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又有什么坏心眼呢 第179节
作者:
烟落水 更新:2024-05-16 10:08 字数:3612
楚阑舟伸出手,无尽魔气溢散而出,将整个汴州都笼罩入其中。
在魔气之下,那些人影开始扭曲起来,无数执念顺着魔气传导入楚阑舟的内府之中,犹如藤蔓一般,狠狠鞭嗒在楚阑舟的神经之上。
“胜了!我们豹军是一支常胜军!”
“我们有楚姑娘带着,那可是仙人,我们一定能大胜归来!”
“守住了!我们守住了!我们从那些怪东西手上,把汴州守住了!”
“可恶,今日也不便向她告白,但是,算了,就此相依也不错……”
“我的手断了,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可甄军师,甄军师在哪里?他被乱石堆埋住了!”
“甄军师!军旗还没倒下,我还能战……”
“流了好多血,看不清了,快要……失去意识了……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煞气已经散了,这些执念留存不了多久,楚阑舟闭着眼睛进入内府,想要捕捉脑海里迅速闪烁过的这些声音。
可她没有听到,有东西死死遮蔽了她的耳朵,将所有的话都隔绝在了外界。
内府之中,楚阑舟惊讶地瞪大眼睛。
是杜若。
杜若还未曾离去,身为这支鬼师的将领,她与魔气早就融为了一体,她居然趁着楚阑舟虚弱的空隙闯入内府,替楚阑舟挡下了所有呓语。
杜若苦笑一声,叹息道:“楚姑娘,就知道你会去听。”
她的语气里竟然还透出了一股家长的严厉感,楚阑舟摸了摸鼻头,有点不好意思。
杜若看着她的反应,又叹了一口气,表情严肃:“这不是我们的执念。”
楚阑舟微微瞪大眼睛。
“楚姑娘,这是你的心魔。”
心魔被杜若戳破了伪装,肆虐而起,彻底化为了浓成一摊腥臭的污浆。
无数将领的脸孔融化在其中,哀嚎叫喊着,这不是他们的本相,而是魔气模拟出的模样。
这才是囚楚阑舟数百年的心魔。
战场留下来的痕迹太深,那些鬼将士们甚至会将生前受到的伤害留在魂体上,可楚阑舟呢?
她才是在最前线最痛苦的人,她受到的影响也比他们都要深。
楚阑舟记着他们死前的情状,那些场景深深烙印进了她的灵魂中,哪怕失去记忆也未曾淡去几分,成为了折磨楚阑舟百年的噩梦。
她为他们所苦。
可杜若不希望。
但修者的心魔只有修者自己才能解决,杜若无力制止,便只能尝试进入内府劝慰楚阑舟,但她显然并不能拖延多久。
眼看心魔逐渐凝聚成形,杜若只能提醒道:“楚姑娘,不要看我们,往前走,往前走,不要回头。”
“楚姑娘,要小心……梦……”
来不及开口询问,污染洪流早已袭来,打散了杜若的幻影,轰然将楚阑舟整个人吞没。
汴州城内,楚阑舟有些茫然地睁开眼。
汴州城不知何时响起了婉转琴音,慷慨激昂,配合着周围弥漫而起的黑气更显出几分悲怆,那是首镇魂曲。
楚阑舟愕然回头,看到了正抚琴的宴君安。
宴君安立于石上,如玉山之将崩,浑身洁净无瑕,出尘不染。
那是整个汴州唯一的一抹白。
与她泾渭分明。
楚阑舟看着他眼眸中的担忧,缓缓闭上了眼。
她在半空中脱力倒去,就像是一枚被折断的纸鸢,直直坠入了身下诡谲的魔气深渊里。
古琴弦断,发出声悲到极致的哀鸣。宴君安的眼看着楚阑舟的身影消失,瞳眸缓缓睁大,几乎想也不想就拔出了插在怀中的君子剑。
君子剑激起青色剑气直直冲着魔气袭去,这其中凝聚着宴君安身为剑尊的全力一击。只一剑便犹如摩西分海般将魔气漩涡劈成了两半。
“宴,宴……”季承业目睹了全程,伸着手指结结巴巴喊了出来。
宴君安收起剑,只轻轻扫了他一眼,毫不犹豫直接跳入了魔气之中。
前后不过几秒的功夫,魔气在他劈开的下一秒就恢复如初,又变回了狰狞恐怖的漩涡,仿佛刚刚发生的这一切都只是他昏过头之后看到的错觉。
可岸上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
黑气弥漫,宴君安被魔气裹挟其中,五感都被缓缓剥夺,宴君安看不清楚阑舟落在何处,只能凭借本能伸手想要摸索出来。
他仿佛堕于噩梦之中,梦里宴君安反复寻觅,费尽心机也才找到一小节
截不完整的枯骨。而今日的宴君安伸手,却碰到了一截温热的东西。
温热的,还带着脉搏的,楚阑舟的手臂。
那手臂反客为主,居然还使了一个擒拿术一把将宴君安拽了下去,自己则趁机贴到了宴君安的后背上。
宴君安微微皱眉,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句低语:“我赢了。”
脆生生的女声中带了点笑意,听语气还很骄傲。
魔气没有暴动,全都是受楚阑舟本人的指使缠在宴君安的身上眼上,甚至还想撬开宴君安抿得死死的薄唇把魔气化成的小触手插进去。宴君安不过进这魔气漩涡里一小会儿就彻底失去了原来整洁的样子。
宴君安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身周发出些冷淡的剑气,魔气委委屈屈躲开,给宴君安的口鼻眼腾出了距离,其中负责嘴巴的那部分格外犹豫。
宴君安冷着脸扫过被魔气蹂躏得格外凌乱的流云衣,还是没有开口。
楚阑舟偷袭得胜,就是想看宴君安的反应,等了许久却都没有得到答复,她皱了皱眉,终于没忍住垂下头询问道:“你怎么了?”
