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毅的朋友是一个精瘦的男人，戴细边眼镜，穿深蓝色polo衫。
  马毅站起来给他们双方做介绍。
  “这是姜老板，”马毅视线转向姜游，“这位是我朋友，丁天华。”
  “姜老板好。”
  “不是什么老板，就开个小店。”
  寒暄后，丁天华在马毅身边坐下，他拿了杯子，给自己倒了杯玄米茶，又给姜游和马毅的杯子里满上茶水。
  一口喝完杯中的茶后他说：“今天虽然下雨，但这天气实在是太闷了，闷了一身的汗。”
  服务员端着一个瓦罐和一个水壶走了过来。
  她把瓦罐放在桌上，打开盖子。
  瓦罐的底部是饭，饭上面盖着极薄的桂鱼片。然后她拿起水壶，乳白色的鱼汤浇进瓦罐中。浇完后，她盖上了瓦罐的盖子。
  “焖三十秒后即可食用。”
  “好的，辛苦了。”姜游说。
  “我看了你院子的照片，的确是好看，”丁天华看着姜游，“我小时候，我外公外婆住一楼，也有一个院子，我外公喜欢种花，什么月季啊美人蕉，院子里都有，还有桂花，每年桂花开的时候，整个小区里，似乎都有桂花的香味。”
  “我也想弄点桂花，不过今年是来不及了。”姜游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瓦罐的盖子，他拿着勺子，舀了三碗。
  丁天华接过碗，“谢谢。”
  “客气啥呢。”姜游把另一只碗递给马毅，接着他才自己吃了起来。
  鱼肉嫩，汤汁鲜。
  他们都不再说话，专心吃着饭。
  “姜老板啊，就冲这碗饭，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你不知道我毅哥啊，他以前都请我吃的都是什么东西，”丁天华做出苦笑的样子摇了摇头，“他喜欢去那种有格调的地方，你知道么，就是那种盘子老大老大，上面放一小撮的菜，”他抬起右手，五指弯曲捏在一起，他强调说：“就那么一小撮，然后浇点不知道什么的酱料，一口都填不满。”
  丁天华看了马毅一眼，“上次去的那个什么分子料理店，有一道菜，用苹果做的，他们把苹果又是榨汁，又是弄成泥，做出了一个苹果样子的容器后，再把苹果汁浇进去，我都不知道是这个开饭店的脑子有病，还是我这种花大钱去吃的脑子有病。”
  他叹了口气，“吃完那顿后，我思考人生思考了很久，最后，得了，带着我老婆去吃了一顿火锅，哎哟，这才觉得人活过来了。”
  服务员把一道道菜端了上来。
  “你不还是拍照发朋友圈了？”马毅瞥了丁天华一眼，“还非要我用单反拍，还逼着我给你点赞。”
  “朋友圈嘛……”丁天华笑了两声，他再次看向姜游，“不瞒你说，我今天来前还在想，要不要先吃个面包垫垫肚子呢。”
  他夹了一筷子牛肉，“这家真不错，有酒吗，我想喝一点。”
  “我开车过来的。”马毅说。
  “你呢？”丁天华问姜游。
  “你看喜欢喝什么，我陪着喝点。”姜游说。
  “那就要两瓶啤酒吧。”
  丁天华把服务员叫了过来，他看着菜单，要了两瓶百威。
  “现在这个自媒体，没以前好做了，以前是野蛮生长争奇斗艳，现在呢，各种机构，各种大数据，各种用户画像细分，想要异军突起，是不可能的了，但流量起来了，弄清楚各种规则方法，找对方向，主打特色，还是有很多操作空间的。”
  丁天华和姜游碰了一下杯，他看着马毅，马毅带着无奈的表情用茶杯和他碰了一下。
  喝了一小半杯后，姜游放下了酒杯，“我是都不了解，也怕被坑。”
  “你是毅哥介绍的，坑谁都不会坑你，等回头，我和我的团队先给你免费弄个方案，你看可以，我再开始做，怎么样？”
  “你准备把我那个店怎么宣传？”
  “你现在是搞了那个跳舞的视频对吧？”
  “对。”
  “按照我的想法对吧，你可以把院子当做一个独立的空间去弄，比如租给lo娘开茶会啊，个人的小party啊，然后你把里面改造一下，我听毅哥说，你店里特别空对吧，可以重新隔个小厨房出来。”
  “厨房，我怕油腻，卫生不好搞。”
  “又没让你真的开饭店。烤箱，微波炉，咖啡机，冰沙机，榨汁机，大一点的冰柜，点心都可以事先买了放冰柜里。最多再弄个电磁炉。然后你走预约制，弄几个套餐，要提前预约订套餐，然后找个兼职的，会做咖啡的，多找几个，有预约了让有空的过来帮忙弄一弄，服务一下，不就行了？找那种长得好看的男的，保证回客率高。”
  姜游想了一下，他拿起酒，给自己和丁天华的酒杯都倒满了，“这个就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啊！来，干了！”
  丁天华举起杯子，碰杯，喝干。
  “这个月正好我大学同学要来，我和他们说了要在院子里赏菊吃蟹呢，一直在发愁该怎么弄，是不是要问隔壁饭店的借厨房，你这么一说，就解决了。”姜游一边把酒倒满一边说。
  “这个月吃什么螃蟹？肉还没长满呢。”马毅插了一句。
  “六月黄嘛，做面拖蟹，和毛豆年糕一起炒，来那么一大盆，喝酒。”
  “这个好！”丁天华夸赞说：“我们就用吃蟹赏菊这个切入点来做一波宣传。还可以把聚会的照片，弄成明信片，给他们做纪念对吧？你看，你这个店，不就都盘活了？”
  “高高高，就是高，不过有个问题。”
  丁天华问：“什么问题?”
