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作者:
飞樱 更新:2024-05-16 14:01 字数:4164
那样毫不眷恋地,绝决地。没入漆黑的湖水中。
所有震惊都化为慌不迟迭,他没有经过细想,完全就是本能地就也跳入湖中,将她救了起来。月光下看到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模样,他只觉得后悔,悔入肺腑,愁肠百结中。如果她从此不会再睁开眼睛,他,怎么办?
幸而她没事!然而他的愧疚,并不能因此消减一丝半分。
第6章 秀女(4)
舒沁没有回即墨轩,而是去了紫洲。朵梅正在院子里替媛湘晒被子,回头见到他,吓了一跳:“少爷……”
舒沁点点头,“小姐呢?”
“在屋子里吧?”朵梅看了看清河,清河摇摇头,“没呢,刚刚去少爷那儿送衣服不是么?就没回来。”
“也许在花园。”
舒沁就往花园走来。但媛湘也不在花园。满园春色,花朵争艳,他却看不到春的盎然,只觉得阴阴的凉意扑面而来。
转过假山奇石,后面有一片池塘,远远地,就看到年青女子坐在石头上面,手中抛着根钓杆。
舒沁旬步上前,“怎么没回屋子,倒跑来钓鱼了?”
媛湘回头瞥了他一眼,“那你怎么不继续在屋子里睡觉,溜达出来了?”
舒沁没有回答,坐到她边上。
这个池塘并不大,但养了许多鱼;在来这儿垂钓,也是媛湘自个儿想出来的。她从小到大也未有钓过鱼。管家有令,相府湖泊是不准垂钓的,媛湘只好把主意打到了这个池塘上来。许是池塘小,也没有人能想到会有人来池塘钓鱼,所以媛湘每每觉得乏闷了,就钓几只鱼玩玩,或是用捞子捞鱼上来,又抛回去,以此谋杀时光。
她把长袖在手臂上挽起了结,看起来俏皮可爱,白皙的皮肤在日光下显得更加白皙细腻,泛着健康的莹润光泽。长长的眼睫,微微地眯着眼睛,像慵懒的猫咪,唇边还挂着一丝微笑。
舒沁的眉拧得更深了。
“媛湘,如果你真的不愿意进宫……”思想了片刻,他张口。
“不会,”媛湘道,“干娘说,会尽力让我不成为皇帝的妃嫔。那样的话,进宫并没有什么不好。”
“皇宫是个怎样的地方,你知道吗?”
“不知道。进去了就知道了。”
“一入侯门深似海,很多人进去了,并没有回来的机会。”
“没有到那一步,谁也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走,会走到哪儿去。”
“你不惧怕?”
“有何可惧?”媛湘低低地说道,“四年前我家破人亡,我遭遇的那些,我都不惧,还有什么可以使我害怕?哦,有的。如果说我现在真的有害怕的事情,那肯定就是不能替我父母翻案,不能使他们在九泉之下都过得不安心,要背负叛国的骂名。”
“媛湘……”
“噫,有鱼来啦!”媛湘转开了话题,提起钓杆,鱼儿却根本不见踪影。她笑笑,把杆子又扔回池子中,“原来是诈胡!”
“关于替你父母翻案,你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先走出一步,再迈下一步。计划赶不上变化的,不是吗?”
她越是表现得如此霍达,舒沁就越感觉到忧心。她是抱着飞蛾扑火的心情,所以才能如此淡然轻松么?相比于她总是面带笑容,他更想看见她此时忧心忡忡,彷徨不知所措的模样。因为,那才是他记忆中的媛湘。
她越坚强,他就越觉得,她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再过几日就是婚礼了,你必定很期待吧?”媛湘掩住眼底的苦涩,笑吟吟地问。
“别人的期待,多过于我的期待。”
“要是未来嫂嫂听到这番话,该多难受呀?”媛湘呵呵笑了。
舒沁听她说的话,觉得更加难受。她是在强颜欢笑吗?可是,她笑得那么真。若不是之前曾经哭着喊着拦住他,非要他给一个说法,要他娶她……
他真的要相信,她真的只是个真心期待他快点迎娶嫂嫂的妹妹。
她的转变那么快,变化那么大,让他措手不及,甚至有点儿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掌握不了未来,却没有想到就连在手中残存的一点温暖,也褪散地如此之快。
“媛湘,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若是哪一天我求你,你要答应我。”
媛湘挠了挠头,“这话怎么听起来如此绕舌呢?再说,你怎么会有求我的时候。”
“你答应吗?”
