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包厢的人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转头不醉不归去了。人家小两口是更愿意只有彼此；他们是只能有彼此——同为天涯单身狗。
  李云锦被沈雁西带着直接走出了饭店，少年一言不发地大步流星往前走，她一时拿不准目前的状态，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前走。
  过了小吃街就是他们以前回家的路，沈雁西等不到回家，直接把她拉进了路边的一条幽深的胡同。
  一把把她推在了墙上，动作很干脆利落，力道不大，李云锦没觉得疼。
  十米之外是喧嚣的夜市，往里是黑乎乎一片，李云锦发现目之所及最亮的竟是少年的眼。
  “我扛得住，你来。”沈雁西低沉的声音在这里更加清透。
  李云锦先是一懵，随后就是不可抑制地红了脸，后面是墙，前面是少年的胸膛，传说中的壁咚原来真的能让人两脚发软……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和沈雁西的身高差居然这么大，她的头只能到他的胸口。
  “不是说色起来连你自己都害怕，怎么？”沈雁西的唇贴着她的左耳，声音有些哑，“不敢了？”
  李云锦刚才抱着辛晓佳的时候只是红了眼，没能哭出来。可现在耳边是沈雁西的声音，鼻腔内闻到的是他身上衣服洗涤后留有的清爽气味，抬眼看到的，是他那双曾经迷得自己五迷三道的双眸，此刻流光四溢。
  不清楚为什么，李云锦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因为她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明显的慌乱。
  “你……别哭啊。”
  沈雁西慌了，她明明是那么倔强不服输的性格，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的话音一落她就哭得这么委屈。
  在哄人这件事上，沈学霸毫无经验可言，此刻真成了李云锦口中的“傻大个”，只能无措地站在她的面前，想替她把眼泪擦掉又不敢。
  李云锦见状，自己伸手抹了抹眼泪，然后抬起头看向沈雁西，语气是自己都没有意识的委屈——
  “你这半年都没出现过。”
  “我家里出了点事，不在承海市。”
  “你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过，也没联系过我。”
  “我……”他觉得自己此刻要是说出实情，其实这段时间他的通讯设备都被没收了听着特别像借口。
  沈雁西的确从过完年确定了保送清大就被沈爷爷一脚踢到了他小叔那里，然后就在部队里受了小半年的“非人待遇”。他离开的时候是想让李云锦和他都各自冷静一下的，高考在即，他不是连这几个月都等不了。
  李云锦哭得时候觉得自己很委屈，可现在看到沈雁西一脸歉意的模样反而冷静下来了。说到底，她也没什么资格要求他一定要联系自己不是么？
  当初回绝张扬的时候，李云锦说过自己的感情观——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可到底是没有实践经验的纸上谈兵，直到沈雁西硬生生地逼她，李云锦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原本她想的那么“超凡脱俗”，事实上她对待感情胆小懦弱又吹毛求疵，妄想不付出就坐等回报。
  她曾经要的，其实只是沈雁西喜欢她，特别喜欢她。而这人一眼看出了她的“市侩”。
  上辈子把自己蹉跎成老阿姨不是没原因的，她太怕付出了，因为她怕付出了得不到回报，更怕……那个人会提前离开，不管以何种方式。
  可这辈子她遇到了沈雁西，他逼着她走出自己的壳子，也逼着她必须付出，沈雁西要的是公平。
  “沈雁西，你就仗着我喜欢你。”李云锦低着头轻声开口。
  少年闻言先是一顿，眉头轻轻蹙起，随后才心中一声轻叹：“说出这样的话，良心是被猫叼走了么？”
  她才是仗着自己喜欢她更多一些才肆无忌惮地玩起了谋略。
  可沈雁西不要这样的感情，所以才会一逼再逼，摆在李云锦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就一开始就别开始，要么就用尽全力陪着他一起走到尽头。
  这是沈雁西在离开前给李云锦留下的单选题，彼此心知肚明。
  “良心被你带走了，刚跟着你一起回来，我们还有点陌生。”李云锦小声接腔。
  沈雁西笑了笑，又有了想揉她头的冲动。
  “沈雁西，我想你了，特别想。”李云锦低着头语气很平缓，说完后才敢抬起头看向他，“我其实这两天都特别难受，但这个不是想你想的，是真的中暑了，现在又喝了酒就更难受。”
