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带着幼弟出嫁后 第12节
作者:
绿柳新黄 更新:2024-05-16 11:07 字数:6193
“你的情况,我都了解,我的情况,想来你也是知道的,我从小就是在队里吃百家饭长的,我们本地有句老话,‘人户不旺,屋上冒出的炊烟都恹恹的’,所以,从小我就非常羡慕人家灶房屋头冒出的炊烟,虽然在五叔公他们的关照下,我打小就有一间实打实的小院子,但家里从来都是冷锅冷灶……”
起码还切切实实地拥有过十几年家庭幸福的夏居雪,忽然间不知道说什么……
邵振洲感慨完,看着姑娘脸上隐隐露出的同情、复杂神色,又笑了,眼眸更是亮得灼人。
三年前,没有收到夏居雪的回信,他虽然心里不免失望,但随着日子的推移,他渐渐地沉静下来,接受了这一事实,不过,有时候还是偶尔会想起夏居雪,想起她那双如水的明眸。
在昨天之前,他觉得自己和夏居雪的关系,就像油和水一样,一个漂着,一个沉着,即便有机会挨在一起,也无从溶合,而如今,两人之间的那条河中终于有了一条摆渡的船,他自然倍加珍惜。
他言辞切切,说得认真:“军人一诺千金,吐口唾沫都是钉!居雪,虽然,做一名军嫂,要承担的可能比普通女人要多的多,家里家外一肩跳,但我向你保证,我会对你、对居南以及对我们以后的孩子好的,你以后看我表现!”
夏居雪脸上又热了:这人,好端端的,说她和弟弟也就算了,怎么就说到那么远的将来去了……
而终于如愿亲密地叫出了姑娘的闺名,还如愿用一句铿锵有力的保证,把姑娘闹了个羞涩脸的邵振洲,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不由掠过一丝笑意。
难怪连里那群已经结婚的老兵油子们,每次探亲回来,说起家里的媳妇儿时,那副嘴脸总是那般欠揍,果然这种感觉,让人浑身毛孔舒畅,快活得就像刚刚酣畅淋漓地负重跑完五公里!
*
今晚的邵长弓家,犹如滚水煮汤圆。
邵长弓听说邵振洲打算娶夏居雪,还给自己保媒成功了,先是意外,但很快就释然了,他就说嘛,他养大的娃儿,咋个可能不正常咧,瞧瞧瞧瞧,这眼睛尖得哟,山鹰一样。
这般想着,邵长弓不由狠狠地拍了邵振洲的肩膀一下,哈哈大笑。
“好小子!老子还以为你是卯死了也要当那高山上的朽庙子,没想到闷头不响地就给自己把香火揽来了!成!你能想通就好!二十七岁的大男人啰,早该如此了!”
邵振国则是对邵振洲挤眉弄眼的,一张口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的调侃和十万个问题。
“嘻嘻嘻,怪到今天下午,你说要去碾啥子玉米粉,原来是有秘密行动啊,振洲哥,你不老实哟!说说,你是啥时候瞧上小夏知青的?那以后,我岂不是要喊小夏知青嫂子了?说起来,我还真有点喊不出口呢,这小夏知青虽然比我长了两岁,但那模样嫩生生的,明明还是个乖妹仔嘛!”
邵振军也猛点头:“对头,振洲哥,你这是老实驴偷麸子,不哼不哈地把就我们沙坝大队,哦不对,我觉得应该是整个公社,最鲜亮的那朵花摘回家了,哈——”
邵振军只“哈”了一声,嗓门就硬生生被卡住了,却是在桌子底下挨了他老婆王春梅一记狠踩。
王春梅的心情,有些复杂。
原本,她还想着把邵振洲这个年纪大是大了点的“香饽饽”揽回自己娘家咧,没想到人家就有主了,而且,人都是有攀比心理的,想到以后要和夏居雪做妯娌,自己无论是容貌、学问、见识,都比她矮一截,不定还被人在背后瞎比较,她就不得劲儿。
更气人的是,邵振军这个遭瘟的臭男人,还当着她的面,花儿草儿地夸起其他女人来了,当她是死的不成?
邵振军被踩得龇牙咧嘴的,桌上之人全都看到了,男人们不好出声,何改花亲自出马,剜了儿媳一眼,丢给她一个警告眼神后,才在媳妇儿讨好的讪笑中,迟疑着说了自己心头的隐忧。
“振洲啊,你怎么想到要娶小夏知青哩?我不是说小夏知青不好,那姑娘长得糯米粑粑一般,就是我老婆子,都打心眼里稀罕。但这娶媳妇儿,毕竟是大事,总要是同一路人,才能长长久久!”
