为此庆幸吗?
王子腾苦笑。
他冲着贾赦拱了拱手,道:“庆荣侯,今日之事,是下官治家不力,给您添了麻烦。凤丫头父母早亡,是下官夫妻没有教养好,是下官之过。只不过,还请庆荣侯看在下官早逝的亡兄和我们两家几辈子的交情上,让凤丫头和离便是。”
王子腾很清楚,到了这个时候,他应该如何选择。
显然,他被贬官一事,肯定是板上钉钉了。作为王家的现任家主,他能够做的,就是尽力减少王家的损失。
听王子腾这么说,有几个官员就面露不忍起来。
没有管束好家中女眷,果然是害人害己啊。
听见王子腾提起王子胜,贾赦心中大骂王子腾奸猾:当年王子腾是如何踩着王子胜上位的,他可是清清楚楚。
但是留人一线日后好相见。即便贾赦跟王子腾的不对付由来已久,可是如今他是贾家的家主,自然不能任性。
贾赦只能拱拱手,道:“王大人能够体谅本侯的难处,本侯实在是感激不尽。”
这是贾赦今天第一次,在这金銮殿上,在大朝会之后,说本侯一词,而且还说了两次。
王子腾也知道他们两人素无交情,可是为了王家,为了王家的未来,他也不能不为王家打算。
王子腾又道:“下官的侄儿跟贾州判的长女有约,这是两家早就默认之事。既然大外甥女儿已经没了。而下官又远赴杭州再即,怕是无暇顾及侄儿的婚事。横竖两家早有默契,不如,就让这婚事延续到小外甥女儿,我是说,由贾州判的小女儿履行这桩婚姻如何?对了,将这两个孩子记在舍妹名下,过两年再行嫁娶大礼,两家脸上都好看。庆荣侯意下如何?”
横竖把庶子记在嫡母名下也是要跟嫡母的家族打过招呼的。当初贾赦把贾琰记在自己的第二任妻子许氏的名下,还是因为许氏的娘家败落了,加上贾琰又是个女儿,因此能够任由贾赦行事。
而作为王夫人的胞兄,王子腾还真的能够在这件事情上说上话。
可是这儿子不同于女儿,女儿么,最多不过是一副嫁妆的事儿。可儿子呢?跟贾环这样,一旦被记在王夫人的名下,日后王夫人百年之后,她的陪嫁就要分给贾环一半!
这才是把庶子记成嫡子最实在也最浅显的事实。
贾赦连忙道:“哎呦,王大人,我的城门领,您怎么就糊涂了呢?我那侄儿侄女儿的亲爹就在这里站着,您问我有什么用呢?”
王子腾苦笑道:“侯爷,下官也是没法儿了。我那个妹妹是个蠢的,至于贾州判,看我那个大外甥女儿就知道,我也不跟让我未来的侄媳妇让他们夫妇教养,只能求侯爷看在两家的交情上,让侯夫人费心些。好歹,好歹别教得跟我那个大外甥女儿那样势利就成。”
事到如今,王子腾也不打算隐瞒着了,直接表明了他对贾政王夫人的态度。。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王子腾的破釜沉舟了。
有那浅薄的官员听到这话已经开始摇头了:这王大人还说人家贾州判夫妇呢,他自己不也是如此吗?
