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漂亮美人有什么错 第121节
作者:假山南      更新:2024-05-16 09:37      字数:3946
  ——那当然是写话本的人的错啊,难道还能是我的错吗。
  少年冷冷哼了一声,蔺绮又笑。
  她挑拣了些话本里的小故事说给少年听,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小了,意识也渐渐昏沉,她有点困倦,揉了揉眼睛。
  松云庭坐落在一条临河的街道上,他们走在河边,河水反射月光,清凌凌的,像冰龙整齐排列的鳞片。
  这时,少年嗓音清冽,忽而问:“你有深深喜欢的人吗。”
  蔺绮含糊唔了一声,说:“有吧。”
  她阖上眼睛,少年气质清冷,身上有一种极浅淡的清静味道,很让人安心。不知为何,他现在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蔺绮拿手背贴上他的脖颈,下意识安抚他。
  她比照着自己的标准,说:“我很喜欢姐姐的。”
  少年又问:“白衣裳?”
  蔺绮轻轻嗯了一声。
  意料之中的答案。
  深深喜欢白衣裳,总好过深深喜欢其他人。
  虽然他知道,蔺绮说的这个喜欢,无关风月也无关情爱,就是孺慕的意思。
  但他心中还是泛起一丝酸软,他低低哦了一声,自嘲一样,问:“我怎么比不过白衣裳。”
  “我也很好的。”他说。
  蔺绮眉眼稍弯,安抚可怜兮兮的小狗:“那你要努力呀。”
  蓝衣少年长睫轻垂,周围浮动的灯影落在他们交缠在一起的长发上,他下巴微压,压住被风吹得掀起的氅衣毛领,侧眸看着氅衣里温温软软的漂亮祖宗,说:“我会努力的。”
  蓝衣少年安慰自己,虽然他还不是蔺绮深深喜欢的人,但世上有一个蔺绮给他喜欢,本身就是上苍的恩赐。他想不出比这个更让人幸福的事了。
  街上热闹,少年行走间,看见一枝精巧漂亮的纸雕花,想给蔺绮看一看,喊了她一声,身后没反应,少年侧眸去瞧,蔺绮已经睡着了。
  她下巴贴在他肩颈处,呼吸浅而均匀,她指节微曲,白皙的小手里,还抓着他的一截长发。蔺绮睡着时乖得要命,卷翘的鸦睫温顺垂下,温软侧脸时不时蹭蹭少年冰凉的下颌,像一只粘人的小猫。
  深秋时节,晚风寒凉刺骨。
  少年并没有在外面多待,看蔺绮睡着了,就化雾回了琉璃台。
  他小心翼翼地把蔺绮放在床榻上,手上蓝光浮现,他伸手在蔺绮身上一抹,拿灵气洗去她身上的血迹,又出去抓了个医修回来给蔺绮看伤。
  待一切事毕,已经是深夜了。
  以防万一,他没有去耳房休息,而是待在床边的柜子上守着。
  半夜,蔺绮起了高烧。
  他修的不是医道,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看蔺绮不正常,连忙从柜子上跳下去,他翻了翻蔺绮的芥子袋,从里面拿了一堆止血补气的丹药,一股脑喂给她,他撑着下巴在床边观察了她一会儿,发现这些丹药不起作用,还是得找医修。
  除了刚刚随手抓来的那个小医修,其余的会医道的人,他只知道一个。
  蓝衣少年眉心皱起,随手掸了掸袖摆,抱起蔺绮,化雾出现在云舒院里。
  **
  蔺绮睡醒时,身上如刀割斧凿般的疼痛已经消散,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她撑着床榻坐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清晨的阳光照进窗子,繁密的花树之间,时不时传来三两声清脆悦耳的鸟鸣。
  空中飘散着清苦的草药气息,蔺绮抬眸透过窗子去看,石墩上摆着几个竹条编成的簸箕,簸箕上铺满了挂着清莹露水的药材。
  小院中的场景倒是很眼熟。
  蔺绮心中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这时,门吱呀一下开了,一个浑身霜白的青年推门进来,袖上沾了清凉的霜露。
  注意到蔺绮的注视,容涯偏头,目光透过早上清温的阳光,和桌上一枝嫣红的山茶,落在蔺绮惺忪的睡眼中,他倚着门框淡笑一声,慢条斯理道:“听说我对你很不好,非但不给你饭吃,还让你天不亮就起床,天黑了也不许你睡觉。”