  映入眼帘地是她水汪汪地大眼睛，刚刚哭过，现在看不出什么美感，可就是让他看得入了迷。李云锦的眼睛很大，是圆形的笑眼，有点像猫眼睛，长长的睫羽凑近了看略萌。
  没等他回应，就又听到她小声开口：“我这个人，其实真的挺色的，就比如刚刚你拉我进来的时候脑子想得都是各种壁咚画面，现在平时着你的胸口也挺想扑的，我想我以后应该是特别黏人的那种类型，恨不得天天挂在你身上。”
  李云锦自顾自地说着，这时又不敢再看他，只能将视线定格在了他的胸膛。
  “我知道你之前为什么那么恼，因为当时我和你说完就后悔了，也就是说那会儿我根本没想清楚。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表面上是我主动开口说在一起的，事实上就是想等着你一步步把我往前推着走。其实……是我仗着明知道你喜欢我，无意中糟蹋了你的真心。”
  大段大段地自我剖析，是她在这段时间里想明白的，也因此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沈雁西听完后轻吐了一口浑浊的酒气，也得亏他和李云锦都是喝了酒的，谁也别嫌弃谁。眼前的女生低着头语气诚恳，态度谦卑地间接说着道歉。
  沈雁西忽然就心疼了，经过了几个月的时间，沉下心来想整件事的人不是只有她。说到底，既然自己想认真对待眼前这人，又何必和她置气呢？
  就算她开始就不愿意走心，自己也可以带着她走不是？
  就算她说完了就后悔了，自己也可以强硬地借机进入她的生活先保证周围的碍眼苍蝇都滚蛋不是？
  就算她轻飘飘地说出在一起，打乱了自己之前的所有计划，也可以就着台阶往上爬边走边“斧正”不是？
  所以他只需要确定——
  “李云锦，我之前一直忘了问，你当时开口的时候喜欢我吗？”
  李云锦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当时我还没想明白到底喜不喜欢你，非要说喜欢，也应该只是喜欢你的脸，就是纯粹被美色吸引的那种。”
  沈雁西：“……”
  去他妈的别置气！别的都能说算了，就是这个连喜不喜欢都没搞清楚就开口说在一起的事他忍不了。就算李云锦她能斩钉截铁地说“当初就是喜欢他的脸”，他都能忍！
  “可是我后来想明白了，尤其你离开了这么久之后，我是喜欢你的。”
  她很认真地告白，试图挽回刚刚那一句话的失利，撩起汉子来毫不嘴软，“不过我要先说好，我只能确定自己现在很喜欢你，也愿意不再瞻前顾后，跟你一起努力看看。但我不敢保证……将来会不会永远不变。”
  “你要是同意，就点点头，我现在挺想抱你的。要是不同意就别点头，我就不抱了。”李云锦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留心观察着沈雁西的表情。
  果然酒壮怂人胆，她居然连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能张口就来了！
  沈雁西头一次有些傻眼，看着她跃跃欲试又怂到不行的表情竟然有些想笑，心里不禁感慨——能把本应该温馨甜蜜的气氛搞得这么诙谐也是她的本事。
  少年没有点头，直接伸手把女孩揽进了自己的怀里，让她的脸紧紧地贴着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此刻略显急促的心跳声。
  “李云锦，你太不按套路出牌，总是打乱我的计划，我还是喜欢你，比你的喜欢要多很多，可是我现在不在乎了。”
  只要她能走出那扇门，多或少就不再是问题了。
  “还有，我还没来得及问，你考得怎么样？”
  李云锦原本贴在他怀里，双手也不太规矩地摸着少年的腰身，只等他告完白来个应景的深情一吻，结果就猝不及防地等到了这句话……
  “沈雁西。”
  “嗯”
  “你别说话，亲我。”
  第20章
  李云锦对于那晚“酒后乱性”的事情记忆有些错乱, 她清楚得记得自己臭不要脸地和沈雁西说“亲她”，但之后的体感部分就差了点真情实感，只是依稀记得沈雁西的确和她嘴对嘴地贴上了。
  之后几天，李云锦索性睡得天昏地暗，直到沈雁西亲自上门来拎人。
  “身体好点了没？”沈雁西没给她尴尬的时间, 语气自然地开口询问。
  李云锦点点头，她平时不喜欢吃药, 大部分感冒发烧都是靠自愈, 现在连着睡了几天早就好得差不多了。
  “那我怎么看你还是没什么精神？”沈雁西径自走近，站在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李云锦清了清嗓子, 一边避开他的手一边说道：“睡多了。”
  声音有点哑, 是她刚睡醒时特有的声线。
  “……”少年看着眼前明显有些局促的女生，静了几秒后才轻声开口, “李云锦, 你没忘了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吧？”