媛湘思索了会儿,“好。”
“那么,一言为定。”他伸出了手指头。
第7章 抢亲(1)
舒沁成亲那天,鞭炮声响从天刚亮起就一直未停歇。轰轰隆隆,响彻云霄。然而舒沁才出门迎亲,天公不作美,就下起了滂沱大雨。
滂沱大雨也挡不住喜庆的气息,好热闹的老百姓不辞辛苦,打着伞跑出来看热闹。媛湘望着相府喜气洋洋地结着红色彩绸,每个人都沾染了喜悦和幸福,她脸上也在笑着,只有心越来越冷。
舒沁今天开心吗?人生的大日子,他的脸上一定是久未出现过的红润吧?他和他的新娘今天是最幸福的人儿,以后也会白首不相离的,是吗?
“回来啦回来啦!”几个嘈杂声响,有人挥舞着手从外面奔跑进来报喜,“少爷和少夫人已经到前门巷子啦!准备炮竹!要最响的!”
更大更响的鞭炮声响起来了,震得她耳朵隆隆响,震得她连眼眶都发热起来。她跟在程泽雪身边,望着舒沁用红彩绸牵着新娘子一步步进门。舒沁皮肤白皙,穿红色显得煞是好看;只是,眼尖的媛湘发现,他裙摆上的金色凤凰,没有了。
她再细细地看舒沁,身上的大红喜服和之前的虽然无异,但显然不是她亲手绣上凤凰的那一件。
怎么回事呢?
他是故意不穿她绣的喜服么?
大伙儿的注意力都不在他的衣服上,而是在新娘子的身上。新娘的喜服与舒沁的相互辉印,上面绣着的明黄色凤凰,嚣张又耀眼。隔着凤冠霞帔,人们也能感觉得到新娘子此时的喜悦与娇羞。
媛湘跟着大伙儿起哄,拍掌笑,笑得脸都僵硬了。朵梅奇怪地看着她,“小姐,你怎么这般兴奋,脸和打了胭脂似的。”
媛湘做鬼脸,“我开心啊。”
“送入洞房——”随着喜娘高声叫唤,夫妻大礼结束了,新娘子送入新房之中,舒沁则留着和大伙儿寒喧,照顾宾客。
“得,礼成了,咱们还是到后厅去坐着,这会儿大家都涌进来,到处湿漉漉的,小心脏了新衣裳。”清远和她说。
媛湘的目光透过喧闹的人群,遇上了舒沁。他似乎有些不太舒服,脸色白得令人触目惊心。他的目光幽漆深沉地望着她,似乎有话说,却终于别开了头,望向某个角落。
媛湘默默地和自己说,如此甚好。他成亲了,往后他就真的只是哥哥了。
宾客云集,她身处热闹中却觉得孤寂,便带了朵梅回紫洲去。幸而,雨已经停了。
经过即墨轩,她驻足望了望。
在屋子里安静等待的新娘子,会是长得怎样模样?倾国倾城吗?文采非凡吗?
无关嫉妒,她单纯地好奇新娘子的样子。
“小姐,怎么不走啦?”朵梅推推她,笑道,“傻盯着即墨轩干什么?如果想看看新娘子,就去看呗,又没有小姑子不能去见嫂嫂的道理。”
媛湘勾了勾唇角摇头,正欲走,忽然间看到朵梅瞪大眼睛,捂住嘴巴想尖叫,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整个人已经被揪进一堵怀抱,一只有力的手勾着她的脖子,脖间透来一股凉意和几丝疼痛。
“别动!否则让你立刻毙命!”低低的嗓音,带着几许胁迫的意味。
“小姐——”朵梅尖叫。
“闭嘴!”那个人恶狠狠地对朵梅说,“要想你家小姐平安无虞,你最好闭上你的嘴,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奇异的是,媛湘竟然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害怕。当那只冰冷的剑刃抵在她的脖子上,随时可能让她毙命的时候,她想的是,如果她死了,能见到爹和娘吗?她慢幽幽地开口,“这位兄台,我只是相府里无足轻重的一个小角色,你抓我有什么意思?”