“这小夏知青,毕竟是从城里来的,别看在乡下干了三年农活,但那副斯文款款掐指湿手的模样,一看就不是能长长久久在农村落窝的。”
“而且,这老话说得好,‘一个人再能,当不了四面墙,旗杆儿再高,也要有两块石头夹着’,小夏知青家里,就只有个弟弟,屋头毕竟也太单薄了点,我的意思,找个屋檐大的媳妇儿……”
“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想法!小夏知青再是城里人又怎样,广播里都说了,‘下乡知青像雨水,贫下中农像海水,雨水落到海水里,自然而然的也变成了海水’,这几年,城里来的女知青嫁给我们贫下中农的,多了去了!”
第22章 那年那封信
何改花话没说完, 就被邵长弓一一怼了回去,嗓门吼得山般响。
他瞪着婆娘,继续道:“就凭振洲这人品, 别说是城里来的知青,就是县里的女干部,振洲都娶得!再说了, 凭振洲的本事,还需要娶个屋檐大的婆娘给他撑门户吗?他自己, 外加我们整个月湾队姓邵的, 都是他屋头的大梁!振洲, 别听你婶子瞎咧咧, 你想娶哪个, 就娶哪个, 叔支持你!”
一直没有说话的五叔公, 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小盅酒,还是邵振洲带回来的大曲, 他隔天喝一小杯,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喝安逸了,才眯着眼睛,笑眯眯地表起态来,也算是为这事拍下了最后的响板。
“这成亲过日子, 是两口子的事情,心头愿意, 才能过好, 这小夏知青,我看着也不错, 别看长得一副棉团团的样子,但内里也是有自己主意的,就像一团棉花包了坨铁,看起来软和,掂起来却是蛮重,是个能过日子的!”
“振洲啊,五叔公和你长弓叔一个意思,你想娶哪个,就娶哪个,只要小夏知青同意,就要得!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小夏知青一时不愿意,只要你心里有这个想法,五叔公也愿意舔着这张老脸,去给你说和,来,先赶紧地吃饭,吃完饭去我屋头,看看我给你早就准备下的婚床……”
蓦然升起几分尴尬感的邵振洲:“咳!”
民间老话,“一生在世,半世在床”。
无论是城里乡下,娃儿结婚,打一张好婚床,都是顶顶重要的事情,马虎不得。
五叔公的屋里,麻利地点起了煤油灯,老爷子笑眯着眼,像展示宝贝一样,给邵振洲一样一样地介绍角落里安放的一大摞已经打好尚未安装成床的零部件,话里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小得意。
“去年振军结婚,我就给你一道准备下了,木床、木桌、木柜,36条腿儿,就等着你啥时候派上用场呢!这木桌和木柜,倒是都成型了,就是这床,还没装好。”
“这是前片、后片、床撑子、收脚撑子、床桄……都是老莫头的手艺,选的上好的枣子木,每个月,你五叔公都不忘刷着桐油呢,改天,再叫老莫头过来把床往你那屋里一装,就齐活了,妥妥一张长六尺六寸、宽四尺四寸的福禄婚床,老莫头可是拍着胸脯跟我打了包票,定是能用上五十年!”
邵振国听着自家阿爷的话,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是呢,老莫大爷那可是全公社公认最好的木匠师傅,他打的床,哪个不说好,这两年,他推说上了年纪,已经不怎么亲自动手了,都是让徒弟来,还是阿爷亲自带着酒上门,才说动了他,便宜了我们两个,嘿嘿嘿!”
邵振国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下一秒,就贱兮兮地朝着邵振洲怪笑起来。
“振洲哥,你不晓得吧,这打婚床啊,里头也有各种花花哨呢,老莫大爷那个小徒弟跟我说了,有那蔫儿坏的木匠师傅,觉得你招待不周,他也不明说,就在婚床上搞花枪,做小动作。”
“我们寻常人,自然是看不出来,到洞房花烛那晚,新郎倌儿新嫁娘一上床,一做那事儿,哎哟,坏菜了,那床老鼠啃箱子一样,吱啊吱啊地叫得山响,被听墙根的人笑话也就罢了,新郎倌儿新嫁娘都没心思做那生根根发芽芽的人生大事了!”