  蔺绮深吸一口气,软软地又倒下去,捏住被子一角往上拉,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
  青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其中还间杂些许细微的咳嗽声。
  蔺绮眼睛眨呀眨,心想少年姐姐为什么会把她送到这儿来啊,她不是说了害怕姐姐生气吗。
  她如是想着,被子被一只修长冷白的手拉开。
  姐姐身上的草药气息清清冷冷,给人一种明静之感,像大雨过后碧空如洗的晴空,容涯仙尊眼帘轻垂,对她温和笑了笑,说:“小可怜,别把自己闷死了。”
  蔺绮又把被角拉上去,糯糯道:“闷死我吧。”
  青年又轻轻笑了一下。
  他屈指敲了敲蔺绮露在被子外的手,声如沉金冷玉,说:“混账东西,出来。”
  蔺绮哼了一声,拉下被角,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容涯喂了她一颗丹药。
  甜的,应当加了甘草。
  第91章
  她孤身去杀合道, 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回来,蔺绮想一想,就知道姐姐会生气。
  姐姐很怕她一不小心死掉的。
  果不其然, 容涯见她咽下丹药后, 随手拉来一条椅子坐下, 大有和她促膝长谈的意思。
  清早时分的阳光凉如秋水,打在他苍白清艳的侧脸上,他的肤色有一种近乎透明的冷调,霜雪一般, 很漂亮。
  蔺绮率先出声:“姐姐,我错了。”
  “你认错认得这么积极,倒让我惶恐。”容涯垂眼看她, 目光温和又清冷, 好像什么都能看穿。
  “……”
  蔺绮被他看得脑海空空, 下意识收紧手, 把被角捏得皱巴巴的。
  看她蔫不拉几的小模样, 跟一只犯了错等着受罚的小兽也没什么区别, 垂头丧气,可怜兮兮,很容易让人心软。
  容涯将温热的甜茶递给她,嗓音轻柔, 如清涧流风:“你孤身杀合道,少年意气,可歌可颂, 算不上错。”
  蔺绮脑中绷紧的弦乍然松开, 她抿了一小口甜茶, 抬头时眼睛亮亮的, 想跟姐姐撒娇。
  “然而你半死不活地回来,却让我不大愉快。”容涯又开口,“上次在临云宗的时候,我已经跟你说过了,若你再做出这种不要命的事,我就要罚你了。”
  蔺绮眨了眨眼睛,手不自觉收紧。
  她长睫轻垂,目光落在甜茶清澈的茶水里。
  有风顺着窗子吹进来,深秋的风是桂花的味道,很好闻,蔺绮望着一片浮在茶水里的桂花,却有点难过。
  姐姐素来把她当成一尊金贵易碎的瓷器,或一只金贵的雀鸟,恨不得把她捧到高阁上,风沾不到,雨淋不到才满意。
  蔺绮闷闷道:“可是那只主将是合道,杀合道就是很危险的,我也没有不要命,我很惜命的,我不会死。”
  容涯眸色冷冽,不轻不重道:“你也说了,那只合道很危险,你修为堪堪筑基,现在去杀不合时宜。”
  他语气温柔,责问之意却很明显。
  空中有隐隐约约的清苦草药气,和山茶花的薄淡暗香。蔺绮低着头,手捧杯盏,指节微弯紧扣杯上细纹,她静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容涯,眼眸乌黑明亮,灼灼有星,道:“求仙问道,不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吗。人长于土,生双足,却妄想遨游太虚腾云驾雾;修短随化,不逾百年,却妄求长生不死万寿无疆。”
  “此时不可为,何时可为;此时不合时宜,何时合时宜。我此时见合道退让,来日等我合道,见化神该如何;待我化神,见天道又如何。姐姐怜惜我,我却不想只做被姐姐庇佑的人。前路黯淡,合道危险,所以更应迎难而上,上下求索,山高便破山开道,水深便填海造桥,千难万险,总有光明灿烂的时候。”
  清晨水汽氤氲,她静坐榻上,嗓音泠泠然若碎玉,语气轻柔,却掷地有声。
  窗外檐铃声清脆,青年长发松散,安静听她说完了,眸中浮出些许蔺绮看不懂的情绪,问:“遇山开道,遇水造桥?死也甘愿了?”
