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带着幼弟出嫁后 第32节
作者:
绿柳新黄 更新:2024-05-16 11:07 字数:6523
夏居南看着邵振洲,一脸慕孺之情,他一直记得姐夫跟他说过的那句话:“是不是一家人,不是看血缘,而是看人心,要是人的心近了,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能成为一家人,而且,谁都隔不开!”
想到这里,夏居南对于长大后好好孝敬姐姐姐夫的心,更加坚定了,邵振洲看着他脸上的光泽,揉了他的脑袋,一如既往地给了他一个爱的鼓励。
“好,姐夫等着,不过这会儿,我们先吃面,吃了才能快快长大!!”
“好,嘻嘻嘻!”
小舅子乖乖地听话,埋下脸下,鼓起腮帮子认真吸溜面条,然后,邵振洲眼神又朝夏居雪飘了过去,毫无意外的,又收获了两枚突突的小火苗,不过,邵振洲脸上的笑容,却绽得更大了。
不得不说,相比起那种夫妻之间似乎无所欲也无所不欲的死水微澜的婚姻,他无疑更喜欢且享受如今这种相处模式,她会对他笑,会瞪他眼,会踩他的脚,还会在被他“欺负”得狠了时,娇嗔嗔地骂他“臭流氓”……
这种鲜活蓬勃的气息,他非常非常地喜欢。
*
所以,明明这会儿正被人瞪着呢,他还是厚着脸皮,把一筷子面也拨到了夏居雪碗里,不过,这次他终于没有再故意逗她了,声音醇醇的。
“这段时间,你跟着九叔婆学熏腊肉和做鞋垫,也辛苦了,也多吃点!”
鞋垫是夏居雪特意做给他的,他亲眼看着她,笨拙地动手打浆糊,刷出厚薄匀称、软硬适中的袼褙,再一针一线地认真缝纳……
她当时还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没做过这些,做得有些粗糙……”
乡下地头,针线活是姑娘的基本技能,时下有这么一句夸人的话,“这个女同志真能干,补丁都打得那么好”,但就像那句老话说的,“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夏居雪虽然聪明伶俐,却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这鞋垫倒是做出来了,那针脚,咳咳咳,不说也罢。
不过,对邵振洲来说,这两双鞋垫,却是异常珍贵。
以往,连里那群同样来自农村的已婚老兵,每次探亲归队后,最喜欢臭屁地炫耀自家媳妇儿的手艺,什么媳妇给做了一双鞋了,给缝了件褂子了,给纳了几双鞋垫了,总之,那张脸嘚瑟得,让人看了就想揍人!
不过,这会儿邵振洲的心态倒是变了,毕竟以后,他也是他们其中一员了呢,用那群老兵油子的话来说,就是——“男人在外走,身上带着媳妇的手!”
想到这里,邵振洲心里不由地又呵呵笑了起来,嘴里的荷包蛋,味道更香了。
待他们一家三口走到门外时,五叔公一家也早在外头等着了。
五叔公语重心长的:“你是部队的干部,手下管着上百号人的吃、喝、拉、撒、睡、训,要好好干,当好毛xx的兵,家里的事情不用担心,有我们照顾着呢,在这一亩三分地,没人能欺负得了你媳妇儿去,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打她主意,我就把他的x子剪下来当猪尿泡踩! ”
最后这句糙话,五叔公不由地加重了语气,也不怪他多想,自从郭志勤的臭烂事儿传开后,他也回过味儿来了,那姓郭的狗日家伙之前对夏居雪,那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啊!
为此,他还曾和自家儿子嘀咕过:“的亏振洲媳妇是个心思正的,要不然一个姑娘家家的,说不定还真掉到那狗日的烂坑里!”
邵长弓待自家老爹说完话,也指了指小儿子邵振国,道:“这小x生虽然整天活蹦乱跳,野得没边,让人脑壳痛得很,但也算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脑壳憨是憨了点,干活还算不惜力,到时候家里挑担砍柴堆肥这些重活计,就让他来,要是不出点力,咋好意思舔着脸跟着去部队长见识!”
听到这个,邵振国忍不住又乐呵起来,也忙不迭地给邵振洲打包票家里的重活累活全包在他身上,而一旁的邵振军看着弟弟,不免带上了几分羡慕,这臭小子就是运气好,他长这么大,也从没出过远门呢,也想去振洲哥部队看个稀罕呢,哼!