  看着表情略显严肃的少年, 李云锦忽然笑了笑, 没什么形象地抠了抠自己的眼屎, 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 声音从他的胸口传出来有些闷闷的——
  “没忘！你是我男朋友, 就是能想抱就抱的这种。我就是刚睡醒，脸还没洗牙还没刷很羞涩。”
  少年闻言先是一愣, 随后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伸手将她从自己怀里拉了出来：“先去洗漱, 我带你出去吃饭。”
  李云锦十分不舍地在他的白t上蹭了蹭满是油脂的脸巴子, 然后才轻快地跑进洗手间去洗漱：“等我啊！很快的。”
  沈雁西笑着目送她一蹦一跳地消失，环视了一圈儿客厅，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吃完的泡面桶、饼干袋、矿泉水和可乐瓶铺满了整张茶几，琳琅满目乱得无法下手。
  任命地摇了摇头，直接找出一个塑料袋收拾了起来。李云锦把自己收拾干净再出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少年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裤，动作娴熟且毫不拘泥地在帮她收拾着乱成猪窝的客厅……
  几乎是狂奔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垃圾袋，将他推走：“我来就好！”
  开什么玩笑呢？她就算两辈子加起来都成不了贤妻良母，可让刚刚走马上任的男票帮她收拾房间神马的简直“暴殄天物”好么？
  “你就静静地坐在那让我赏心悦目就行了！”
  沈雁西一脸兴味地看着心虚到不行的女孩，想了想还是认真开口：“可是我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李云锦装腔作势的动作一顿，尴尬地看了眼桌面和手里的垃圾袋：“要不我都放回去再重新收拾一遍？”
  “要不你把吃过的垃圾食品都吐出来再吃一遍？”
  “你要不要这么恶心？”这话说得让她没办法接，而且还产生了生理性想吐的反应。
  “意思是说你的政绩工程能免则免，走了。”沈雁西动作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垃圾袋，另一只手则是牵着她的，动作纯熟得让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俩早就鬼混在一起至少一年以上了。
  早上十点多不是吃饭的高峰时间，沈雁西带着李云锦去了小区附近不远的一家日料店，店里的客人少得可怜。
  李云锦一看是日料就想哭了，这哪里吃得饱啊？
  “你放开了点，保证你出门的时候肚皮是鼓起来的。”沈雁西看着手里的菜单头也没抬，不知道是怎么猜到她的小心思的。
  “可我是肉食性动物的啊，无肉不欢的那种，这里的肉不够我塞牙缝的呢……”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是一愣。视线隔着饭桌交汇出一丝尴尬，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沈雁西轻咳了两声，低声开口：“他家有个牛肉的小火锅，还不错。”
  没等她回复就直接在菜单上的牛肉锅旁边打了个勾，李云锦则是把菜单挡在自己的脸前，躲在后面啧了一声。
  她之前没谈过恋爱，可总觉着她和沈雁西之间的画风有点跑偏，好像没有看过哪本小说的主人公在一起后就疯狂暴露自己“人性的丑陋”的，按套路他们之间应该是含羞带怯、欲言又止外加脸红心跳到对视一眼都像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迅速避开视线的不是么？！
  可现在，他俩在一天内酒后牵手告白并打啵不说，在一起后的第一次见面她就让沈雁西看到了自己满脸油脂加眼角带屎的画面，同时发现了她不爱收拾垃圾的毛病。最后还在约会的时候暴露了自己吃得很多的属性……
  事实上不只是李云锦完全没有经验，沈雁西对小情侣之间到底应该怎么相处也是“知识点空白”，电视剧里倒是天天看什么“山无棱天地和乃敢与君绝”，可沈学霸觉得这种肉麻兮兮的情话说个一回两回还新鲜，真要是天天指着这些玩意儿过日子那还不如趁早归西。
  思来想去后，沈雁西觉得这事还是跟对待奥赛一样心态就很不错，平常心。之前怎么相处就还怎么相处。
  至于李云锦自己瞎担心的什么素颜、脏乱以及爱吃，沈雁西其实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自己看上的妞是什么尿性不是早就知道的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