可是也有那现做着各家的家主的人,听说之后也只是暗自摇头:王子腾好强了一辈子,临老了,还只能低头。有什么办法呢?他一把年纪了,膝下就一个女儿,连个儿子都没有,只能把侄儿当成继承人。这是其一。其二,姻亲之家本来就是互相依靠互相照应的,可是看贾州判,不落井下石都好了,哪里能够帮到他?王子腾在官场上也不是没有敌手,如今他落难了,别人会看着他起复才怪!也只有利用这个侄儿攀附上庆荣侯、攀附上淑妃娘娘,他的家族才有一线生机。
聪明人都猜出了王子腾的打算,而且也看出来了,贾赦其实是不想跟王家攀上关系的。可是贾政才是他小女儿的爹,真正有话语权的,还是贾政,就是不知道这个家伙能不能看透这一切了。
在场的人都在心里打赌,贾政这个蠢货,绝对想不到这些。
果然,只见贾政道:“既然是老太太和拙荆的意思,那就这么办吧。至于三丫头,她如今在娘娘隔壁住着,不归我们夫妇管教。”
虽然想不到这背后的种种算计,但是,王子腾嫌弃他们夫妇嫌弃自己,贾政还是听得出来的,因此他的心情格外不好,说了这番话之后,立刻拂袖而去,就好像他占着道理大义一般。
看着贾政没有听出贾赦的潜台词而是直接答应了下来,还拿着贾母做借口让贾赦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王子腾立刻松了一口气,连忙拉着贾赦,跟京兆府诸位官员通气:什么时候以及如何给贾政补纳妾文书,如何给王仁和贾元春补婚书,如何给王仁跟贾探春补婚书,尤其是探春,先要贾敬那边开了祠堂,把她记在王夫人的名下,然后才能够办户籍补婚书,这需要王子腾和几位能够做证的官员在场……
这些都是要经过充分的沟通的。
可以说,为了王家的未来,以及为了自己将来那个渺小的、微乎其微的起复机会,王子腾拼了。
就在他们刚刚讨论出结果,一个小黄门走来,宣贾赦去福宁殿。
第105章
且说皇帝, 他从金銮殿上下来的那一刻,整个人就阴沉着一张脸, 所过之处, 宛如关外泼水成冰的严冬一般, 鬼神辟易,连他自己的爱宠来旺来福两只小狗都缩在了柜子下面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生怕扫了台风尾。
就连这两只小狗都知道,皇帝是真生气了。
沂王跟着皇帝进入福宁殿东暖阁, 等皇帝赐座之后,这才道:“皇兄何必如此生气?是人都知道,是有人背后阴谋算计想恶心万岁而已。”
皇帝冷哼一声, 道:“朕当然知道!那些人就是看不得朕宠爱淑妃罢了!他们以为朕会中了他们的诡计远了淑妃把淑妃晾在一边?偏不!朕就是要他们看看朕有多宠爱淑妃!来人,传朕旨意, 以后给淑妃的份例,除了内廷的六妃份例之外, 朕这里再出一份相当的给淑妃送去!从今天起,淑妃的份例就是双份儿的!另外!马上就是三月三的桃花宴了,造办处刚送来的那套粉色碧玺桃花金簪给淑妃送去。还有,把朕之前设计的那款桃红织金镶边的对襟高腰襦裙给淑妃做一身!”
当今皇帝除了喜欢养狗给狗狗做衣服之外,还喜欢服装设计, 这是他在工作之余用来减压的方式之一。只是这宫里的后妃, 能够偶尔享受到这个待遇、得到皇帝设计的衣服的, 除了皇后也只有皇帝心坎尖儿上的竺贵人罢了。
而且还不是隔三差五地就能够得的。
毕竟皇帝是一国之君, 他的所有言行举止, 不但在起居注上写着,还有无数人盯着呢。
一叠声地吩咐下去之后,才听皇帝阴沉着脸,道:“皇弟,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务必给朕查清楚。到底是谁,想着渔翁得利,在这背后搞事儿!”