村口的老树下,虽然尚未到上工时间,但因为夏居雪他们的相送,倒是提前把这里簇拥得有几分热烈,邵振洲向夏居雪他们挥挥手后,挺拔稳健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漫山遍野的一片茁壮的绿中……
邵振洲提着行李包,里头装满了花生,笋干,鸡蛋,辣椒酱、豆腐乳、葱油饼等好吃食,除了夏居雪做的,其他都是像五叔公家这般关系好的人家送的,沉甸甸的,比回来时还重,但他的脚步却是异常的轻快。
一个月前回来时,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而短短几十天过去,他如愿以偿地娶到了在他心里生根发芽的姑娘,真真正正成了个有家的男人……
那厢,邵振洲觉得心里被灌得满满的,而这厢,夏居雪看着邵振洲渐渐消失的背影,心里却莫名地升腾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人的感情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可以掺假,唯独感情不能够 ,而短短几十载的人生中,每个人都会遇到很多人,但能真正遇见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发生一段真心实意的感情,却并不容易。
曾几何时,她对邵振洲,比起感情,更多的是感激,而此时此刻,夏居雪明明白地意识到,这个看她时眼里总是迸发着明亮的火焰的男人,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犹如一列咔嚓咔嚓驾驶的火车般,呼啸着在她心里打开了一条通道……
随着邵振洲的归队,日子就这般匆匆而过。
回到部队的邵振洲,在被众人好一番打趣玩笑、围追堵截后,又恢复了缄默深沉的性子,开始了没事就带人跑山头搞体能和战术训练的滚烫生活,每天忙得就像冲锋枪连发一样,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有空闲回味一番不久前才体味过的另一种同样滚烫灼人的滋味……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月湾队,夏居雪他们的日子,也像被拽上了发条一般,随着一料料麦子、玉米、稻子的陆续收割入库,又迎来了夏种的突击阶段。
而就在大家伙耙地、施肥后,摩拳擦掌着要种秋玉米时,邵长弓抬眼看向刚刚和他说完话的夏居雪,一脸茫然。
“你的意思是说,这稠得太稠了,还是坏事,产量还不如种得稀的?”
第53章 穷则思变
月儿高挂, 繁星满天,坝场周围,蟋蟀们躲在缝隙里, 哔哔哔地唱着求偶情歌,夜风吹来,带来阵阵清爽, 而夏居雪关于“玉米种植太稠会影响产量”的话,就是在今晚的社员大会上说的。
这年月, 各生产队各种粮食作物的种植比例, 都要从“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全局出发, 种多少玉米、稻谷、麦子以及其他作物, 都有严格的规划, 甚至在种植方式上, 有的时候也要听从公社的安排, 谓之曰“革命的需要”。
而就在今晚的社员大会上,邵长弓在照例念了一篇报道——《继续为巩固无产阶级专政而斗争》后, 便开始传达起公社对今年秋玉米的种植要求来。
“公社下来蹲点的工作组梁同志说了,思想学习,要抓!生产任务,要抓!粮食产量,更要抓!去年,我们公社因为遭遇了比坏分子还罪该万死的虫灾, 粮食产量大大减少,我们睡不着觉, 领袖也睡不着觉啊!”
“所以, 我们今年,从上到下, 人人都要树立起‘革命加拼命’的大无畏精神,以无产阶级的豪情壮志,千方百计地发挥土地潜力,促进粮食增产,以补充去年的粮食大缺口,为世界革命多打粮,为打击帝修反送上更多的炮弹!”
“所以,公社领导经过商讨决定,要把今年秋玉米的种植密度,从之前的每亩1800株,提高到每亩2200株,以密植促生产,打赢这场高产丰收的粮食争夺战!”
晒坝中央,放着两盏闪烁的“马灯”,虽然带着罩,但依然烟熏火燎的,呛人得很,这也让邵长弓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而四周围,社员们一边出夜工掰玉米,一边竖起半个耳朵听他讲话,政治学习和劳动生产两不误。
而待邵长弓话音刚落,大家也只是稀稀拉拉地“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没有提出任何不同的反对意见,毕竟,往日里大家也都是如此,上头安排种什么,就种什么,安排如何种,就如何种,早已形成了常态化。
只是,夏居雪听到这个种植密度后,脑海里却不由地“咔嚓”了一声!