邵振洲:……
*
邵振洲一脸无语地看着这个自觉得意唾沫横飞的憨包儿族弟。
你个毛都不晓得长没长齐的青毛桃,在我们一群货真价实的大老爷们跟前,没脸没皮地说什么洞房花烛生根根发芽芽,也不怕挨耳刮子!
果然,就如邵振洲所猜测的那般,下一秒,邵长弓的大手就精准地揪住了小儿子的耳朵。
邵长弓吹胡子瞪眼睛的:“个逑都不懂媳妇儿还不晓得在哪个丈母娘怀里的小毛头,耳朵子倒是蛮灵,嘴皮子倒是蛮痒的嘛,看把你能的,咋样,要不要你老子给你松快松快!”
话音刚落,手上就加了把劲儿,邵振国被揪得龇牙咧嘴地嗷嗷叫,邵振洲含笑看着,心里却是满满的羡慕,兼夹杂着几分说不出的感伤。
他从小没少看长弓叔教训振军振国,虽然,每次长弓叔都是一副火爆爆的样子,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二十年过去,家人在他脑海里的面容,已经越来越模糊,就是他最敬爱的阿爸,也是如此。
而在仅有的记忆里,他从未搜寻到过类似的画面,不能不说没有遗憾,毕竟,这种父训子的简单幸福,他还来得及体验,阿爸就走了……
幸好,他也快要结婚了,结婚的对象,还是他藏在心里三年的姑娘,很快,他也会有属于他和夏居雪的孩子,到时候,他教训起皮小子来,也会和长弓叔一样吧!
至于闺女,就可着劲儿地疼,就像疼她妈一样,把她疼到心坎坎里头去……
邵振洲浮想联翩间,只觉得胸膛里滚烫烫的,他看向两个长辈,满脸感激。
“五叔公,长弓叔,这些年,劳烦你们两个为我操心了……”
五叔公的眼眶也有些潮乎乎的,这个他看顾着长大的可怜娃儿啊,也终于要成家了呢!
别看他一把年纪老眼昏花了,水里还能看得三尺深呢,看到这娃儿脸上的笑,他就晓得,这个从小就爱把所有心思都藏在心里的娃儿,心里定是有那小夏知青的!
这就好啊,男人啊,心里有了牵挂,有了柔软的地方,日子才会真正地过得有盐有味儿起来,就算他这把老骨头到了地下,见到了他们那一家人,也能底气满满地告诉他们,振洲那娃儿啊,终于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终于,有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家了!
你们,莫再担心了,该投胎投胎,下辈子不定还能见面……
可即便心潮澎湃,五叔公还是故意撇着嘴角子,摆了摆手,作出一副被邵振洲酸倒牙的嫌弃样。
“在部队带百十号兵吐口唾沫就是钉的大老爷们,还给老子作出这副酸模样来,也不嫌丑!你要是真孝顺,就加把劲儿,争取明年就给五叔公抱上小曾孙,这比什么都让五叔公爽心爽气!”
躺着也中枪的邵振军:……
*
就在邵长弓他们因为邵振洲这棵“万年的老铁树”终于要“开花甚至结果”,而人人脸上带笑时,同一时间,女知青点里,夏居雪也在和弟弟夏居南说这件事情。
今天下午回来后,夏居雪又翻出了邵振洲当年的来信。
这三年来,她收到了很多信,舅舅舅妈的,两个和她一样上山下乡表哥的,还有刚来到乡下时一些当年的同学写过来的,都被她细心地用皮筋捆成一扎,放到了箱底,所以,邵振洲那封信封上标着“邵寄”的来信,很容易就被她找了出来。
男人的字很刚,字体遒劲有力,一如他本人给人的印象。
夏居雪重新读下去,视线不由地落在了最后那一部分上。
“……我们虽然相处不多,言谈也少,但说心里话,短短接触间的每一件事情,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我心中,你是一位柔弱中带着坚韧的优秀姑娘,希望你和你的弟弟都能从悲伤中尽快走出来,重新投入正常生活中。”
“当时归队行程匆忙,有些话不知从何说起,如今只能寄托在信中,我虽然不善言辞,但若你生活中遇到任何的烦恼事、高兴事、伤心事,都可以给我写信,我愿意做一个认真的倾听者。最后,愿我们的革命友谊能更近一步,互相帮助,互相激励,为实现共同的目标而奋斗!”
