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牛文光摸了摸他的头，他一直希望手里有技术有潜力的人，可真当这样宝贝来到面前，他其实一开始还有些无从下手，所幸，之前醒来的于康时提到了一点，才让他冷静下来。
  “我看过你关于缝合的论文涉及过断指缝合，理论很漂亮，但是缺少基础数据实操，只是我们越医是没有专门的手外科，可手作为日常高频在使用的器官，其实经常能接到手部受伤的人，尤其是断指，只是我们一般选择协助做基础处理，然后转到其他有手外科的医院，或者要求低的会直接做截指处理。所以，之后我会在急诊开一个专项手术通道，遇到合适病例，交给你主刀，用我的名义，前期我会与你一起参与治疗，如果我有事情，也会确保主治以上给你做助手，保证手术合理合规。”
  实习生上手术台是需要明确有上级指导，否则属于没有资格的违规操作。
  有上级指导，其实也意味着实习生所操作风险由他承担。
  林熙冬想参与手术，必须有一个足够信任她，愿意替她承担风险责任的上级医师。
  而事实上，作为越州顶级的三甲医院，之前是默认不允许实习生上手二级以上手术。
  “你的第一个课题是断指再植这个论文方向。我们华九州在手外科一直属于国际顶尖，据我了解，目前国内断指存活率已经超过70，只是大多这类专业精英都留在工业发展更迅速的上三州。随着手外科的发展，大家越来越关注术后手部的外观与功能的完整性修复，因此，这中间其实还有很大的空间挖掘，从理论走向实际，我希望你先从这方面入手成为相关专家，只有有了这个铺垫，未来你在各类外科领域才有更多的机会。”牛文光考虑的这个安排，是希望她积累一定的手术量，同时这篇论文也可能可以作为她直博的关键，而这类断指再植所需要的技术若是提升到极致，在未来，术式学习拓宽到其他外科领域，会容易很多。
  至于而更远一些，则是考虑到越医手外科这个领域的铺垫。
  越州这两年发展起来迅速，工业并没有落下，所以这个手外术式新增已经通过院长批准已经在预备中，不出意外明年就会落实，目前已经安排了不少骨科、普外科、神经外科的医生前往拥有众多顶尖手外科、运动骨科医生的明州进修。
  断指再植严格意义上是骨科的三级手术，也就是说，是至少高资主治才有资格做的手术，林熙冬本来都做好先从阑尾开始，却没想到她竟然能做断指再植，这个她上辈子都没做过的三级手术，所以回答的声音在办公室里格外坚定“好。我保证可以。”
  “嗯，至于待遇方面，只能以基础实习工资加手术奖金的方式，如果是我辅助，手术的奖金保留给你，如果是别人，你的奖金会分给对应主治，接受吗？这是我能争取最大的权益了。”对于现实利益这方面，已经是牛文光能够保证的底线。
  虽说如今急诊科预算还算宽，但是在只有他信任林熙冬的时候，他不想影响到别的医生，而若是未来她展现出更多的能力，想来科室其他人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谢谢，其实不用那么多，对我来说有锻炼学习又能证明自己的机会，已经非常可贵。”林熙冬现在只要一想到她能立马手术，整个人都非常兴奋，这可和上次她冒险和李明签下赌约的手术不同，之后她可以正大光明做手术，赚能量值，还赚钱！
  “该有的保证还是要有。”牛文光看着眼前年轻的小女孩，还是做了嘱咐，“不过体力方面我希望你可以多锻炼锻炼，虽然我们科里没有性别歧视，但是对体力耐力还是有要求的。”
  “老师这个你放心，虽然我看起来瘦，但是力量和耐力比一般成年男性强些。”林熙冬极为自信，而且她重生回来之后，也保证每日锻炼的时长，更别说使用了生命优化剂后，身体力量都强大不少。
  “你自己有数就好，平日里你就跟在陈主任手下，到时候有问题也可以随时和我沟通。”牛文光挑眉，没在这方面多说什么，转而是对林熙冬关于断指再植的理论知识想再多探个低。