  “改个小间做厨房倒是容易，但是得办证，文化街查的严呢，这个我得想想办法。早知道最后还要当厨子，就早点去弄了，要拖的时间长了，拖到冬天，室外的聚会就搞不起来了，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哎，都怪马毅，没有早点把你介绍给我。”
  “我才认得你多久？”马毅气笑了，“这能怪我头上？”
  丁天华和姜游相视着又干了一杯。
  第34章 探视
  第二天早上九点马毅站在虫屋院子口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他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店门开了。
  姜游提着着挎包的带子走了出来，“早，你到了呀。”
  “是啊，刚到，车停在外面，”马毅犹豫了一下，“要不，还是……”
  “走，去吃早饭。”姜游从他身边走过，“你要早两个月来，那时候刀鱼上市了，刀鱼面，刀鱼馄饨，最鲜了。”
  一瞬间，马毅忘了他想说什么了。
  他跟在姜游身后去了旁边的小方斋，迷迷糊糊的吃了一碗肴肉面，迷迷糊糊的上了车，坐在驾驶位上，他看着握在方向盘上的手。
  茫然中，姜游把薄荷糖盒递了过去，他问：“昨晚没睡好？”
  马毅下意识地接过了糖盒，打开，倒出两粒薄荷糖放入嘴中。
  凉意顺着舌尖蔓延进他的大脑中。
  他感觉有些清醒了。
  他看了看路，踩下了油门，“天华昨天住我那，聊了大半夜，凌晨三天才睡。”
  “他老婆不管他？”
  “在闹离婚呢。”
  “为啥？昨晚他提到他老婆，听上去感情很好。”
  方向盘打了转，接着车上了高架，“他老婆不同意他出来创业，女人嘛，都求安稳。”
  “感情还在的话，不用离婚啊。”
  “创业这个事呢，全靠一口气吊着往前走，往前冲，不能停，”马毅用余光看扫了姜游一眼，“整个人都烧起来，去想去干去解决去开拓，一旦停下来了呢，被透支的精神啊，身体啊，是回不去那种状态的，会变得很颓，需要很长时间去养。”
  “听上去，你也这么干过？”姜游问。
  马毅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我嘛，一人吃饱全家不愁，赚的多的时候就过的潇洒点，赚的少的时候呢，靠着泡面馒头也活的过去，一直没攒下钱，她和我年纪差的比较多，还打算读研，我就想着拼一拼，弄个工作室，那时候天华给我介绍了不少活，等几年稳定下来了，她也毕业了，就可以结婚了。”
  “坐办公室没看上去那么安稳，”姜游看着窗外，“依附在公司身上，资源人脉声望，全都不是自己的。你知道上个月，哦，不对，是上上个月了，鑫湾那里有个人跳楼了吧？”
  “知道，小喳的员工对吧？怎么了？”
  “他是我的租客。”
  “对了，我想起来了，那时候好像有人私下找天华做单子。”
  “做单子？”姜游疑惑地看着马毅。
  “就是水军，负责把话题炒热，然后带方向，天华觉得这个有点不厚道，就没接，”马毅解释说：“后来找了是他一个同事做的，好像拿了不少钱。”
  “他父母都是老实人，独子没了，还被泼了一身脏水……”姜游叹了口气，“两个农民，儿子也刚毕业没多久，说是主导项目，小喳自己还是个创业公司呢，又不是流量鲜肉，走个过场拿个几十万几百万的，被黑只能算副作用。”
  “这水深着呢，自从发现流量就是钱后。”
  “人死了，就活不过来了。”姜游从挎包中拿出可乐喝了一口。
  马毅看了可乐瓶一眼，“你不是都喝无糖了的么？”
  “存货存货，喝完就没了。”
  马毅嗤笑了一下，“你要能减肥，我就能戒烟。”
  “这得有人管着啊，前阵子，相亲，第一次见面那妹子就给我列了七准七不准，谁要娶了她，一定生活健康规律。”
  “你还真信了，有几个女的能管得住手不买口红不买包？哎，小星，就是我前女友，她叫郎星，这个名字是不是特别大气？”
  “女孩子这个名字挺少见的。”
  “她手巧，就喜欢做模型做道具什么的，也就是脸长的好，怎么都好看……”
  姜游递了根烟给马毅。
  马毅接过，点燃。
  他稍稍打开了一点车窗。
  汽车开下了高架，过了两条街后，就到了唐江精神卫生中心。
  马毅带着姜游径直走到了住院部。
  进行封闭治疗的病人住在一幢带花园的独立小楼中。
  马毅在进去前，又抽了一根烟。
  刚好十点。
  马毅拿出探视证，在前台登记后等了五六分钟，就有护士带着他们穿过门禁，去了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