  蔺绮撇过头不看他,心中空茫,咬唇道:“不会死的。”
  她手心微生薄汗,如此正经地驳逆姐姐,还是头一遭,也不知道姐姐现在是什么心情。她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了,姐姐要是罚她,她也认了。
  蔺绮盯视着桌上那枝山茶,茫然无措。
  空气沉默片刻,细微的咳嗽声落下来,容涯垂下头,掩唇咳了一会儿,才伸手揉了揉蔺绮柔软的长发。
  蔺绮偏头,白衣青年衣衫干净,笑容清旷,道:“袖袖高义,是我浅薄了。”
  “袖袖有自己的志向,我甚感舒心宽慰,”他眼中笑意浅浅,光影穿透浮动的雾气打进窗子里,他继而又轻声说,“然而你也可怜可怜我,你如此不要命,我担惊受怕,也很可怜。”
  “以后遇上这种事,你若提前告诉我,我便不干涉,这样如何。”他让步道。
  她垂眸,抓着青年冰冷如雪的手指,乖乖点头:“我知道了。”
  容涯嗯了一声。
  蔺绮外裳褪去,身上只一件纯白里衣,里衣上还洇着黯淡鲜血。
  容涯起身,说:“隔壁有温泉池,去沐浴吧,干净衣裳已经备好了,你去了就能瞧见。”
  她昨夜又疼又累,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现在察觉到身上血迹,只觉得浑身难受。
  她翻身下床,脚步轻快往隔壁跑去。
  刚走近温泉池时,蔺绮便看见泉池里洒满的山茶花瓣,一处小案上又放了澡豆、干花、巾帕之类的物什,和一套干净华贵的衣裙。
  周围雾气氤氲,池水温热,蔺绮在里面泡了一会儿,将自己身上的鲜血洗去了,穿上干净裙裳,只觉神清气爽,她黑发湿哒哒垂在肩上,蔺绮拿着巾帕,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去。
  小院中,清莹露水挂在枝头,晴空明净,树叶沙沙,花树下有石桌石凳。
  花树上,蓝衣少年懒洋洋倚着树枝,手心朝上盖住眼睛,不知道在睡觉还是在晒太阳。
  林守一身黑衣,在桌上摆了几碗红油抄手。
  一个瓷勺脱离桌面往上悬了一寸,蔺绮以为谁用灵气了,细细一看,才看清瓷勺下站着一个拇指大小的绿裙小人。那绿裙小人举着勺子,舀起一个抄手,趴在瓷勺边缘咬了一口。
  他们在这里待得这么心安理得,半点不怕被人发现的样子让蔺绮诧异。
  她四下望了望,才发现院墙上四周有灵气流动的痕迹,这个院子给她的感觉,跟前些日子里,林守假扮的那个小厮给她的感觉一样。
  估计林守在这里设了结界之类的东西,以防止他人窥伺。
  这时,容涯自拐角处走出来,抬眸便看见蔺绮站在门口,她换了套干净的绮罗长裙,里裙是纯白的,外罩一身鲜红纱衣,红白间杂,生动鲜活,裙上有浅金色的诡秘符文,她倚着门柱擦头发,黑发披散,还往下滴水,日光打在她的鸦睫上,纤细长睫清凌凌有水光,如蝶翅般轻轻扑闪,她微歪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肩胛处有水珠滑落。
  容涯走过去,从她手中抽出毛绒绒的巾帕:“怎么不用灵气弄干。”
  蔺绮站在原地,乖乖等姐姐给她擦干头发,墨色瞳仁望着石板,软软道:“没多少灵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