关于玉米是密植好还是稀植好的问题,她父亲曾发表过相关的实验报道,以大寨的优良品种“xx一号玉米”为研究对象,在土壤、肥力、通风、透光等相同的情况下,1600株一亩的玉米地,玉米产量达到1100多斤,而2000株一亩的玉米地,最终产量只有1000多斤。
而且,玉米籽粒也远不如前者饱满高质量。
而月湾队如今种植的玉米品种,是经过白马牙和金皇后杂交的改良品种,根系发达,茎秆粗壮,如果种得太稠了,很容易影响通风透光,从而导致杆子长得高,穗子却长得小,最终影响产量。
想到这里,夏居雪一对漂亮的黛眉不由微微簇起。
如今,身为月湾队真真正正的一分子,她自觉有义务为本队的粮食增产出一把力,流一把汗,自然不希望因为队里因为不科学的种植,而导致得不偿失,但另一方面,月湾队的地力、品种、透光、通风等条件毕竟与父亲试验的不同,情况是否相同她也不敢百分百确定。
更重要的是,密植是公社安排下来的任务。
邵长弓在月湾队虽然说一不二,但若是听了她的建议,与公社阳奉阴违,不按照要求进行生产,被上头教育批评、穿小鞋都是轻的,弄不好还会被打成搞破坏的黑样板,那就是她的大过错了。
她不由又想起临下乡前,父亲对她的那句谆谆教诲。
“到了农村,要牢记领袖教导,努力向劳动人民学习,和社员们一起改变农村的落后面貌,但同时,你毕竟是个女孩子,在陌生的乡下,可能会遇到很多比男孩子还要复杂的困难,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遇到事情,要在心里多划算划算,紧睁眼,慢开口,保护好自己。”
所以,到底是直接把疑虑说出来,还是默默压在心里,等看今年收成如何后再顺势提出来,夏居雪一时间不由斟酌起来。
夏居雪毕竟年轻,尚未练成收敛脸色情绪的功力,所以,就在她心里一时犹豫不决间,邵长弓很快就注意到了她眉眼间神色的异样,直接问了出来。
“振洲媳妇,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
这段时间,随着夏居雪“坝坝课堂”的深入开展,邵长弓对夏居雪是真的越来越另眼相看,他虽然识字不多,但对读书人是十分敬重的。
他还记得,20年前,把邵振洲他阿爸的遗体送回来的那个独臂的解放军同志,以及动员他们从山里出来的工作组队长,就是大学问人,说起斗地主,分田地,推翻旧社会,建设新中国,巩固无产阶级政权,说得激情澎湃的,他们也因此被说服,自愿从山里走了出来。
而夏居雪这个城里姑娘,同样有令人敬佩的一面,谁能想到,这个平日看起来文文静静从来不显山露水的姑娘家家,原来肚子里藏了那么多农业学问,说起来头头是道如数家珍,还真有那么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厉害劲儿。
也因此,他愿意相信她,也愿意给她机会,也是给他们月湾队机会,而这会儿看夏这副神情模样,邵长弓下意识地向她问道。
也就在邵振洲问话的同时,夏居雪脸上犹豫的神情不见了,显出坚定的神色。
她看着邵长弓,认真地道:“我的确有话要说,农书里说,玉米密植的确可以提高产量,但必须根据地力、品种、通风、透光等条件合理种植,并非是越密越好……”
她一口气把刚刚在脑海里划过的知识点全都道了出来,跟着继续道:
“虽说农业生产由于地区性较强,所得的数据并不一定完全相同,但在种植密度上,我觉得不会相差太多,而且,我们月湾队的地大家都知道,土地贫瘠,肥力较差,有机肥也不够,如果种得太稠,势必影响到通风和透光,到时候我担心产量不但上不去,还会造成减产。
夏居雪一番话说完,坝场上一时间鸦雀无声,大家伙显然都愣住了。
夏居雪这意思,这种得越稠反倒是坏事了,不但浪费劳力,还糟蹋粮食?
夭寿咯,那还种啥子种哟!
很快,回过神来的人群,开始嗡嗡嗡起来,同样从呆愣中反应过来的邵长弓,眯着眼睛,看向夏居雪,问出了大家心里的困惑。
“你的意思是说,这种得太稠了,倒还是坏事,产量还不如种得稀的?”
这次,夏居雪很坚定地点了点头:“对!”
