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下班了……”
  “老袁，今天周末，要不要去喝一杯？”
  袁清泉低着头，如同行尸走肉般往前走，同事的话如同耳边风。
  “赶紧走吧，昨天股市大盘狂跌8个点，你现在就是给他端盆龙肉，他都没心情吃……”有知情人拉走同伴，悄悄提醒道。
  众人一脸恍然，纷纷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这位木讷的老实人。
  出了厂门。
  直接上车。
  一路咣当咣当，摇摇晃晃。
  袁清泉没有选择在家门口那站下车，而是提前一站下车。
  这一站，是万家证券的交易所。
  中海这两天气温骤高，还很闷热，交易所内跟蒸笼似的，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汗臭味……
  袁清泉面无表情地快步走入大厅，抬眼一看：
  上证指数，继昨天大跌8个点后
  今天，再跌4.1点！
  袁清泉看着大盘指数定格在333点，仿佛被晴天霹雳劈中，身子一软，整个人直接瘫软在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大屏幕上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
  交易大厅内，一片死寂。
  偶尔还能听到抽泣的声音。
  连续阴跌大半年，混迹股市的股民已经不多了，许多人就是吊着最后一口气。
  但这两根大阴棒，成了压垮股民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人如丧考妣。
  袁清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回来了，饭马上就好！”
  王琳听到开门时，戴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然而，袁清泉似乎没听到，浑浑噩噩地走回卧室。
  嘭！
  房门被重重关上。
  晚饭没吃！
  早饭也没吃！
  今天是周六，一整天都没看到袁清泉从房门出来。
  王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作孽啊！
  “欢语，去，叫你爸吃晚饭！”
  晚餐时，王琳特意做了松江鲈鱼，又切了几个皮蛋，炸了一些花生米，全都是袁清泉爱吃的菜，见老公一直躲在屋里，担心出事，急忙对女儿嘱咐道。
  袁欢语咬着嘴唇，眼圈微红，走到房门口，强忍泪意，敲了敲房门，带着哭腔道：“爸，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出来吃两口吧？”
  连敲三次。
  袁欢语声音都变得哽咽。
  嘎吱～～
  房门终于打开了。
  袁清泉低着头，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面如死灰地走出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王琳和女儿对视一眼，心中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出来就好！
  “叮铃铃……”
  就在王琳转身去厨房时，沙发旁边的座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一直冷着脸的袁清泉，冷不丁抓起电话，脸色阴沉的道：“说！”
  隔的有点远，王琳听不清，但她发现老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不由升起一股不安的预感。
  “没钱，老子没钱！不是还有三个月吗？催什么催，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这通催债的电话，如同点燃了导火索，让这个压抑许久的老实人彻底爆发了，对着电话疯狂咆哮，面容狰狞。
  袁欢语吓得脸色煞白。
  王琳扯掉围裙，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一把抱住老公，声音哽咽道：“老公，没事，真的没事，不就是卖房吗？哪怕是睡大街，我们娘两都跟着你……”
  “爸……”袁欢语也抱在一起，哭得梨花带雨。
  一家三口，痛哭流涕。
  在母女俩的安抚下，袁清泉似乎清醒过来，惨笑一声：“跌了，大盘又跌了十几个点，咱们买的股票，也跟着跌了12个点，加上借的3万块，一转眼就跌的只剩下5万块了……”
  看着老公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王琳眼圈红肿，心如刀绞。
  后悔啊！
  早知道，就不该心存侥幸去赌一把了？
  王琳此刻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太煎熬了！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否则，这个家就要散了！
  王琳眼中闪过一丝坚毅，她擦干眼泪，捧着老公憔悴削瘦的脸，一字一句道：
  “老公，卖掉吧？”
  “咱们把股票卖了，把房子也卖了，出去租个房子，从头再来……”
  旁边的袁欢语也饱含热泪，频频点头。
  袁清泉身子一僵，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看到两母女痛哭流涕的样子，心中一痛，死死地攥紧拳头，咬着牙道：“好……周一，我就去卖了！”
  擦干眼泪。
  盛饭。
  一家三口，默默地吃饭。
  没人说话，脸上都还挂着泪痕。
  气氛十分压抑，空气几乎凝固。
  连平日最爱叽叽喳喳一脸欢笑的女儿，都低着头，心不在焉地扒着米饭，连一口菜都没夹。
  啪嗒～
  王琳打开电视机，强颜欢笑道：“怪闷的，看看电视吧！”
  现在才7点，只有中央台的新闻联播，没什么好看的，王琳也是期望分散一下老公的注意力，免得他胡思乱想。
  “不好看，那我换个台吧？”
  王琳见老公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屏幕，以为他不满意，急忙起身，却被袁清泉一把死死拽住。
  “别动！”
  声音很大，带着一股怪异。
  吓得王琳浑身一颤，不敢开口。
  客厅内，一片死寂。
  只有中央一套的新闻主播在那侃侃而谈：
  “鉴于最近股市不合理的震荡，证监会与国务园有关部门共商讨论，为维护金融市场稳定，推进证券市场健康有序的发展，将于8月1日推出三项措施……”
  “今年内暂停新股发行与上市！”
  “严格控制上市公司的配股数量！”
  “扩大入市资金的范围！”
  就在王琳一头雾水时，只见袁清泉猛地起身，如同癫狂地疯子般扑到电视机面前，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听着听着，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老公，老公，你没事吧？”
  王琳吓得脸色一片煞白。
  怎么回事？
  老公不会是中邪了吧？
  难道刺激太大承受不住了？
  王琳的脑海中，闪电般浮现电视上那些炒股炒的一无所有的股民，最后神经错乱的新闻，顿时慌的手足无措。
  就在王琳和袁欢语急的眼泪汪汪的时候，袁清泉忽然仰天高喊，癫狂大笑：
  “哈哈哈……”
  “天不亡我啊！”
  “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咔嚓～
  就在此时，一道闷雷在半空中炸响，盘旋数日的乌云，终于稀稀拉拉地下起了下雨。
  这天，总算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