  他和于康时简短聊过，这段时间他会重点花时间在她身上。
  越医急诊，太需要开拓顶尖的外科人才了。
  既然短时间没办法招到，那就他，由越医来培养。
  牛文光虽然没做过断指再植，但是作为解放军医院外科出身，理论知识丰富。而且他不少好友都曾做过断指再植，是这类的专家。毕竟，断指再植从国际意义上来说，开创者就是来自华九州，所以这个领域作为华九州医学特色，基本上老一辈的人都有基础。
  他考虑让林熙冬从断指再植入手，其实因素有很多，除了断指涉及肌腱，血管，神经领域成长，也有这个手术相对而言并不太危及生命，而且有一位断肢领域的老家伙刚来到越州居旅，他已经答应过来看看。
  惊喜是持续的，从理论来说，牛文光发现林熙冬简直像是行走的医学知识库，甚至都不局限在断指再植。
  两个一问一答，聊得都有些忘记了时间，直到陈忠杰急促地敲门“急诊有个18岁女性患者，手指切割伤性断离，一期可修复，你们讨论怎么样？”
  陈忠杰也没想到，这昨天才确定的方向，新定下的专科术式，今天就有患者。
  牛文光站起来第一反应就是“霍元纬那小子有没有空？”
  霍元纬那天对手术视频就评价了尚可，根本没意识到他错失了怎么样的学生，刚好给他看看，顺便可以做个保障。
  不是他不信任林熙冬，只是这样可以确保患者的信任和安危。
  陈忠杰摇了摇头“不确定，我记得今天他有手术安排，不过骨科那边可以安排。”
  “好，我先去和患者家属沟通看看。熙冬就放你组里，你带她去熟悉吧，我这里准备好手术等下联系。”牛文光快步走向急诊方向。
  林熙冬发现，这老师好像比她都还激动，而且她上次的手术，虽然同同样涉及肌腱神经血管，可那个血管可没手指细啊，这信任来得太容易了点，让她都怀疑是不是她有系统的事情被知道了？
  心里暗喜却止不住，忍不住和系统得瑟。
  “我是不是现在从外表就能看出极为擅长断指再植，所以牛老师如此信任我？”
  根据目前宿主的技能数据化量度，纯以断指再指治愈技术而言，强于宿主的人数超过1976。
  倒也不用这样精确。
  陈忠杰是很细心的人，一路上简单再给她讲解一些越医急诊情况。
  事实上，林熙冬今天来之前，已经仔细了解过一番越医。
  越医的急诊根据之前董涛的讲解，会分为院前急救，分诊室，留观室，抢救室，重症监护室，通过区分病人病情进行的治疗流程。
  排除掉需要驱车前往一线的院前急救和生命最后一道防线的重症监护室，抢救室顾名思义正对一级二级的危重病人进行抢救治疗，留观室和分诊室则是对应三四级病人的分流或治疗。
  根据陈忠杰的说明，她是分诊室的一员，将同一个住院医一组进行分诊治疗。
  “小罗。”陈忠杰一眼看到正在双手伸懒腰的罗鹏，快步上前，手掌摁在他肩膀上，“这个是你的实习搭档林熙冬，以后有问题可以和她多交流。”
  被称之为小罗的住院医，可一点都不小，身体比李明还宽大，脸型还是极具特色的水滴状，头发倒是很多，与调皮的五官搭在一起，喜感满满，又憨厚可亲。
  “罗医生，你好，我是林熙冬。”目前作为医院的底层实习生，林熙冬非常有礼地伸出手。
  罗鹏本来被陈主任给吓一跳，以为自己又要挨骂，可听到自己被分配一个妹子，瞬间嬉笑眉开“你好你好，我叫罗鹏，医生还不敢当，以后叫我鹏哥就好。”
  林熙冬，这个名字好像有些耳熟。
  “你是那天救于医生的本科生。”不然实习生哪里需要陈主任来介绍，罗鹏反应过来后狠狠拍击大腿，那清脆的声音，听得林熙冬都有些疼，“我的天，你可真厉害，你一个实习”
  “嗯，你值班表让护士长之后给你特调一下，等下熙冬可能要做手术，你给她做助手。”陈忠杰打断他接下来长篇大论，说完就离开，走向刚刚那个断指患者那。
  为什么一个实习生等下可以做手术？还要特调值班表？