“少废话!”他一边低喝,一边四处张望,“新娘在哪里?说!”
媛湘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他居然是来找新娘子的?“告诉你新娘子在哪里可以,但你也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哼!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他手下的刀用了用劲,媛湘顿时觉得一阵疼痛。“快说!绢莹在哪儿?”
绢莹?媛湘愣了愣,方才想起,她曾经听过新夫人的名字,就叫沈绢莹。看来是个美人儿吧?不然怎么引得成亲当日,还有人上门劫亲?
媛湘说:“你看我一点儿也不怕死,其实我现在还一心想死呢,你若是真想杀了我,就杀了吧。如果还想留着我的命,那咱们就做交易,我回答你问题,你也回答我问题,如此公平得很,是不是?”
媛湘感觉到身后的人明显愣了愣。也许他不曾见过如此傻冒的人吧?
然而很快,他的刀子向她更逼近了:“真的不怕死?”
“不要!”朵梅惊慌大叫,“不要伤害小姐。新夫人在那边……”
媛湘朝朵梅摇摇头,身后那个人却已经看到朵梅望向的方向。他忽然放开了媛湘,一手揪着她,而身形迅速地绕到朵梅身后,在她还来不及躲闪的时候,一纪手刀劈向朵梅,她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媛湘惊叫,“朵梅!”她怒目瞪着那个男子,“你把她怎么了?”
“死不了。”他绕到她身后,用匕首抵着她的后腰,“带我过去那边!”
媛湘的背挺了挺,回头看了他一眼。这认真的一眼让她震惊了。他是个英俊的年青人,二十三四岁上下,身着一袭锦衣,看起来出身不错,一双眸子警觉地四处张望,却一点儿看不出来紧张。媛湘忽然有点羡慕沈绢莹,有一个爱她到抢亲的男人,应该也是件幸福的事吧?
媛湘被逼着往前走了几步,“我说,你想干什么呢?抢新娘子?”
“那不关你的事!”他冷冷地回。
“怎么能不关我的事呢?你要是抢新娘子,抢了人就放了我了。你要是是新娘子的仇人,不是宰了她还要搭上我吗?”
他冷冷地哼了声,“你不是不怕死吗?怎么,现在又怕了?”
“怕倒也不怕,就是觉得死之前怎么也该让我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吧。如果无端端死了,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不是太冤枉了吗?”
“……”那个人无语了,沉默了。
第7章 抢亲(2)
媛湘还想说什么,他猛得低咆:“闭嘴!鸹噪!”
她被挟持着往即墨轩而去,脑海里迅速转着,下一步要怎么办?不管人家是不是有情人强遭拆散,沈绢莹已经进了舒家的大门,与舒沁拜过天地见过高堂了。她怎么也不能让他把新嫂嫂抢走吧?
媛湘仿佛自言自语:“她知道你会来吗?你说她愿不愿意你来抢她啊?”
他没有言语,虽然没有正面看到他,但媛湘觉得,他似乎被她的问题问住了。媛湘说:“如果是两情相悦,而遭家人反对,两人大可私奔。何必要到抢亲这一步呢?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她都和人家拜了堂了,说不定心里也想着干脆嫁给和她拜堂的人算了呢?”
“你懂什么!”他低吼,“我和她的情况你一点儿都不了解,何必信口雌黄!”
“那好吧。”媛湘又接着说,“我带你去见她,你把匕首收起来。”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拿着把匕首,难道能瞒过丫鬟的眼睛?若是她们发现了,通知侍卫,马上你就被围得水泄不通,别说见不到沈绢莹,想从相府出去恐怕都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