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曼妮，“竟然把手术费大头留给你来付，什么人啊，你一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能拿得出多少。要我说啊火火，你不应该答应得那么爽快的，你不是跟他们讲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文员吗，普通的小文员哪里能轻轻松松拿出十五万。”
  “算了，别说了。他不出我就出吧，这是给我妈救命的，我应该出。”
  “想必你妈在那个家过得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好，那姓冯的，一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自己的亲儿子硬是不搭把手抱一下，你胳膊都快断了他还背着手看戏。”
  韩火火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日子从来不是表面上看去那么简单的，这她知道。
  汪曼妮还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改了口，“算了，不过你要是缺钱用了就来找我拿，我还是有一点存款的。这些日子你没有工作，虽然从前存了不少钱，但也经不住这么花啊。刚才我在外面，医生跟你们说的话我也听到了，后面还得花不少钱，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嗯。”韩火火淡淡地应着，看了一眼汪曼妮怀里的冯一诺，“这小子今天没有很吵吧。”
  “没有，他很乖，一直跟在我身边，不吵不闹。就是很久没见妈妈，哭了一次。”
  “还好，他比较听话。”韩火火忽然想到了什么，她问汪曼妮，“事发当时，你有没有看到那个姓冯的？”
  汪曼妮摇了摇头，“那个姓冯的是后来接了电话才到医院来的，来之前听说还在茶楼跟人打牌。”
  “我妈……当时跟谁在一起？”
  “不清楚，我当时急傻了，没有注意，她好像是一个人。”
  韩火火没有再说话，回到家后，她把冯一诺放到她自己的卧室里，给他擦了擦脸，盖上被子，开好暖气便出来了。
  “今天晚上我跟你睡。”
  “小孩儿一个人睡可以吗？”
  “他在家就是一个人睡。”韩火火洗了澡，坐在汪曼妮房间阳台的躺椅上，她看着窗外黑黝黝的天发呆，“我妈今天出事之前，还在替我看店面。”
  汪曼妮在她旁边的地板上坐下，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房间开了中央空调，她不会觉得冷。她把脸贴在韩火火的胳膊上，“就是我们商场一楼那个空出来的店面吗？”
  “嗯。”韩火火点了点头，“本来我想着等我回来再看，但我妈说，这个店面很抢手，所以先去替我看了。”韩火火拿出手机，屏幕上她与常青红女士的对话，对话依旧停留在那句“可以，你去谈，价格我都能接受。”，韩火火点开常青红女士发来的语音，又听了一遍，她的表情看不出情绪，但汪曼妮感受得到，她在隐忍。
  “我妈最后给我发消息的时间是十一点二十九分，我回她消息的时间是十一点三十一分。”韩火火说，“我妈是什么时候出事的？”
  汪曼妮想了想，“当时我刚把中饭点好，我平时点饭的时间是十一点半，但当天有些事情耽搁了，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中饭没点，所以比平时晚了不少，大约，是十一点五十左右吧，我没有看时间，只是大概估算。我点好中饭后，就听到外面说有人跳楼了……”汪曼妮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小心翼翼地看了韩火火一眼，头在她胳膊上又蹭了蹭。
  韩火火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的一片黑暗，“那么说，大概是二十分钟后出的事……”韩火火顿了顿，“当时是个什么情况？”
  “商场外面，水泥地上，好多人围着，我不敢轻易动你妈妈，叫她，已经叫不醒了。”汪曼妮没有再继续形容下去，其实当时场景很吓人，常青红女士仰面躺在地上，身下一滩好大的血，她半睁着眼睛，没有说话。但她知道，现在的韩火火其实很脆弱，她会不停地去想象那个场景，然后，人安静地疯掉。
  “她怎么，就去顶楼了呢。”韩火火深呼吸一口气，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极其不安的感觉，“她为什么要去顶楼。如果是真的要跳楼，怎么也要站在边上犹豫一下，除非是一心寻死，才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让人没有反应的时间，可是，这样一来又无法解释，她如果真想寻死，为什么要选择这座只有四层的商场，而不是选择旁边更高的写字楼。”
  她忽然想起自己十五岁的时候，被岑飞扬逼得走投无路，于是便去了c市最高的写字楼楼顶，站在那里，吹着风，却还是没有勇气跳下去。
  晃了晃头，她无比确信一点，“常青红绝对不会跳楼。”
  “我想也不会。”汪曼妮说，“她现在日子过得多好啊，你又在她身边，冯一诺又这么小，不缺吃不缺穿的，她没有任何理由寻短。所以我才会说，她是从顶楼摔下去的。”
  “顶楼那么厚的墙，不可能发生不慎摔下去这种事情。”韩火火淡淡地分析着，“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在后面推了她一把。”这个结论说出来，韩火火自己都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汪曼妮抓紧了她的胳膊，“那么……会是谁？”
  韩火火摇了摇头，忽然想起，“我妈随身带着的那个包，哪儿去了？”
  汪曼妮想了想，“我也不清楚，当时太乱了，没有注意旁边地上有没有包。”
  韩火火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她先去医院看了常青红女士，这次把冯一诺也带进去了，她昨天答应了他的，会带她去看妈妈。
  “妈妈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在睡觉呀。”冯一诺摇了摇常青红女士的手，“妈妈，妈妈你起来呀，几点了，还在睡觉。”
  韩火火沉默地把被冯一诺弄松的夹子重新夹在常青红的食指上，她蹲下身，轻轻对冯一诺说，“妈妈太累了，你不要吵她，让她安静睡一会儿，好不好？”
  冯一诺点了点头，声音也小了，“那漂亮姐姐，我们走吧，别吵着妈妈了。”
  “好。”韩火火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疲惫，果然，还是当小孩的时候最轻松，世界是纯粹美好的，怎么也不会太糟糕，因为什么事都有大人为他们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