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只要他一通电话出去，不出多久他就能知道她的全部！
  吱——
  车子，停了下来。
  司机回头跟他们汇报，目的地到了。
  邱泽宇的思绪，亦被打断。
  他继续意味深长地看了顾书瑶几眼，带她走下车。
  这是来运村的村委会，小小的广场围满村民，以两位伤者家属为中心，众人吵吵嚷嚷，要村长给个说法。
  邱泽宇眉头当即拧起。
  顾书瑶心里也没底，这些年她走访乡村各地，见识了乡民们的各种野蛮不讲理，这里的村民更是有过而无不及，好不容易才说服他们，没想到又出这种意外。
  “你们的施工队，事先都没做安全检测的吗？”突然，顾书瑶问邱泽宇。
  “有，但始终经验不足吧。”邱泽宇马上回答道。
  那也是，什么样的地方分配什么样的团队，这是恒久不变的资源分配方式。
  “你打算怎么做，赔偿方面，有决定好了吗？”顾书瑶又问。
  “我算过，有个伤势比较严重的，可能这辈子都没法再劳动了，日常生活也还可能受到影响，我会赔偿50万，另一个，25万。”
  50万，就是一个人的一生啊！
  不过，在这种地方算是一笔很大的数目，多少人劳累一辈子恐怕都赚不到呢。
  “那他们为什么还不满足？”顾书瑶道。
  “我不清楚是不是有人从中教唆或煽动他们，起初跟家属谈这笔赔偿的时候，他们是乐意的，但后来又忽然嫌少，想要200万，呵呵，200万啊，他们不去银行抢得了。”邱泽宇冷笑了一下。
  是呢，200万，在一个贫困县来说可是天大的数目，就算是50万，她都觉得有些困难，邱泽宇肯定想了很多办法才弄到的。
  “其实，200万也不是说没有，大不了，我用私人名义去找人赞助或捐献，但我担心的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会贪得无厌继续要价，所以，50万是底线，一分也不会多给，现在主要是控制好大家的情绪，因为这件事，施工队在那里被拦着没法继续劳作，那个整体损失才是最惨重的。”
  如果项目就这样搁置，等于一切打回原形，扶贫工作也就没法继续。
  看来，这个忙她必须帮。
  可怎么帮呢？
  顾书瑶只觉得，责任重大。
  她审视着那些人潮汹涌的局面一阵子，毅然走了过去。
  有些村民认得她，当即怒骂出来，“就是这个妖女，说什么带我们发家致富，根本就是想害死我们，我们别放过她！”
  “妖女，快还命来！”其他人纷纷附和，开始摩拳擦掌起来。
  邱泽宇见状即刻厉声怒斥，“你们统统给我安静下来，谁要是敢闹事，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对，大家都先冷静，有话慢慢说，好好说，不能闹出人命，我相信上级不会亏待我们的。”村长这也连忙说一句。
  众人尽管没出手，但依然情绪高涨，顾书瑶深吸了一口气，望着他们，娓娓道出，“我明白，你们心里很难受，很愤怒，甚至，害怕。但突然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想的，尤其是我们，我们是真心想带大家冲破贫穷，让大家能够永远呆在自己的家园。没有及时探测到危险，是我们的疏忽，我们确实该承担责任，邱县已经想好赔偿你们。”
  “我呸，就赔偿那点钱，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对，50万的确买不到一条人命，人命，是无价的，多少钱都无法买到。但大家要知道，这已经是县里最大的努力。县的收入来源是大家的税收，可为了减轻大家负担，鼓励大家发家致富，县里基本不收取税收了，所以，他们怎么来钱？这75万，是邱县绞尽脑汁筹备出来，他甚至把自己的工资都垫上，就是为了给大家一个交代，我们应该感恩他，和他一起冲破困境。”顾书瑶继续婉转温和地说着。
  有些人，开始平静、动容。
  可又有的人，搞破坏，“大家千万别相信她的话，她是上面的人，当然为上面讲话！”
  顾书瑶继续苦口婆心地安抚他们，后来见实在不行，转为用强硬的办法，一阵见血道，“好吧，你们打算不接受，可你们能做出什么来？阻止施工队继续施工，继续赖在这里不肯搬走，然后呢？靠那根本连吃都吃不饱的几亩瘦田祖祖辈辈这样窝囊地活下去？
  刚才，我说了人命是无价，但其实，人命，也是最卑贱的。
  当你出身在一个贫困潦倒的地方，你的命就注定了不值钱，你的未来，没法自己做主，甚至，别人欺负你、欺负你的朋友，把你赶尽杀绝，逼你背井离乡，你都无能为力，哦，你会觉得很愤怒，可愤怒又怎样？你能做出什么来？结果还不是只能无奈地被赶走？
  这是为什么我要你们发家致富，只有自己当家作主，才能保护自己，才能做想做的事，否则这辈子你都得被人踩在地上，仰视人家而活！那些痛苦，是精神的痛苦，是一辈子的苦，是你现在受点伤没法比的！”
  说到最后，顾书瑶眼中水汽氤氲起来，泪光闪闪。
  整个局面，顿时又是一片寂静。
  不知多久后，又一个声音喊道，“呵呵，说得好像你经历过一样，别再演戏了，你就是个妖女，休想再迷惑我们！”
  “那你又怎么确定我没经历过？”顾书瑶朝对方看过去，冷笑道。
  那人面色怔了一下，不做回答。
  顾书瑶继续环视着大家，道，“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是从无，到有，靠自己的双手和努力去获得财富，很多像你们这样的人，他们不辞劳苦奋斗，就是想改变下一代的命运，你们也有孩子，难道就愿意孩子像你们这样一代代贫困下去？世世代代成为下等人？”
  场面，再次安静了下来。
  “事情发展到这样，不排除有人想搞事情，至于谁搞事情我就不说白了，我只想奉劝一句，别太过分！”顾书瑶走到伤者家属面前，“受伤者，是你们的家人，你们才有权利决定一切，而不是被有心人煽动做出无谓反抗，到头来要是什么都没有，岂不白白牺牲了家人？”
  然后，村长又适时出来讲话。
  大家的情绪算是被控住了，伤者家属继续留下，其他人，暂且散去。
  顾书瑶随邱泽宇到休息室休息一下。
  村委员分别给他们递上一杯温开水。
  顾书瑶慢慢喝着。
  邱泽宇注视着她，猛地问出来，“刚才那个故事，你怎么说得那么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