彼时的夏居雪看完信后,并未做过多的深想,因为类似“革命友谊万岁,互相帮助,互相激励,互相批评,共同奋斗”等话,大家在信里都是这么写的,而如今看来,那个时候,这应该就是他隐隐约约地向她表露心意吧!
不过,夏居雪随即又问自己,就算当初她看出来了,那她会接受他吗?
最后她自己得出的答案,大概率不会,且不说她当时还没有建立起找对象的标准,那个时候的她,父亲刚走,又是刚刚下乡,生活中一团乱麻,根本没有心情,也没有那个心思,想其他事情……
如今,时过境迁,心境也有所变化,她承认,虽然在这之前,她尚未来得及在她的人生规划中,思考过“婚姻”这个大问题,但以后,无论她和邵振洲是举案齐眉,还是相敬如宾,她都会尽她所能,当好这个妻子。
而这边,听完姐姐说的话后,夏居南白净净的小脸蛋上,立马露出惊喜十足的表情。
小家伙瞪着大大的眼睛,声音都要劈叉了,表现得比囍娃儿还不稳重,再次迭声追问。
“是真的吗?姐姐,你真的要嫁给邵大哥,让他做我的姐夫了?”
第23章 嫁给他错不了
夏居雪点了点头, 她自然是能看得出来,弟弟是喜欢邵振洲的。
别的不说,就在今天早上吃早饭时, 他就猛夸邵振洲,“邵大哥最好了”,还一脸喜色地告诉她, 昨天晚上,邵振洲带他和囍娃儿去抓了青蛙, 还烤了吃, 喷香。
“就在邵大哥家的院子里, 点了柴堆, 吱吱吱地烤着, 香味就出来了, 再用枝条不停地翻, 青蛙就渐渐变得又焦又黄,吃起来香喷喷的, 本来,我还想拿给姐姐吃呢,邵大哥说时间太晚了,等下回得空再带我们去抓,到时候再让姐姐也尝尝。”
夏居南从小在城里长大,父母相继走后, 舅舅舅妈对他的照顾也是精心的,日常吃食虽也是粗粮居多, 但偶尔还是能吃上细粮和肉荤, 幸好,即便如此, 他也是乖巧懂事的,从不诸多挑剔。
来到月湾队后,他很快就适应良好,而这次吃烤青蛙,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尝试,同样新奇得很,对此,夏居雪并不矫情地进行反对,这年月,粮食都吃不饱,对于这些大自然里的“肉肉”,别说当地的大人孩子觊觎,就是他们知青也盯着呢!
男知青们之前还在时,没少在大晚上打着手电筒去抓青蛙逮斑鸠,甚至在白天出工歇缓时,社员们都躲进树阴、山崖下休息,他们却直奔河沟忙着捉鱼虾,那股积极的劲儿,比社员们还疯狂。
而在夏居南叽在里咕噜地向她说了一番昨夜里的“乐趣”后,还神秘兮兮地告诉了她一件关于邵振洲的事情。
“昨晚,囍娃儿还说,改花婶婶正和陆大娘商量,要给邵大哥说一门好媳妇呢,囍娃儿还教了我一首歌,‘黄鸡公儿尾巴妥,三岁的伢儿会唱歌,不是爷娘教的歌,自己聪明叼来的歌。我与竹子一般长,竹子长大做扁担,我长大了做屋梁’,说男人到了做屋梁的年纪,就要娶媳妇儿,生孩子……”
末了,他睁着一双大眼睛,一脸认真地告诉夏居雪:“姐姐,就算我到了做屋梁的年纪,也不要娶媳妇儿,到时候,就由我来照顾姐姐,就像姐姐现在照顾我一样……”
彼时的夏居雪除了感动,还有些好笑。
只是,谁能想到,不过短短一天,邵振洲,那个和她接触少之又少的男人,竟然会突如其来地向她求婚,一脸诚恳地向她保证——“我会对你、对居南以及对我们以后的孩子好的”……
直到如今,夏居雪回想起今天下午发生的点点滴滴来,仍然有一种迷迷糊糊的不真实感,但面对弟弟充满期冀的眸光,她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姐姐已经跟他说好了,等姐姐和他结了婚,以后,居南就跟着姐姐住,就算舅舅舅妈回来了,居南要是愿意,也还是可以陪着姐姐,留在月湾队生活……”
夏居雪没有对弟弟把话说得太满。
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父母不在了,她就是长姐如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