  为什么给实习生做助手？
  为什么为什么有问题要和实习生交流？意思是以后他值班坐诊的时候需要病患还要问一下她？
  信息量略大的叮嘱，罗鹏才反应过来，他带得不是一个普通实习生。
  可是他罗鹏高考650分！秦大研究生！已经两证合一的越医住院医！而且还是正在从普外科向骨科博士学位进军的人！
  是围观过高位直肠闭锁，腹会阴联合直肠切除，全结肠切除等各类四级普外科手术的男人！
  看着罗鹏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林熙冬感觉到空降的那种莫名爽感“鹏哥，我们现在做什么？”急诊不可能有空的时候。
  “我先去写病例，你跟着我看看把，分诊室是8小时值班制度，我今天排得是中班，下午1点到晚上9点。”
  “三年以内的住院医，实习生，还有24小时负责制度，也就是不能离开医院，其他除值班以外的时间由上级负责，最后医院组织的讲座培训什么都不能缺席的，哦，还有，每周一次休息。要等护士长排班。一般来说实习生，住院医的上级是主治，不过我比较厉害，我上级是陈主任”
  罗鹏拍了拍脸，心情很复杂，带着吹逼的机会，还是絮絮叨叨介绍了一下科室里实习生住院医的规矩，然后带着林熙冬走向急诊办公室“越医的分诊除了让护士做基础分流，也安排了坐诊值班，各科都有，护士没办法判断的，紧急的或者一些基础手术将由我们值班坐诊的医生治疗诊断，若是无法解决就叫二线三线，所以我们属于分诊室，比普通急诊分诊台稍微牛掰点。”
  “这里是我们急诊的办公室，电脑咱们都可以用，需要做一些病历整理，对了，我们这打印机是全院最新的！隔壁就是值班休息区，没事就在那里休息，别随便离开，科室里缺人，护士都会来这里找人。对了，急诊的寝室在住院部旁边，你之后在外面租房？最近急诊来了一个妹子，到时候估计会给你们分一个寝室。”罗鹏想到他们科室好像已经有女孩子，“我先教你下我们科室的电子病历档案吧。”
  就算在牛掰的实习生，他就不信不用写病历！
  “好，谢谢鹏哥，我最近应该先住医院，等在医院旁边有合适房子再搬出去。”林熙冬虽刚刚被寄予厚望，还能够做断指再植，但也知道，写病历怎么也逃脱不了。
  至于搬出去住，主要是更方便她进入系统练习，而且等到她买好房子，让家人搬过来也方便她时常给他们检测，这老父亲的类风湿情况虽然现在不严重，但涉及到免疫系统，必须时常关注。
  急诊1号手术室门口，牛文光还在和病人家属沟通。
  “情况就是这样，不知道两位愿不愿意在我们越医治疗？”牛文光作为急诊主任，亲自沟通患者和患者家属，其实很难得，他的性子就是要做什么就说什么，所以对于这次主刀的身份和经验，他并没有隐瞒。
  其实，牛文光本来大可不必如此，因为手术室是不会让家属进入的，也就是实际主刀人是谁，家属未必知道，再加上从原则上来说，实习生在上级医师指导下是可以进行治疗的，并不算违规，即便不通知也一样。
  看起来好像牛文光不太变通？
  并不是，对牛文光来说，从医多年，对待患者的秘诀就是，实话实话，更何况，他并不是那么不择手段的人。
  “所以意思是你们想拿我女儿的手做示例？让一个实习生做手术？”只是，明显患者的家属并不理解，妇女嗓门极大，说得是地方方言，语气咄咄逼人，“你既然是主任为什么不能直接给我女儿做手术？要一个实习生来？都花一样的钱，你们让一个实习生做？”
  不同于激动的妇女，身旁的女儿沉默低着头，直直看着手里的断指。
  再边上，看着这个妇女嘴脸，袁元白眼翻得极快，甚至可以说头上冒汗，刚要上前说什么，陈忠杰一把拉到他后面“张姐，一般这样的示例手术，我们治疗费用减半，甚至若是您愿意让我们把手术视频永久保留下来，签署一个同意书，或许这次手术我们可以按照截指收费，这样您女儿不仅可以得到很好的治疗，也可以省下不少费用，然后补充营养。”