月湾队社员:……
当晚,社员大会结束后,队干们又被留了下来,其中还包括了不是队干的夏居雪。
至于夏居南,则被邵振国领了回去,待到夏居雪踏着月色走进院门,陪着夏居南在院子里一面等她回来一面剥玉米的邵振国就迫不及待地朝她看了过去。
“怎么样?”他道。
夏居雪笑得很开心:“大家商量后决定,扁担梁上的阳坡地和樑地,通风透光条件比较好,就按照公社的要求,每亩种2200株,其他沟地,按照肥力情况的不同,每亩种1800~2000株,统一的对外说法,就说上年预留的种子不够,只能如此安排。”
“还有一件事——”
夏居雪看着邵振国,笑容更深了:“长弓叔同意,由我牵头正式成立一个科学试验小组,不用等到明年种烟,明天就可以开始上马,可以分别划分三亩玉米地、麦地和旱田给试验小组,你,愿不愿意成为其中一员?”
邵振国一听,差点就蹦了起来:“那还用说,不只我,张三儿和陆世平他们肯定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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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邵家,兴冲冲跑回家的邵振国,再次和自家老爹确认了一番此事,并宣布自己要进入夏居雪的试验小组后,心满意足地回屋睡觉去了,而另外两个屋里,却是一直喁喁私语不断。
先是王秀梅对着邵振军的耳朵,蚊子一样嗡嗡嗡地喋喋不休。
“阿爸也太信她了,一个丫头片子,不就是肚里有几分墨水,懂得一点种地的小诀窍吗,再能耐,能能耐得过公社的领导干部?这么厉害,怎么不干脆到公社去吃商品粮呢?还苦巴巴地跟着我们每天泥一脚水一脚地下地干活,炒个菜连油都舍不得多放两滴油……”
对于夏居雪,王秀梅的心情如今依然复杂得很。
首先,就是出于女人的小心思,对于夏居雪的美貌的强烈不适感;再次,就是对于夏居雪嫁给邵振洲,滋生的几分酸气;最后,就是这段时间以来,家公对夏居雪毫无掩饰的信任与支持,让她心里不得劲儿。
多重因素重叠之下,她说起话来,不免就带了几分酸气和不满。
最后,她道:“而且,这密植可是公社的任务安排,她就敢‘炮轰’人家的安排不合理,也不怕栽了跟头,到时候上头追究起来,她有军人家属的身份护着,人家不会如何她,受连累的可是我们阿爸,被掀了队长的职位倒是小事,这万一……”
原本早就闭了眼睛要入睡的邵振军,被聒噪得不行,终于再也听不下去了,喝止住了她。
“你闭嘴吧,乱哔哔什么,阿爸当了那么多年队长,难道还没你个女人想得周全,他既然做了决定,肯定有他的考量,再说了,我也觉得小嫂子说的话有道理。”
“这一亩地能种多少粮食,和我们拉架子车运粪肥差不多,运得太满了,这路上一跑,粪都洒出来了,可不是又浪费了劳力,又糟蹋了粪肥……行了行了,天塌下来有我们男人顶着你,你个女人少操心,老子今天推了一天的粪车,累死了,懒得听你个婆娘母鸡叫,睡觉睡觉!”
差点气得头上冒烟的王秀梅:……!!!
同一时间,另一间屋里,何改花也发出和王秀梅同样的疑问,不过她毕竟已经接受了邵振洲娶夏居雪这一事实,所以话里倒是没有任何的酸言酸语。
“振洲媳妇懂得再多,她家阿爸再是一肚子的学问,毕竟,也是些书本上的东西,种烟就算了,今天这事,可是公社安排的,你就那么信她?这万一……”
邵长弓笑笑:“我不是信她,我是信科学,信毛xx说的科学种田!”
他对着婆娘长叹一声,道:“就像阿爸说的,当初,我们从山里出来,为的不就是让娃儿们不再像我们一样,每天打猎,挖药材,捉蝎子,甚至,在寨子里玩个耍,也有可能被不知道从山里蹿出来的野狼、野猪、豹子追撵吃了,一天天的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但这些年下来,振洲他们这些娃儿一天天长大,娶婆娘了,朝民家的老大文升,都能跟在振囍他们身后,上山耙啦松叶了,但看看我们过的日子,还是紧巴巴的,大家伙一年到头泡在地里,打下的粮食,缴完公粮,留下库存,分到社员们手里的粮食,想敞开肚皮多喝几顿稠的都不成,年终一算,这分红更是蚂蚁串豆腐,难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