……
第138章
汴州城内枯骨前。
一黑一白两个人影矗立对峙着, 相隔两端,犹如天堑。
那道黑色的人往前挪了挪,白色的身影却往后退了退。
楚阑舟她厚着脸皮又往前度了两步, 想去拽他的衣袖, 又被宴君安躲开, 只得在原地小心翼翼戳了戳旁边的宴君安:“你哭啦。”
“你真的哭啦。”
宴君安遮着脸, 语气平静:“……没有。”
嘶,不好哄啊.....
好在楚阑舟最不要的就是脸面,小时候就嘴甜擅长哄好了一堆叔叔婶婶哥哥, 到了现在也深谙哄好师兄的法则, 眼看宴君安不理她,她几乎是一点犹豫都没有,果断闭上眼睛往后一倒。
冷香萦在耳畔,她没有落在地上,反而落在了某人温热的怀抱之中。
她抬起头想要看他的脸, 宴君安却扭过头, 长长的墨色发丝遮住了楚阑舟的眼睛,让她看不见宴君安的神情。
楚阑舟倒也没撒谎,魔气消耗太大, 她确实有些乏力, 但也没有到站不起来的程度。
这点小毛病她以前会忍,今日却一点忍耐的心思都没有了,反而还在小声哼唧扮可怜:“啊, 没有力气了,要摔倒了, 要师兄背背才能起来.....嘶,疼!”
她被重重咬了一下鼻尖, 不敢开口了。
发丝随着动作被风吹开,宴君安正在瞪她,薄薄的唇抿着,眼眶微红。
夭寿了,怎么这么可爱。
楚阑舟捂着心脏,把自己瘫成了一张饼。
气鼓鼓的宴君安实在少见,楚阑舟活那么大年纪也没见过几回,上一次见这样的宴君安还是她初成魔尊的时候,宴君安来兴师问罪,他们立场不和,最后自然也是分道扬镳。
这一次,小魔尊却趴在宴君安的背上,揉了揉被咬疼鼻子,兴高采烈给他指路:“那边是我的墓。”
楚阑舟爱热闹,不像旁人喜欢把墓设在僻静处,而是设在墓堆里,硬和豹军的那群人挤在一起。
宴君安轻轻抬手,指尖划过那座碑文,历史的尘埃如轻纱将她的名姓重重掩埋,在他的擦拭下逐渐显现出来,重登天日。
楚阑舟看着宴君安摹画自己名字的指尖,不知怎得觉得有些脸热,小小声替自己辩解道:
“......又不是人,我原本不想立碑的,可杜若说,人得有归处,我拗不过她......但是,我的归处不在这里。”
楚阑舟的声音越说越小,到了最后几乎变成了气音响在他的耳边。
她羞极了,悄悄把脸埋在了宴君安的后背上。
落地归根,人死后会留下白骨,再厉害的魔尊仙君死后也不过只是一捧灰烬,须弥便会消逝在天地间,所以凡人在乎碑文墓地,仙人在乎的却是魂灯。
可百年之前,魔尊就把自己的魂灯给了一个人。
真心却最难遮掩,她话中含义说得极为隐晦,一句话转七八个弯子,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却也掩饰不住,彻彻底底展露在他面前。
旧日回忆与今日的对话交叠,这份真心早在时光的沉淀下化为利刃,刺得他的心下一片鲜血淋漓。
宴君安明明还在生气她之前的事,到了如今,哪怕知道这是魔尊有意卖惨,却哪还能气得起来。
感受着背上那人又在悄悄观察自己,他将楚阑舟放了下来,对上了她藏在发间含笑的视线。
拿自己做饵算计,真是长进了不少。
宴君安恨得咬牙切齿,却悲哀的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对付她的法子。
打不得骂不得,磕了碰了都得捧在手心里慢慢的疼。尤其是在意识到她在小心翼翼讨好自己,哄自己开心之后,原则更是早就倒戈,胸腔里那颗心脏都在微微胀痛,恨不得立即跳出来也将自己的真心剖给楚阑舟看一看。
万方的光辉交相掩映,漫天星幕交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流银泻辉。宴君安的眸中也是同样一片耀眼的星河,楚阑舟盯着他的眼睛,又看了看旁边还立着的自己的碑文,忽然升起了一种怪诞感。
就好像自己已经死了,现在不过是一缕幽魂,而宴君安还守在自己的墓前.....
春分给她看的杂书实在是有点多了。
楚阑舟脑子里一下就回想出了好几种书里写过的场景,在脑内悄悄带入成宴君安的脸,没忍住咂了咂嘴。
“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