  断指再植的手术费即便用普通的耗材，也至少几千，和几百块的截肢包扎费用，完全是两码事。
  而如今，越州人的平均工资也才三千，所以说断指再植的费用对家境普通的患者来说，也是一个负担。
  “而且我们主任也说了，如果这次断指再植失败，我们可以安排二次手术，到时候由这方面的专家主任负责，你也不用担心。”
  “当然，我知道张姐肯定都不在意这点钱，主要还是担心女儿的手，其实是咱们牛主任太谦虚了，作为他的学生，可以说非常优秀，前几天来自秦合的神经外科专家梁主任都想收她为徒弟呢。”
  “就那个梁文博主任，你知道吧？秦合医院神经外科的主任，他是给咱们九州大领导做过医学顾问”
  妇女听得每一句眼睛都亮几分，尤其是与费用有关的内容，就差当场应下，而等到陈忠杰给台阶说到梁文博，她根本没仔细听，一副我认识我知道的模样“对对对，梁主任啊，我听说过，哎呦，你们主任也真是的，谦虚什么呀，那行，那我闺女的手就交给你们了。”
  说这狠狠扯了一把女孩“还不快点谢谢医生，真的是笨死了，算你运气好。”
  陈忠杰脸上柔和的笑容不减“没事的没事的，那张姐，你和咱们护士一起跟着患者做些检测，把术前准备做好，我们可以尽快安排手术。”
  这张姐满心欢喜地走了，途中还再次和护士确认一番费用，咧嘴笑地好似捡了钱一般，都没顾上落下跟在后面的女儿。
  确认患者和患者家属的离开，陈忠杰一反刚刚的亲和，当场呵斥袁元“你之前医院没教你不允许和病人争吵吗？”
  虽然是社考实习生，但事实上，袁元和楼亮亮已经具有行医资格，所以陈忠杰将两人一人留在分诊室，一人留在抢救室。
  “我也没准备争吵，就是气不过，她一来就是让我截指包扎，根本没想过再植，要不是我看到那女孩手里捏着手指，就差点包扎上了。”袁元一看到那女人的嘴脸，就非常怄气，“而且我还听到她念叨，说什么断手的女儿嫁妆又要少了，说她晦气，我还看她打那女孩的头呢。”
  “你是医生，不是警察，更不是法官。”陈忠杰并没有听到的内容而改变态度，“今天这事情我会记在你实习档案里，现在你不用值班，跟到检验科插下队，尽快给到血常规凝血功能等各项指标，送到手术室。”
  袁元憋红了脸，但还是应下，只是走路的时候，都感觉地面在震动。
  旁边，牛文光不由摇了摇头“是我老了啊。”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患者沟通，却没想到他这样的方法已经过时。
  信任这个课题，即便他从医那么多年，都还是没有攻克。
  陈忠杰原想安慰点什么，就见牛文光已经拿起了手机，一顿咆哮。
  “喂，对，是我，你个老家伙现在快来越医，半小时？再不来他娘战都打完了放，我这不是怕你一身本领没人学嘛，你那几个徒弟，连康时都比不上好吧？”
  陈忠杰微微摇摇头，抿嘴一笑，就算牛文光真老了，震不住妖魔鬼怪，可也震得住各方卧龙。
  罗鹏站在手术室旁边的时候，人还有点懵。
  一懵，这里是科研手术室，可以全方位无死角透明被围观，在外面还有大半墙壁的高清屏幕，可以连接显微镜无影灯上的摄像头，是目前越医设备最全最高规格的手术室。
  二懵，院长，书记，急诊室主任，普外科主任，医务处主任，骨科主任，还有几个副主任，等下就坐外面着看他做手术。
  三懵，骨科的资深主治在他旁边做一助！
  对，就是那个把他这个胖帅界的灵活之王，灵活界的力量之主，在实习就被拒之门外的骨科。
  “鹏哥，你会清创离断指体吗？”
  林熙冬仔细观察患者手指切割面，已经对这次手术有十足的把握，她在系统里做过类似病例超过上百例，优良能稳定在93，若是材料更好，她还能保证99。
  但是今天这手术，饶是她比较镇定，也觉得稍微有点夸张，心跳都不自觉加速。