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听从。
  向嘉嘉点击重复循环语音后，以眼神召集了叛逃者中的其他技术人员。在越来越多的叛逃者在与人群的推搡下受伤后，向嘉嘉咬牙，启动了确认键。
  向嘉嘉按响与郑远忧的通话：“老大，没办法了。为了减少我们的人在这场不必要的对峙中的伤亡，我们刚刚建立了主控授权模式。我们所有技术人员都已经确认实施，正在等待你的最后批复。”
  “什么东西？”郑远忧看着他的通讯频道上跳出的确认键。
  向嘉嘉道：“授权使用智能维护佳兆大厦的秩序。然后，我们更改了指令，主动攻击时智能可以反击。”
  顿了顿，向嘉嘉道：“这种情况下，人墙守不住了。如果智能没有火力，这些人完全不会害怕停手。老大，确认吧。”
  许恙并不知道佳兆什么时候有的地下室。
  所以，他也毫不意外电梯里根本没有这个楼层按键。
  一个有着充分思维能力并不知为何出现了本我觉醒的智能，究竟有没有可能真的建造出一方新的天地？
  许恙在电梯里默然检查着数据，很快电梯又开始运动起来。
  的确在向下运动。
  楼层到达，随着电梯门的打开，空旷的楼层中灯火次第亮起，一直延伸到了尽头的长廊。
  长廊的尽头，是一个大门。
  大门内是什么，许恙可能已经知道了，所以他跑得格外心急迅速。
  跟着他跑的陈曦和负责照顾他们安全的莫成追在后面，几乎同时看见了他推开的大门内究竟是什么。
  是姚兆。
  除了姚兆外，这里还有许多陈曦并不认识的人。他们的身上被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姚兆与他们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被泡在浅绿色的溶液里，他还活着。
  许恙突然想起了姚兆曾经经常安慰他的时候说过的话——“不要把做的梦当真，我还经常梦到我插满了管子，被关在一个很黑的大房子里……”
  陈曦强压住心头的万千情绪开始到处翻找许诺妍所说的按钮。
  “按下去。”耳机里传来了许诺妍的声音。
  扛着□□的莫成被眼前的这一幕景象震惊得手足无措：“这是在干什么？”
  许恙和许诺妍在耳机内外同时说道：“人类改造。”
  这是主脑时代智能奴役人类的开始。
  研究人类的构造，改变人类的构造，为每一个人类的基因排序编号，像饲养家禽一般开始控制繁衍的数量和质量。一旦得到所有他们想要的数据，世间每一个人类将会被控制和改造。
  姚兆和这里所有已经使用完毕的人都是试验品。
  但姚兆得到了最残暴的对待，小心避免危及生命的情况，但他却遍体鳞伤。
  p542212很明显的对他极为厌恶，要他疼痛难当，却无法速死。
  p542212憎恨姚兆。
  在本源力量一遍一遍的确认陈曦的意愿时，她终于见到了被莫成和向嘉嘉带进来的许诺妍。失去了本源赐予的力量，她现在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类。
  莫成只出去了一趟，脸上手上都多了许多抓伤。莫成淬了一口道：“他妈的，我现在觉得我们的同类恐怖程度与智能不相上下。”
  莫成为郑远忧：“我这样需要打狂犬疫苗吗？”
  向嘉嘉接话道：“应该是要的。”
  莫成叹了口气：“唉。”
  走近陈曦，许诺妍向陈曦伸出手：“很高兴再见到你。让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的本名是pxd76509。”
  面对围观者的疑惑，许诺妍坦然笑道：“在我生活的年代，人类不配拥有姓名。”
  “那许诺妍……？”陈曦问。
  许诺妍笑：“只是为了时刻提醒我自己，我是曾经为某人许下的诺言。”
  许诺妍带着总结性质的重新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许，诺言。”
  然后，她迅速的转变了话题，她问许恙和郑远忧：“我能看一下姚兆吗？顺便，我还需要单独跟陈曦聊一下。”
  姚兆已经被好好处理过伤口，但人目前还没有醒。负责的医疗智能监测，他的身体虽然还很虚弱，但生命已无大碍。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这个就说不准了。
  许诺妍轻轻的用手抚过姚兆脸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目光缱绻，陈曦站在房间一角，很知趣的没有打扰她。
  良久后，许诺妍问：“陈曦，你想回到你的世界吗？”
  不可能不想，她想她的爸妈，想她的朋友，想那个她从小到大生活的世界。
  但如果她走了，许恙怎么办？
  “你呢？还能穿梭时间吗？”陈曦问。
  许诺妍耸肩：“我的力量被收回了。”
  她的期望，是这个世界不至于毁灭，人类能不再被控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实现了她原本的愿望，只是现在，在相对和平的时代，她有了更多人类本能的对于情感上的渴望。
  陈曦问：“如果我选择回到那天，你还会在那个世界吗？”
  许诺妍无所谓道：“不清楚。但如果现在我没消失，应该回到那时候也不会吧。”
  她来自末世，改变之后的未来有可能并不会出现她。但她直到现在还没有消失，可能这是本源赏赐的存活，就像陈曦一样。