皇帝很清楚自己的后宫,皇后是个脑子清楚的,因此对承恩公府多有约束。只不过随着皇后一日日地年纪大了,承恩公府在有心人的奉承下,早就跟皇后越行越远,因此,皇后如今能够约束着承恩公府几分,皇帝都是清清楚楚的。
即便这里面有承恩公府的事儿,也跟皇后不相干。
这是皇帝的认定,而且皇帝也在第一时间把皇后的嫌疑排除在外。
至于那些妃嫔有没有在这里头掺和,皇帝只看暗卫方面调查的结果。
发了一会儿脾气,皇帝开始处理公务。可巧,今天的奏折头一份还是跟贾琰有关。奏折是长安节度使云光送的暗折,云光在这本暗折上写到:大约多少多少天前,贾家有人假托淑妃之名要他帮忙料理一桩案子,云光之前可是听说过的,无论是庆荣侯贾赦贾恩侯还是刚刚接了朝廷的礼聘的贾淑妃都是极其厌恶这包揽诉讼的事儿的,庆荣侯还专门跟人打过招呼,因此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人不是贾淑妃和庆荣侯派来的。只是那个人的确是贾家的奴才,而且拿来的印信也是对的,他才拿不定主意,因此讨皇帝一个示下,他应该怎么做。
云光还在信件中附上了他收到的、带着贾琰的印信的书信。
这件事情呢,往坏里面说,是贾琰面前一套暗地里一套,明面上做得很好看,实际上却跟王夫人王熙凤一样,都是个喜好弄权的主儿。
如果没有金銮殿上的一桩,如果这背后之人做得再高明一点,皇帝说不得就信了。
可是现在,皇帝只愿意相信一件事情,那就是有人嫉妒淑妃贾琰想要坑害贾琰。而云光说的事儿,十有八|九是贾家有人伪造了贾琰的印信。
伪造皇妃的印信,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够一笔抹过的事儿!
皇帝立马叫人去贾家核实,同时派人去金銮殿上宣贾赦。
贾赦从金銮殿上过来容易,去贾家核实信息却要慢许多。就在贾赦在福宁殿外间等候的时候,皇帝已经知道了金銮殿上发生的事情。
贾赦一直等到金乌西沉玉兔东升,两条腿都站麻了,这才被宣入东暖阁。
当贾赦给皇帝行礼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
没有办法,他站太久了,两条腿站麻了不说,整个人都不利索了。
他可是很久很久没有吃这样的苦头了。
而皇帝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庆荣侯啊,朕怎么听说,你在金銮殿上求着京兆府帮忙,把你那个侄子侄女记成你弟弟嫡子嫡女?朕记得,朝廷律令上可是明文规定了,这种婢生子婢生女不受律法承认、在律令上等同于外室子外室女吧?”
贾赦听说,连忙在地下磕头,然后道:“启禀万岁,朝廷律令,无非是情理法,人情、道理、律法。臣当然知道婢生子婢生女等同于外室子外室女,不过律令里头也有明文规定,若是臣弟愿意受罚并且补上大笔的罚金,还是可以做事后补救的。臣,万岁,舍弟不疼自己的亲骨肉,臣却是心疼臣的女儿的。好端端的,竟然因为那个贾元春的缘故,闹出了这么一番笑话,日后还不知道被人如何取笑呢!横竖事情已经闹到金銮殿上了,万岁也惩处了舍弟,臣家的名声也这样了,还不如让臣弟的小女儿顶了她姐姐的婚事,也让臣女从这事儿里头脱身。”
一句话,如果王仁的婚事没有解决,日后还是会有人拿今天这桩子虚乌有的亲事作为谈资,因此,还不如让探春拣个便宜,充作贾政的嫡女,代替她姐姐嫁给她的王家表兄王仁。日后外头说起来,这姐终妹及的,也是贾政这一房的贾元春贾探春两个亲姐妹的事儿,跟贾琰这个堂姐妹不相干。
好吧,这就是西方和东方的不同,东方的司法习惯中,可以通融的时候,还真的会按照情理法这个次序来作为断案的主要思想的。
虽然贾赦在金銮殿上拉着京兆府少尹讨论把探春记成贾政的嫡女,的确有违国法的相关条例,可是只要考虑到今天把贾琰这位已经得了皇家礼聘的淑妃也给卷进来了,为了皇家的名誉,也为了皇家的尊严,也不是不能法外开恩给探春一点通融。
更不要说,贾赦早就在跟京兆府商量着要承认探春贾环这两个孩子的身份需要罚多少钱。不止贾赦认罚,方才在外头就连王子腾也赶着要付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