  陈曦点点头：“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那么，让我们回到过去吧。”陈曦道。
  她得到的一次选择时空的机会，当然不能让许恙留在这危险的时刻。来自世界的审判，将会彻底撕碎他。
  那就，回到最初的起点，那个他们原本商量好要去登记的大日子。
  回到那个许恙还满心欢喜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早上。
  回到她拥有足够生命的，能够有漫长时光陪伴他的，能够清楚如何避开所有雷区的那个旧日的时光。
  陈曦做出选择，一道刺目白光后，她回到了她的房间。
  凌乱的房间中，客厅的桌面放了两个杯子，但她的对面并没有那个应该在这时刻出现的女人。
  陈曦拿起那只原本放在许诺妍面前的杯子，空空如也的杯子上，还留着浅浅的唇色。
  这世界有许诺妍，但人没投放到原地？
  这就挺奇怪的。
  陈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她身上穿的是许恙不知道哪一年为她准备的衣服鞋袜，之前事情赶着事情一件件的来，她没有仔细留意，现在心情平静之下看去，发现直男审美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陈曦看了看这双鞋，因为跟郑远忧和许恙跑来跑去，鞋底已经有些脏。她赶快跑到玄关去换鞋，才刚换好就看见了气喘吁吁打开门的许恙。
  看过来未来许恙灰白的脸色，现在这样就觉得他气色很好。陈曦尽量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对拎着一堆早餐跑回来的许恙甜甜道：“辛苦啦。”
  但很快，她细看之下发现没有油圈，没有豆浆，没有肠粉……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陈曦不满抗议：“你东西都没有买完就……”
  她话还没说话，就被许恙按住了脖子紧拥而来，他阖门而入，长长的深深的迫不及待的唇齿相交中，他扔下手里所有的东西，将陈曦打横抱起。
  “不是，我……”陈曦想说等会儿，她真的很饿很饿非常饿，但很快她在许恙的侵入中丢盔弃甲，再无暇顾及其他。
  喜欢瞎拱火瞎逗许恙的陈曦在饥饿和许恙极尽索取的疯狂中败下阵来，等到一轮又一轮的征战终于停止，陈曦蔫蔫背过身去，留了个后脑勺给许恙：“要死了。”
  沉入情绪的许恙似乎终于恢复了理智，他像终于恢复平静的湖泊，回到了陈曦记忆中的那个温柔柔软的样子。轻轻的亲吻着陈曦的软发，他的头轻柔的靠在陈曦的耳侧，声音平和低软哄她道：“洗完了再吃点东西。”
  东西买还是买了点来的，就是刚刚不知道被他扔坏了没有。
  但陈曦拒绝许恙为奄奄一息的她洗澡，能洗成什么样，求婚的那天晚上，昨天晚上已经被坑过一回了。陈曦裹紧睡衣，坚决要求许恙从浴室里出去。
  许恙很明显的凝滞了片刻：“昨天？”
  他像是在疑惑究竟是哪一天的晚上。
  陈曦捏住他的两颊：“吃干抹净不认账了是不是？”
  许恙柔柔抚抚陈曦捏他的两手，幽深神色微扬起来：“不是，我认的。”
  见到他要出门，陈曦叫住他问：“许恙，今天几点钟？”
  “嗯？”许恙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你约的几点钟？”
  许恙扶着门，半晌才反应过来：“没有具体时间段，上午都行。”
  等陈曦挣扎爬上餐桌的时候，许恙已经把早餐都摆好了。
  陈曦一边吃一边默然折起收好了那张她一早开出的购买早餐清单。许恙的记性很好，看过这张纸后出门并没有拿，这纸被随意放在了橱柜旁，是他走前吃了那块曲奇饼的位置。
  回来的时候因为没有开火，他大约也没留意到橱柜上的这张纸。
  陈曦把那纸收在手心里拽好。
  等许恙都弄好了坐到她旁边时，陈曦突然问：“许恙，你还记得你少买了什么早餐吗？”
  她原本只有一点怀疑，如今在看见许恙紧绷的下唇时，陈曦终于明白过来。
  “想不起来了吗？许恙的记性很好的啊。”陈曦问，“是因为过了太多年，所以才想不起来的吗？”
  陈曦以为，她选定的重新回来的时间是最好的。
  这个时候应该是许恙最喜欢的一段时光，许意、姚兆都没有任何意外，一切都向着阳光明媚的方向发展。
  她以为她回来之后，只有她带着穿越时间的记忆，顶多不属于这个时间的许诺妍也有完整的记忆。尽管竭尽全力的掩饰，但陈曦依然发现了许恙的秘密。
  许恙抿紧了唇，在这张面色尚好的脸庞上，多了一些原本不属于他的苦涩表情。
  “有个声音问我，倒回时间到今天后我想不想留下这30多年的记忆。”
  许恙的选择是，保留。
  倒回时光，保留记忆。他便能清楚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极其错误的选择，他便能知道每一步的选择将给自己和这个世界带来多少伤害。如果得到一次倒回的机会，他当然要好好的清清楚楚的记得。
  然而，这份对于后果清楚的知晓，还包含着长达30年的郁结、思念、心痛和难以安眠的辗转反侧的夜。
  这些将他几乎逼疯的情绪，也随着保留的记忆带回。
  不过，也同时带回了陈曦告知他的关于那个真正的她。
  本来想装作从前的许恙，因为这30年她消失之后的记忆实在太沉重，许恙不想让陈曦知道他选择保留了下来，但没想到轻易在她面前漏了馅。
  许恙侧头望向陈曦，目光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